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朋友小時候很不好帶,一個晚上哭好幾趟,有時可以哭到天亮。
顧未易在的時候,夜裡小孩哭都是他起來哄。為了不吵到她,他會一整宿抱著小孩在客廳裡晃。
但是,顧未易哄了兩個星期後就回美國完成他最後一個學期的學業了。
顧未易走後的半年內,末末媽還幫忙照顧孩子,後來末末嫂子生孩子了,她媽就去照顧嫂子了,而顧未易他媽是沒時間,也不懂怎麼照顧孩子,於是照顧孩子的責任就完全落在末末肩上。
帶孩子真累啊,她常常半夜靠著床頭抱著孩子餵奶,餵到自己瞌睡過去,手一鬆,自己又嚇醒;而且她累到會突然晃神,聽著孩子的哭聲走出房門又忘了是要給孩子換尿布還是餵奶。
末末覺得她每天都在挑戰人類的極限,每天都一再地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生物是你的兒子,不可以把他丟掉。
第一次崩潰是孩子七個月的時候,半夜發高燒,她嚇得腦子一片空白,抱著孩子往外衝,孩子因為發燒在她懷裡發著抖,她因為害怕也發著抖,想開車去卻怎麼也發動不了,只得去截計程車,凌晨兩點多的計程車有多難截?她咬著牙硬截下一輛私家車,幸好車主人好,二話不說送他們到了醫院。再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四點,她強打著精神餵他吃藥,但那藥汁一沾到嘴唇孩子就狂哭,用灌的他就吐出來,末末雖然知道他聽不懂,但還是不停地哀求:「寶貝你乖乖喝藥好不好,媽媽真的好累……」
最後一次試圖把藥灌進他嘴裡,孩子舌頭頂著又吐了出來,大哭。
末末把小勺子一扔,趴在嬰兒床邊也跟著哭了起來。一大一小就在一個房間裡哭得肝腸寸斷。
哭完了,藥還是得餵,末末這次也狠下心了,掰開他嘴巴,壓著他舌頭就硬往裡灌。孩子是咕咚咕咚地把藥喝下去了,但是哭得也真是狠,哭聲像一把刀,凌遲著母親的心。
末末想著得冷靜一下,就出了房門,還順手把門帶上了。她想,我就冷靜兩分鐘,兩分鐘就好,兩分鐘聽不到哭聲就好。
兩分鐘後回去,發現門居然鎖上了,她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停掉,滿屋子地找鑰匙,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然後她就徹底崩潰了,靠著房門聽著孩子在裡面斷斷續續的哭聲,她也號啕大哭:「別哭別哭……是媽媽不好……媽媽是個壞媽媽……」
她哭著打電話給顧未易:「顧未易……家裡房間的鑰匙在哪裡……我到處都找不到……我……我把寶寶鎖在房裡了……他還在發燒……他一定很害怕……你不要罵我……」
顧未易抓著電話從床上彈起來,強迫自己冷靜:「司徒末,你先別哭,別哭,不要怕,鑰匙在我之前的房間的抽屜裡。」
「他就是被鎖在你房間的。」她邊哭邊說,吸鼻子的聲音在手機聽筒中特別的清晰,「怎麼辦怎麼辦……我用錘子把鎖砸掉好不好?」
顧未易深吸了一口氣,忽略掉揪心的感覺,說:「不行,你會嚇到寶寶的,你冷靜點,照我說的做,你現在去廚房,打開廚房的窗,窗罩是連著我房間的窗的,我以前爬過的……」
末末推開窗,剛想爬上去就聽到顧未易在電話那頭叫喚著,她又撿起電話。
「司徒末,先把廚房的燈都打開,爬上去的時候小心點,害怕了就不要爬過去,明天找鎖匠來開鎖,寶寶哭累了就會睡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待會兒再打電話給你。」末末掛上電話,深吸了口氣,爬了上去。
幸好末末順利地爬了過去,順利地開了窗,順利的發現她家兒子已經吮著大拇指睡著了,安詳得讓人想揍他。末末找出鑰匙,放在兜裡,發誓明天要打10把鑰匙各個角落裡放一把。
她還沒來得及給顧未易回電話,他就先打過來了:「司徒末,怎麼樣了?」
末末打起精神道:「沒事了,寶寶已經睡了。」
沉默了很久,顧未易輕輕嘆了口氣,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和你一起;對不起,你那麼害怕我卻連個擁抱都給不了你;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獨自承擔一切。
「嗯。」末末小聲應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