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遲了,早上就醒得晚。因為山洞是沒有門的,無論是從外往裡看,還是從裡往外望,都一覽無遺,因此夏洛睜眼的時候,就看見精靈長老領著一大群精靈,跟閱兵似的站在山洞外面,看著他們睡覺。
這個陣仗實在太令人尷尬了,夏洛原本還想伸個懶腰,翻個身再賴會床的,結果被嚇得一點睡意都沒了,一骨碌就爬起來,揉著眼睛窘道:「長老,你這是——」
「沒打攪到你們吧?」精靈長老駐著權杖微笑道:「這些都是我們精靈谷的子民,聽說谷裡來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客人,都想來瞧瞧,不是什麼大事,你們繼續睡,繼續睡……」
話是這樣說,可是在這種情形下,他們還睡得著嗎?夏洛與雲端相視苦笑,忙道:「已經睡夠了,也該起了。」
「是啊!你們錯過了日出,那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時刻。」精靈長老點點頭,這才領著一些精靈往廳內走,眼睛卻不望夏洛和雲端,只在洞壁和地面上掃視。
看他這樣子,分明就是在檢查寶石後面掩藏的壁畫有沒有被發現呢!夏洛和雲端對視一笑,但云端驚見她枕邊的膠果殼,連忙輕咳兩聲,順手扯過被子,往上一遮。幸好,他昨晚找的這個膠果體積很小,大概只有一隻足球那麼大,也許並沒被精靈長老發現——
他正這麼想著,就見精靈長老轉過臉來,望著他笑道:「剛才瞧見你們枕邊放著膠球,怎麼,是不是地上這些寶石鬆脫了,妨礙了你們睡覺?」
膠球?原來他們管這種堅果叫膠球哪!夏洛反應過來後,心裡一慌,連忙低頭去看,卻見昨天被她摳落寶石的那片地面還好端端的覆在草蓆的下面,根本瞧不出破綻來,那麼這精靈長老是在試探他們?
她還沒想清楚該怎麼回答,雲端就若無其事的接了話道:「沒這回事,只是我的鞋昨天泡了水開裂了,就順便找了個膠球黏了一下。」
他這麼一說,精靈長老自然將注意力放到他那雙鞋上去了,還是墜機時穿的那雙運動鞋,質量比較好,其實沒有什麼損壞,但昨天被精靈們拿膠拿水的折騰了一頓,此刻瞧上去有點髒舊,不過那鞋的樣式和質料是精靈長老從沒見過的,讓他不禁忘了壁畫的問題,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雲端的鞋,頗感興趣的探問道:「這鞋是拿什麼東西做的?」
「皮。」雲端一笑。
「皮?」精靈長老眼睜得更大了:「我們也制皮靴,但做出來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嘛,咳,那個,你們能不能將製鞋的工藝教給我們?」
這個問題實在是為難人,雲端就算再博學,不是製鞋行業工作的人,怎麼會知道這運動鞋怎麼個做法?他只好搖搖頭道:「對不起,這個我不會。」
精靈長老頗為失望,但他自己管理著整個族群,自然也知道不是每個精靈都能精通所有工作的,倒也沒將他的拒絕當作藏私,只是追問道:「那你精通什麼?能不能說出來聽聽?」
那些野外生存的經驗對精靈們來說壓根不值得一提,雲端總不能說自己擅長跟蹤、分析案情和計算機吧?有些東西只在他們的正常世界裡存在,說出來,這些精靈們或許都不會懂,於是他很壞心的將這個難題推給了夏洛,指著她笑道:「長老還是問她吧,她會的比我多。」
夏洛原本在旁聚精會神的聽著,還以為有機會看見雲端吃癟的樣子呢,哪想到他倒將問題拋給了她,連忙搖頭道:「別問我,我什麼也不會。」
她說的是實話,但精靈長老卻偏以為她是謙虛,追纏著問,攪得她十分無奈,只好說自己比較擅長畫畫,這種技能對改善精靈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好處,也就不拿出來獻醜了。
「畫?」她推脫的一句話似乎勾起了精靈長老的無限心事,他愣愣的垂下眼睛望著地面,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夏洛心虛,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問道:「有……有什麼不對嗎?」
精靈長老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有一幅畫,我參詳了這一生,都沒有看透哪!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有人能解開這個謎團。」
夏洛心裡一跳,冒出一個令她自己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的念頭——
這精靈長老口中說的畫,該不會是指這洞壁和地面上畫的壁畫吧?她和雲端猜測這壁畫是精靈族的傑作,只是不想讓外人看見而已,卻沒想到他們自己竟然也看不懂?那她就不明白了,既然看不懂,為什麼精靈族還要把這壁畫當寶貝一樣深藏密遮,生怕被別人發現呢?
