第 9 章
不賭

  傅沛被末末冷落了,雖說她就沒熱絡過。但如果說以前他只是不受寵的後宮佳麗,那現在他絕對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他每天打好幾通電話去關心她的傷勢,得到的都是「嗯,謝謝,好多了,我有事,下次聊……」之類客氣而疏離的答案。他想了好幾天,完全想不出她到底鬧得是哪門子彆扭,一氣之下就跑到她學校去,在宿捨樓下給她打電話。

  「喂。」

  「末末,我在你們宿捨樓下。」

  「你來幹嘛?」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的。

  「找你啊,不然能幹嘛?」他最近壓了一肚子氣,講話好聽不起來。

  「我下樓不方便。」她說。

  「你不是說好多了?下來,不然你叫個人來帶我上去。」傅沛不是會輕易妥協的人。

  「知道了,我下來。」末末說,她知道她最近的態度早就惹毛了他,他那點死脾氣能夠忍到今天也算是難得了。

  司徒末挪著步子下樓,腿上結了大片大片的痂,動的時候要很小心,不然就會扯到。她站在樓梯轉角處看了傅沛一會兒,他手插在口袋裡,腳下踢著一顆小石頭,有點不耐煩的死樣子。她猶豫了一會兒往下走,她實在是不想跟他吵架,因為她知道他吵起來有多瘋狂。

  那是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傅沛每天繞在她身邊想從她口裡套出她報了什麼學校,她說什麼都不肯說,她實在是不想大學四年都得看他在她身邊一個個地換女朋友,她就是想離他遠遠的,慢慢地把他剔除出她的生命。最後傅沛火了,放學拉著她到操場角落狠狠吵了一架,最後的結束點是他把操場邊的垃圾桶踹翻然後揚長而去。

  她站定在傅沛面前,不帶感情.色彩地問:「怎麼來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有說要等你的,是你自己不要的,現在反過來怪我是怎樣?」他單刀直入地說。

  末末一時有點茫然,頓了幾秒才知道他在說面試那天的事,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怪你,又不關你的事。」

  「怎麼就不關我的事了?」他被她撇清的態度惹毛,「你有必要跟我劃這麼清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沒那個意思,你別胡思亂想。」末末對他說,其實她就是想劃清,有多清就劃多請。

  「是你陰陽怪氣還說我胡思亂想?」傅沛一火聲音就提高,「那好,你說不怪我,那你最近的態度是為什麼?」

  「傅沛,我們是朋友對吧,沒有朋友會每天通好幾次電話只為了討論天氣和吃了什麼東西的。」她坦白,「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一樣。」

  「所以就是為了這個?你嫌我煩?」傅沛冷冷地瞪著她,「我一直都是這樣子的,你現在才開始嫌我煩,會不會慢了點?」

  「我不是嫌你煩,噓寒問暖是你女朋友的權益,我沒有資格,懂嗎?」她好聲好氣地跟他說。

  「不懂,我現在又沒有女朋友,況且就算我有女朋友我也不怕,我想對誰好難道還得她同意?」

  「你之前有多少個女朋友跟你鬧過這件事了?」末末突然問。她其實知道傅沛的往屆女朋友們對她的存在都很不爽,她也儘量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就算避不開的她也好好跟她們解釋。她還記得有一個女的打過電話給她,開口就是一句狐狸精,把末末給罵傻了,這麼過時的稱呼讓末末不得不感嘆現在的大學生詞彙量還真少啊。她當時跟她解釋了十幾分鍾,對方還是罵罵咧咧的,一口一個賤人,末末就火了,用她人生中學會的所有髒話問候了對方然後掛電話,掛完電話後打了個電話用一樣的詞彙問候了一遍傅沛。後來她就再沒也接過這種類型的電話。

  「你扯這個幹嘛?」傅沛皺著眉頭問。

  「傅沛,你是不是喜歡我?」末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

  傅沛被她的直接嚇了一跳,不自在地把手插進口袋裡,「怎麼會這麼問?」

  「想問清楚。」她說。

  「我……算是吧。」傅沛支支吾吾,「我們以前算是交往過吧,那交往過當然喜歡了。」

  「既然這樣,不要喜歡我。」他交往過的女生如過江之鯽,她怎麼這麼倒霉就摻了一腳呢。

  「你什麼意思?」傅沛抓住她的肩膀。

  「就是我不想成為你喜歡的人中的一員。」她掙開他的手,「你回去吧,我下午有事。」

  「你不要太過分。別仗著我有點喜歡你就擺譜。」傅沛火大地踹了路旁的樹一腳。

  「你完全可以不要理我。」她有在稀罕他那「一點喜歡」嗎?

