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做人不能太雲端

  四人往回走,夏洛回想起剛才的情形,覺得有點後怕。

  「幸好你們及時趕到……」她籲出一口氣。

  「嗯。」雲端心裡怒意未消,臉色看上去還是十分陰沉,說話更簡練了:「幸好你留了字條,標註了方向。」

  「那兩個人……他們是不是想……」字條是南宮嫣然發現的,但是她經歷單純,想法天真,最初只知道夏洛遇到了危險,還沒及細想,大家就分頭去找人了,此時此刻冷靜下來,分析了一下前因後果,才驚出一身冷汗。

  「別提他們。」雲端的眼微眯了起來:「我會想回去幹掉他們的!」

  南宮嫣然沒見過雲端這樣盛怒的表情,嚇得不敢再說了,只略帶委屈的低著頭,默默地走,倒是夏洛輕拍了拍她,替她解圍道:「南宮,麻煩你,那邊有薄荷葉,你幫我采一點來,覆在傷處可能會舒服點。」

  她被劈傷的左手現在又腫又痛,感覺的確不太好受。

  江纖纖不發表意見,只是面色漠然的走著,但是心裡卻思緒澎湃。

  一想起那兩個人渣,她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像雲端說的那樣,想回去幹掉他們!

  事實上,她不是初上岸就和托賓單獨在一起的,同樣劫後餘生的還有袁德、劉凱和肖世佳等人,其中托賓看上去最不像好人,身上帶著很重的流氓習氣,說話不分場合對象,沒輕沒重的非常惹人討厭,往往是她防範躲閃的對象,而袁德、劉凱看上去就和藹多了,對她十分照顧,肖世佳也是好環境裡成長起來的花花公子,泡妞無數,甜言蜜語總是會說的,時不時還采朵花來獻下慇勤,直到那個雨夜,她才發現了這些人的真面目——

  想到這裡,她心裡對托賓多少覺得有點愧疚,他是因為救他,才失手殺了劉凱,震撼住了另兩人,帶她逃走。

  她一直沒有忘記那看上去最不像好人的他,帶著她在雨夜裡衝到安全地帶時,趴在地上一邊大罵噁心,一邊嘔吐的情形。

  她那時才知道,原來他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壞,對於殺人這種事,他也是害怕的,甚至因為對那些人的仇恨極不上她來得感觸深刻,因而更加害怕,但他還是殺人了!他一邊吐一邊大罵噁心!也罵她!因為她說了謝謝,還說了對不起!

  她沒想到那兩句表示感激的話會引起托賓那麼強烈的反應,他在雨裡歇斯底里的喊叫:「滾!老子用不著你來同情!老子本來就不是好人,殺個把人有什麼關係?你要是再不滾遠點,老子連你一起殺!」

  她沒有走,也不想走了。

  如果說之前對托賓救她的用心還有所猜疑,暗地裡警惕防範的話,在他破口痛罵她之後,這些猜疑和防範反倒消散無蹤了。

  不過,他罵的真難聽啊!簡直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那麼多污言穢語,她聽他罵了一夜,估計已經把世上所有的粗話都聽盡了。

  江纖纖微微皺起眉頭,恰在這時,遠遠有兩聲狗吠傳了過來,托賓一頭是汗的牽著軟糖飛快地奔跑到她的面前。

  「汪,汪汪——」軟糖又吼了兩聲。

  托賓踢了它一腳,立刻讓它收了聲。

  他臉上明顯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自覺的流露,但是非要強裝出滿不在乎的姿態,斜著眼上下打量了一會夏洛:「原來你沒事啊!害我跑那麼遠回去牽狗!」

  「嗯,沒有事!」夏洛想到這麼多人來找她,心裡不由生出兩分感動,覺得托賓這個往常看起來不太討人喜歡的傢伙,今天都順眼可愛多了。

  「哦!」托賓扭過臉去:「那兩個人渣呢?」

  「閹了。」雲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字。

  夏洛很囧,這個傢伙,不管是笑還是板臉,說出來的話總是這樣讓人難以接受,難道就不能委婉一點麼……

  沒想到托賓聽了這話倒是很驚喜,頓時忘記了雲端的「特別嗜好」,不由自主的又靠了過去,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哥們,幹得好!太合我口味了,我簡直有點欣賞你了!」

  「嗯。」雲端坦然接受他的讚美,經他這一打岔,心情稍好了一點,又恢復了兩分往常的邪惡:「你之前不欣賞我,是因為我做人一直太低調了。」

  囧!這話把所有人都雷到了,連剛采了薄荷草回來的南宮嫣然都忍不住一臉尷尬的笑。他低調!嗯,如果一直面帶溫柔笑容,不開口說話的話,也許算是吧!

  「做人不能太雲端……」夏洛悄聲咕噥了一句。

  雲端耳尖,聽見了,點頭贊同道:「嗯,一般人模仿不來。」

  太無恥了!

  夏洛被堵得無語,決定暫時無視他,轉頭跟偷笑的南宮嫣然說話去了,問她都先前都做了什麼吃的,她現在餓得能吞下一頭象。

  幾人一路說笑,各自心裡的負面情緒倒也被掃空了大半。

  江纖纖看著談笑自若的夏洛,突然覺得很不解。她難道不恨那兩個混蛋嗎?儘管沒有受到什麼實際性的傷害,但是痛恨總該有的吧?怎麼轉眼就能笑得如此暢快豁然?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曾經看到過托賓殺人後的痛苦反應,江纖纖今天大概會忍不住動手宰了那兩個混蛋,他們給她照成了太大的心理陰影,讓她活得太痛苦了!也許一輩子都解脫不出來!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沒忍住,將夏洛拉扯到一旁,悄悄問她:「你不記恨那兩個人?」

  夏洛被她問得一愣,隨口答道:「恨啊!怎麼會不恨?」

  「那你——」江纖纖卡了詞,不知怎麼問才好,總不能說她笑得沒心沒肺吧,只好委婉了一下:「心裡不難受?」

  總算夏洛隱約知道江纖纖的遭遇,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我幹嘛要難受啊?我又沒受什麼傷,該難受的應該是他們吧!」

  原來她是這麼想的啊!江纖纖還是覺得有點不解,這心理方面的傷痛,能拿來跟肉體上的傷痛比較嗎?就算再揍他們一頓,她仍然覺得不解氣,想著,她又低頭沉默起來。

  「別想太多啦!」夏洛一笑,有意寬解她道:「我們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考慮,誰有空成天惦記著他們啊?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夏洛雖然有心寬解,但她也說不出什麼高深的道理,只是覺得那兩個人就像街頭遇見的流氓無賴,對她來說又沒有什麼特別意義,已經揍過一頓出了氣,那就夠了,最多今後遇上,再揍一頓唄!要是遇不上,估計過不了兩天她就忘了。可是她不知道,她隨口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卻讓江纖纖心裡感覺無比震憾。

  原來她一直錯了啊!她一直在恨那些對她來說不重要,甚至沒有意義的人!而忽略了身邊那些對她來說有意義的人……

  江纖纖的目光在托賓、雲端、南宮嫣然和夏洛的臉上相繼掃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早該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袁德他們一樣,可是除了托賓之外,她還是將所有人都當成袁德他們一樣來防範了,漠視,冷淡,不搭理……她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恨意裡,在想像裡一遍遍的復仇,好像已經把那當成是她生存的唯一目的了,竟然沒想到活著的目的,其實應該是讓自己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