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首領聽雲端這麼直接的讓他們攻擊,反倒愣住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他們世代都生活在大自然中,體型又非常的小,所以身邊那些細微的自然變化都完全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可以說幾乎每天都能見證著一朵花的綻放與凋謝,看到樹葉落地成泥,蝴蝶舞倦長逝,還有許許多多動植物的生生死死,加上他們自己也經常受到昆蟲野獸的襲擊,每天都生活在危機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因此格外珍惜生命。
夏洛一次捉了他們十幾個人,那就是十幾條性命,絕不能輕易就放棄的,可要是同意這兩人離開,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把自己的同夥安然無恙的放回來呢?再說他們已經得知了精靈谷的地點,難保下一次不會再來騷擾,到時死的人也許會更多……
「怎麼?還沒考慮清楚嗎?」雲端催促著。
精靈首領嘆了口氣,仰高頭道:「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問問我們的長老。」他說著就叮囑了身旁的精靈幾句,獨自往谷裡的方向離開了。
夏洛看看那些嚴陣以待,拿弓箭對準他們隨時準備攻擊的精靈們,跟著也嘆了口氣,這完全是件扯皮的事啊,起因只不過是她和雲端誤入精靈谷,而他們壓根什麼也沒有做……真是太冤枉了!她轉眼又瞧見雲端站在那裡微笑地注視著她,想起先前他不顧自己的感受,強行將自己拋扔出去的舉動,心裡就又是後怕又是生氣,只哼了一聲,就扭過頭去不瞧他。
討厭討厭他的霸道啦!雖然明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但夏洛還是覺得有點傷心哪,對真心相戀的人來說,最大的願望就是對方能活得好,若是剛才雲端為她死了,那她一輩子都會活在內疚與痛苦中,生不如死。
雲端知道她在鬧脾氣,也不太在意,事情能有現在這樣的結果已經令他很滿意了,只要兩人都安然活著,還有什麼可求的呢?於是衝著她刻意板住的冷臉招招手道:「地上的膠乾得差不多了,你過來,我幫你把扎到身上的刺拔了。」
他自己被黏牢在了地上,暫時還不能動,就算能動,那些精靈也不會由他動的,但夏洛手裡攥著人質呢,動一動倒是沒什麼關係。可偏偏夏洛偏頭看了看他,又哼了一聲,把頭扭向另一個方向,就是不睬他。
還是孩子脾氣,雲端微微一笑。其實夏洛當初吸引他的就是那種很純真很清新的孩氣,作為一名私家偵探,每天都能看到現實裡的陰謀算計,不是婚姻調查,就是那些商業調查、財產調查、背景調查等等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偶爾也與警方有合作,但警方是看不起他們這種私家偵探的,若不是他有個叫黃連的朋友時常讓他幫忙,他也懶得搭理那些警察,安於小打小鬧的跟蹤調查,而不想涉及任何與刑事有關的案件,倒不是害怕那些血腥恐怖的犯罪現場或照片,只是不喜歡過多的接觸人性深沉的黑暗面和無奈性。
夏洛給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能沒心沒肺的快樂著,喝起可樂來都能無止無休,雖然跑多了廁所被人關注後會有點窘迫,但就連那種窘迫的表情都是很逗人很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臉。
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她也沒有像一般女孩那樣愁眉苦臉,終日唉聲嘆氣,而是樂知天命的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而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除了被他惹惱外,很難得能看見她不笑的時候,那笑容又是那樣讓他迷戀,好似一泓清泉,緩緩地流淌進他的心田,不知不覺就洗淨了塵囂,沖走了煩惱。
與這樣一個女孩的相處是自然而舒適的,身心可以完全放鬆,時不時又有小甜蜜會湧上心頭,讓他知道活著,能與她在一起,其實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他會珍惜這種可貴的擁有,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仔細品味與呵護——
只想,與她在一起。
雲端再次對她招招手:「過來吧。」
夏洛扭了扭身子,明顯不樂意,但又覺得一直不搭理他,又有點過意不去,只咕噥道:「不要!」
「為什麼呢?」
「你沒看見我在生氣啊!告訴你,我很生氣!剛才都說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哼,就從現在開始!」夏洛氣得臉頰微鼓。
