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滑離了跑道,沖上雲霄。
就在這個時刻,機身劇烈地抖動起來。
機上所有的倖存者都面如土色,搞不清這是正常狀況還是這架飛機壓根就沒有修好,一上天就有散架的危險。
雲端心裡也十分忐忑,但是他此刻必須強打起精神,緊握住夏洛的手安慰她道:「沒事,這是正常情況,我已經把時空鏡的操作方式教給了精靈長老,忍一忍,不會有事的。」
除了點頭之外,夏洛還能說什麼呢?她只是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這一次不幸掛掉的話,見到老天爺,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沖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質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們。
機身的抖動一直在持續,與上一回穿越時空時的情形一樣,夏洛突然感覺到自己失聰了,原本一片嗡嗡聲的機上,突然死寂般的安靜,她什麼也聽不見了,只能看見雲端張了嘴,卻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窗外的天空沒有變化,陽光依然能穿透機窗,照亮整個空間。
她轉頭,看見簡丹側著身緊緊地摟住簡易不肯撒手。他們的座位前,林修那有些顫抖的手一直在輕輕的拍著林南生的手。再轉頭,看見江纖纖正在替托賓輕輕擦拭額頭上痛出來的冷汗,而南宮嫣然則摟著軟糖,雙手交握在胸前,低著頭作禱告狀。
這些人與她,到底犯了什麼罪過,要遭受這樣大的心理折磨啊?
夏洛深深吸了一口氣,轉回頭來閉上眼睛。
既然不能反抗,就當是在享受免費按摩好了,也許還能補個美容覺。
不知道是緊張驚嚇得暈了過去,還是夏洛的神經已經粗到拿斧頭都劈不斷的程度了,她她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當機身抖動的幅度愈來愈小,雲端發現自己能再次聽見聲音時,伸手推了推夏洛:「好了,應該是安全了,你別怕。」
「唔……」夏洛迷迷糊糊的睜了下眼,對著雲端懶懶一笑:「別吵,正做美夢呢!」
堅強淡定如雲端,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禁不住也有想要淚流滿面的衝動——
這丫頭,她還是人嗎?這種情況下都能睡著!
他堅決的,堅定的把夏洛搖醒:「別睡了,我們安全了。」
夏洛揉揉眼睛,有點呆滯的喃喃道:「那當然,我剛才把老天爺狠揍了一頓,左一拳,右一腳,那個爽啊……」
「噗」雲端再也忍耐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機上的廣播裡傳來周正那略帶沙啞,又掩不住興奮的聲音。
「我們安全了!機上的導航系統恢復了正常!我正在試著與最近的地面指揮聯絡!」
嗯?安全了?夏洛這會才真正清醒過來,看著機上那些瞬間歡躍起來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哭。
雲端覺得她這個樣子才算比較正常,微笑著問:「是不是太激動了?」
夏洛拚命的點頭,悄悄的抹著淚水:「早知道老天爺這麼容易妥協,我就該早點揍他!」
雲端僵住,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想哭還是想笑。
……
某處機場的地面指揮中心,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突然丟下耳機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我見鬼了!」
另一名工作人員斜了他一眼:「大驚小怪的幹什麼?」
「我……我接收到一架失蹤了一年的飛機傳來的信息……」
嘩一下,整個指揮中心都沸騰了起來,幾名工作人員七嘴八舌的追問。
「去年那架飛往武漢,卻在空中莫名其妙消失不見,被稱為幽靈的飛機?」
「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人在惡作劇?」
「讓我聽聽,讓我聽聽!」
……
夏家的電話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
自從夏洛乘坐的那架飛機失事後,一開始有許多媒體、社會熱心人士日夜不停的打電話來騷擾,攪得原本就十分傷心的夏洛父母都有點神經衰弱起來,日復一日地睡不著覺,最後夏爸爸發了火,誰打電話來就把誰痛罵一頓,一來出氣,二來防止這些人繼續騷擾,還別說,這招真的有效,漸漸的,家裡的電話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終於沉寂下來,但是夏洛父母的心,也跟著沉寂了下來。
費盡努力,都得不到半點夏洛的音信。
有時候他們也會猜測,是不是女兒已經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可是這樣大的一架飛機,那麼多的乘客,怎麼可能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猜測那機上是不是有什麼重要人物,飛機的消失與某些政治因素有關,可是在他們親自帶著軟糖趕往飛機消失地點去參加搜索的時候,連軟糖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見,他們才真的覺得事情彷彿脫出了常理的範圍,開始漸漸絕望起來。