  「司徒末!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我不想你怎麼樣,我就是覺得你至少欠我個道歉。」

  「我道哪門子的歉,之前在醫院不是跟你說過對不起了嗎?」他快受不了女人的善變了。

  「我是說愚人節的事。你欠我一個道歉。」她知道翻舊賬很可恥,但不翻又很可恨。

  「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還翻出來講,你也太小心眼了吧?」傅沛隱忍地說。

  「哈,女人心眼小是千古流傳的事了,你才知道啊?」末末怒極反笑,「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回去了。」她抽不開被他抓住的手,回頭瞪他一眼。

  「好,我道歉。」傅沛面無表情,「這樣可以了吧?」

  末末沒有料到他會真的道歉,愣了五秒,才訥訥地說,「可以了。」

  「那一筆勾銷?」他低下頭看她。

  「嗯。」末末點點頭,他怎麼越靠越近啊?「傅沛,警告你,別靠過來了。」

  「知道了。」他撇撇嘴,直起身子,「我回去了。」

  傅沛走了兩步之後停住腳步,背對著她說:「末末,如果是只有你一個呢?」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徑直走了。

  司徒末安靜地看著他走遠,心裡百轉千回:傅沛啊,我太瞭解你了,要你定下心來,比從煤裡挖出鑽石來還難,所以沒有如果,就算有,我也不賭你的如果。

  很快,末末就發現傅沛和小三打得火熱,每次小三的QQ嘀嘀嘀地響完之後她就會嬌羞地走過來問司徒末,「末末,傅沛問你的傷怎麼樣了。」

  「死不了。」末末都是很冷淡地回答。

  某個晚上,傅沛打電話給司徒末。

  「末末?」

  「嗯。」末末坐在床上手裡抱著她當年給他寫的日記,一頁一頁地翻著。

  「我最近跟你的室友很聊得來。」他試探地說。

  「你想說什麼直說吧。」末末撕掉一疊日記。

  「如果我跟她交往呢?」傅沛小心翼翼地問。

  末末攥緊手裡的紙,「問我幹嘛,你跟她交往又不是跟我交往。」

  「你不喜歡我跟你身邊的人交往的。」他說。

  「傅沛,你夠了,我喜歡不喜歡不關你的事。」她又扯下一疊日記,「你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一起,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末末,你在生氣。」他聲音帶笑,「你喜不喜歡當然關我的事,不如做我女朋友吧?」

  末末拿著手機的手一抖,一模一樣的話啊……

  她用力地撕掉最後一疊日記,緩緩地說:「傅沛,這麼多人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哈哈,末末,你好可愛啊。」傅沛放聲大笑,「不跟你說了,我去勾引你室友,到時你可別後悔哦。」

  「滾。」司徒末掛上電話。

  如果說末末之前對傅沛還是帶有一絲希望的話,那現在他很成功地剪斷了那一絲希望了。這麼幾年來,司徒末都在假裝她不在乎,不在乎傅沛給不給她打電話,不在乎傅沛又交了女朋友,不在乎傅沛到到底對她是什麼感覺……她假裝得好累,所以她不玩了,他愛咋地咋地,愛跟誰糾纏跟誰糾纏,從今後,談不上橋歸橋路歸路,但是別再指望她為他動一絲曖昧的念頭。

  「末末,你沒事吧?」唯一留在宿捨裡的夢露難以避免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內容。

  「沒事。」末末深吸一口氣,「我的腿好癢啊。可能要痂要掉了。」

  「上點藥吧,別抓,不然會留疤。」夢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末末,難受的話說出來可能會好一點。」

  「高二那年,傅沛和我表白,然後我們交往了一個星期,然後我無意間發現他表白那天是愚人節,我很生氣,跑去質問他,他滿不在乎地說我還不就是怕你拒絕我嘛。我一氣之下就說要分手,他答應了,然後很快交了新女朋友。」末末苦笑,「我為了和他在一起卻得罪了我的好朋友,對了,忘了提,他在我之前的女朋友是我的好朋友。」

  「看不出傅沛還挺賤的。」夢露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是好男人呢,他剛剛跟你說什麼?」

  「他說他想和小三交往,問我可以嗎?然後又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末末把手上的紙慢慢地揉成一團。

  「哇,有夠賤的。他也太不要臉了吧?」夢露義憤填膺,「那你怎麼說?」

  「沒聽到麼,我叫他去死啊。」末末笑,發現說出來之後心裡舒服很多。

  「末末,你太帥了,我崇拜你。」夢露大叫。

  「等等,你不會還喜歡他吧?」夢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

  「現在不喜歡了。」末末把手裡的紙團瞄準桌子旁的垃圾桶,投籃,得分。「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小三。我認識傅沛那麼久,還沒見他和那個女孩子交往超過三個月以上的。」

  「自求多福吧,也不是說沒勸過她,人家要談戀愛你還能攔著啊。」夢露看末末的手蠢蠢欲動想去抓癢,拍了她一下,「別抓。」

  「好啦。」末末把手縮回來,把日記揉成紙團射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