就是這樣了,連生氣都能坦然直率地說出原因,不會讓你絞盡腦汁的猜測,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雲端一笑道:「但是那些刺不拔出來,毒素會慢慢浸入身體裡的,而且要是扎深了,到時拔不出來就更麻煩了。」
「要你管啊?反正痛的是我不是你!」話是這麼說,但夏洛明顯有點猶豫了,不過都說了自己在生氣嘛,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原諒他?於是還強撐著嘴硬。
「你痛我也會痛啊。」
雲端出人意料的說了句瓊瑤式的肉麻話,讓夏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不能否認,肉麻歸肉麻,甜言蜜語是每個女孩都愛聽的,尤其是從戀人嘴裡說出來的,所以她心裡還是有點小愉快的,但沒想到雲端話只說到一半,她臉上剛露出點笑意,他就抬起自己的手,有點委屈道:「你要是不想拔自己身上的刺,能不能幫我拔一下?真的很痛哎!」
啊啊啊!夏洛差點就抓狂的把手裡的精靈向他丟過去了,但是再看他那一臉頗有點撒嬌意味的委屈,又實在狠不下心來拒絕,只嘟著嘴道:「自己不會拔嗎?」
「脖子上也中箭啦,拔不到!」雲端催促道:「快點嘛,等會說不定還要打架逃命呢!」
「真拿你沒辦法!」夏洛嘆了一口氣,認命的走了過去,將右手裡捉著的還在掙扎的精靈交到雲端手裡,踮了踮腳尖,沒好氣道:「長這麼高做什麼?拔不到啦,把頭低下來點。」
雲端很聽話的低了低頭,但另一隻空著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摟住了夏洛的腰。
「放手啦!」夏洛微微掙紮了一下,沒掙脫,也就放棄了,只專心的將雲端身上的中的刺拔了出來,再仔細查找端詳了一陣道:「好啦!等會回去找莫非看看,再敷點草藥大概就沒事了。」
她說著想退遠兩步,卻被雲端一把拉了回來。他貼著她的耳輕聲道:「別動,小心刺扎得更深。」
這次輪到他慢慢的,耐心而仔細的幫夏洛拔那些精靈們的箭了,兩人相依相偎的姿勢還真有點曖昧,當著這麼多精靈的面,夏洛覺得臉有些微微發燙,心裡的氣不覺也消了大半,低著聲道:「下次別再這樣了好嗎?」
雲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微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說話算話吧?」夏洛不太放心,又追問了一句。
「當然。」雲端一笑,握起她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道:「要不要我發誓?」
「不用啦,我知道你說話算話就行了。」夏洛回之一笑,兩人間那小小的不愉快都瞬間消散在那一笑之中。
兩人說了一會話,看看四周的精靈還在嚴陣以待,就開始想辦法讓雲端稍稍能挪動一下雙足,不至於被困在原地無計可施,但是夏洛被雲端拋出去的時候是光著腳的,沒黏上什麼膠,唯有鞋子被緊黏在了地上,雲端則更慘一些,因為一直將她護在身後,所以他不光是鞋上黏了膠,就連褲腿上都沾了許多膠液,滴滴答答的滲透了許多到鞋子裡,這會乾透了,都沒法把腳從鞋子裡探出來,急得夏洛一頭的汗:「這怎麼辦啊?」
「嗯,辦法是有的,還有兩種可以任意挑選呢!」這種困窘的情況下,雲端還在微笑。
夏洛以為他胸有成竹,疾聲催道:「什麼辦法?快說!」
「第一,把腿砍了。第二,戳在這裡當樹人,你記得每天來給我澆點水,也許過上兩年就能生根發芽,替你多長幾個活蹦亂跳的老公出來……」
他話沒說完,就挨了夏洛幾拳,只不過沒忍心,打得輕,跟搔癢也沒多大區別,她嗔怒道:「這都什麼時候啦,還在開玩笑!」
「要不怎麼辦呢?」雲端望著她微微笑著:「別煩啦,到時問那些精靈,他們讓我戳在這裡的,就找他們負責,要不我就賴著不走了,吃他們的,喝他們的,回頭再生兩個娃出來,全家都指著他們養活了。」
夏洛又好氣又好笑,還待再說,就看見遠處有光芒閃爍,待到那光閃得近些,便能依稀看清是先前在谷裡看見的夜光花,花蕊裡坐著一個身著白色長袍,頭戴著草編頂冠的年老精靈,他身下有幾十個精靈抬著花,那久去不歸的精靈首領在前頭帶著路,單看那份氣派與架勢,她就明白是精靈們的BOSS來啦!
夜光花被漸漸抬近,光線雖不是特別明亮,但在這夜幕初臨時分,也能成為一片漆暗中的閃亮焦點。夏洛已經能稍稍看清那年老精靈的面容了,很慈祥的一張臉,手裡拄著根精雕細琢,鑲嵌著金玉珠寶的橡木權杖,但是雙眼一直微闔著沒有睜開,她有些懷疑這精靈是不是坐在花上太舒服,被顛得睡著了。
她剛微動了這樣的念頭,就見那年老精靈驀然就睜開了在夏洛看來不過豆子般大的雙眼——
那是一雙明顯與年紀不相符的眸子,即便是在漆黑中都閃著異常清亮的光芒,就彷彿初生嬰兒的雙眼那般,不摻雜世俗情緒,不沾染人間煙火氣息,靈動而又清明,倒教夏洛看得怔了怔。
誰知那年老精靈看見她這樣怔怔地望著自己,不但沒有見怪,反而緩緩地從花蕊中立起身來,衝著她微微一笑,用巨人族的語言道:「就是你們擅闖了精靈谷,還捉了人質要求安然離開麼?」
這聲音說不上威嚴,倒透著縷和藹,如果不去仔細分辨那話的本身含義,會讓人覺得他彷彿只是在與夏洛和雲端打了個友善的招呼,夏洛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