她原本想要追問的,但精靈長老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只是笑道:「看我,又發些無聊的感慨了,人老啦,話多,你們別見怪。嗯,這樣吧,你們剛起來,還是先去吃點東西,過會我們再慢慢敘話。」
這一敘話,就敘了足足三天,夏洛和雲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趟做客會很辛苦,但也被精靈長老的善談多問給搞得快趴下了,加上時不時還有對他們感覺好奇的精靈帶著許多千奇百怪,但他們沒有一樣敢下嚥的食物來「看望」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有點像是被關在動物園裡任人參觀的猴子,因此三天後精靈長老再次挽留他們多住幾天的時候,他們就斷然拒絕了。
簡直是歸心似箭,精靈族精心替他們準備的禮物他們也嫌帶著麻煩不肯收。夏洛只抱了幾個夜香瓜就同雲端騎著紅殼娘離開了,而他們身後,精靈長老帶著一大群精靈慇勤相送,還不停的叨唸著:「隨時想來都可以來,千萬別見外。」
離開精靈谷行了一段路,夏洛才長吁出聲,笑道:「總算『逃』出來啦!我竟然不知道,原來有時候太熱情客氣,也會讓人感覺很不自在的。」
「嗯。」雲端明顯在想著什麼,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半晌才遲疑道:「這幾天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發現?」夏洛愣了一下:「除了那山洞裡的壁畫,我什麼也沒發現……只記得啃了三天水果,胃裡直泛酸水……」
雲端搖搖頭道:「我們不是有偷空出去參觀整個精靈谷嗎?我倒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夏洛好奇的追問。
「他們會製造玻璃,雖然純度不夠均淨,還會利用石油,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可能像腓尼基人一樣,偶然發現了玻璃的製造方法,要不然就是這裡有火山什麼的,噴射出的酸性岩可以凝固成玻璃。至於石油嘛,我想這個世界肯定也有,很容易就能發現這種東西易燃,拿來簡單的利用一下,也很正常哪。」
「我說不準,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而已。」雲端仍是搖著頭:「最讓我納悶的是,他們竟然還會做火藥,是我們傳統的那種黑色火藥……」
「啊?」這回夏洛吃驚了,有點後怕道:「那我們不是好險?要是當時他們拿火藥來對付我們……」
雲端好笑道:「沒這麼嚴重啦,我看他們只是用火藥來做點類似鞭炮的東西驚嚇野獸,還沒有運用到武器上。」
「可就是這樣也不能說明什麼啊!」夏洛不解雲端在懷疑什麼。
「是啊。」雲端也覺得自己有點多心了,笑道:「我只是覺得巨人族和精靈族一比較,好像兩族的文明差距很大的樣子,可他們明明是比鄰而居……」
「也許是精靈族的人聰明點,要不就是他們活得久些,一些知識和發明創造不會在生老病死這種輪迴裡喪失掉,所以文明愈積愈厚唄!」夏洛隨口找了個貌似合理的解釋,就將這事拋到腦後去了,她只想著趕快回去,雖然還不到飯點,但怎麼著也得纏著南宮嫣然替她做頓好吃的,要有肉,一定要有肉!撫慰一下她這三天來飽受水果摧殘的胃。
趕回營地,兩人還沒進入灌木叢,夏洛就吃驚的發現所有人都聚在外面生火烤肉,而且火堆旁還多了兩個客人——
誇休和誇聚!
周正一見他們,就將他們悄悄拉到一邊說:「誇聚是誇休帶來的,我想著他救過夏洛的命,也再沒動過想捉我們的念頭,就讓他留下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雲端搖了搖頭,這種問題他可說不準,但就那天誇聚敢放火燒了自己家來救夏洛,而且事後完全不向任何人吐露一句這件事來看,應該還是能信任他的,但云端好奇的不是這個,而是誇休和誇聚都穿著很正式的行裝,彷彿要出遠門一樣,看見他們時還笑道:「以為等不及你們回來了呢!」
來不及敘述別來後的一切,雲端先問誇休道:「你們要出門?」
「是啊,來向你們辭行的。」幾天不見,誇休似乎又老成了一些,臉上帶著興奮之色道:「鎮子裡的商隊每隔一兩年要出去一趟,長老說我們已經到了年紀,可以跟著去歷練歷練啦!」
「啊,你們才這麼小,就要跟著出去?」夏洛有點吃驚,尤其是在見過晚熟的精靈後,見到如此早熟的小巨人,兩相一對比,感覺更明顯。
「嗯,聽說要繞著整個大陸逛一圈再回來。」誇聚也很興奮,甚至提議道:「你們要不要跟著一塊去見識見識?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這個提議一問出口,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他們早就無聊透了,如果能跟著出去見識一下這片未知的大陸,也許會有很多驚喜在等著他們,但是那麼漫長的旅途,又必定存在很多不安全的因素,再說除了誇休和誇聚之外,他們還不敢信任茉香鎮別的鎮民呢,一時間誰都拿不定主意,猶豫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