死寂,絕望,折磨得兩人日漸憔悴。
家裡再沒有歡悅的笑聲,只有夏媽媽對著夏洛的照片抹淚,夏爸爸坐在那裡唉聲嘆氣的場面。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養那條狗!」夏媽媽第三千零七十八次的開始抱怨:「要不是軟糖,洛洛也不用離家,就不會出事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夏爸爸煩躁地站起身來回踱步:「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你不要再一天念叨數十次了。」
「怎麼能不念?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夏媽媽說著又要抹淚。
夏爸爸想開口說點什麼,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算了,要是念叨能讓人心裡好受些的話,就讓妻子去繼續念叨吧!起碼在這念叨聲裡,他可以反覆回憶起女兒的所有事情,從出生、學步、牙牙兒語,直至慢慢的長大成人,這些回憶,是他珍藏在心裡的寶藏,永遠都不會被抹去。
兩人小吵過後,屋裡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夏爸爸有些懊惱的想,週末真是令人討厭,只能坐在這裡無所事事,要是去上班,忙碌之下,時間還能過得快點。
他煩躁的打開電視,只想聽見點人聲,卻突然發現電視裡正在播報一條本市的現場新聞。
「據機場的地面指揮中心裡的某位工作人員透露,他們剛剛接收到了一條神秘消息,其來源是一年前突然失蹤,被稱為幽靈的一架飛機……」
夏爸爸的神色突然變得極其震驚,連夏媽媽都轉過了頭,愣愣地望著電視屏幕。
「消息裡稱這架飛機很快就將飛臨機場,請求降落,而目前機場的雷達系統上也已經監測到了這架飛機的存在,不過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呢?我們還是來採訪一下指揮中心裡的工作人員,希望他們能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答。」
夏爸爸和夏媽媽的眼睛連眨都不眨地盯著電視,緊接著畫面一轉,切到了地面指揮中心裡,某個神情緊張的工作人員十分不自然地說著話:「呃……這架飛機的失蹤在當時造成了極轟動的社會影響……我們接到這條神秘消息的時候……呃,還以為是一個惡作劇,不過事實上雷達監測系統……」
現場新聞還沒看完,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緊張的夏爸爸被驚得直接跳了起來,愣了愣,才慌忙去接電話。
電話是機場打來的,通知夏爸爸趕緊趕去機場,失蹤的飛機很快就要降落了。
直到這時,他才能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心裡明知道自己會被通知到,可能是媒體方面需要造成的新聞效應,可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可能就在飛機上,不論什麼原因,他都要立刻趕去!
夏媽媽的動作比他還快,沒等他擱下電話,已經衝到門口去穿鞋了。
「等等我!」
夏爸爸丟下電話跟著衝出去,兩人跑到樓下攔出租車時,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帶錢。
「師傅,幫幫忙,我們有急事趕去機場,可是忘了帶錢,回頭再算給你行不行?」
原本以為司機會理也不理就掉頭走的,誰知他愣了愣,看了他們兩眼,竟然點了頭:「行啊!我也正要趕去機場看熱鬧,就帶你們一程吧!」
看熱鬧?夏爸爸和夏媽媽哭坐不得的坐上了車,這才聽見車裡也正在播放著那條失蹤飛機突然出現的新聞,他倆對望一眼,緊張得手心裡都開始出汗。
千萬,不要讓他們失望啊!
對於絕望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給了一點希望,再緊接著奪走這點希望更殘忍的事情了。
……
飛機就快要降落了,夏洛的手心裡也開始出汗,很快,就要見到爸媽了嗎?可是她為什麼這麼緊張啊?緊張得有點惶恐,怕這僅是一場美麗的夢境。
雲端的目光一直望著機窗外面,看見了機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禁皺起了眉頭:「情況不太妙啊!」
「怎麼?」夏洛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祈禱著他不要說出什麼壞消息來。
「很多人!」雲端沉默了一會,突然站起來向著機上的倖存者道:「大家知道我們的經歷說出去會造成多大的轟動嗎?這會直接影響到我們今後的生活,所以我希望等一下如果有人問起飛機失蹤的原因,你們能統一回答不知道。」
機上的倖存者都在緊張興奮,根本沒人想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之後,默默的點頭。是啊,他們實在不想再去回首這段經歷,更別說被人一次次的問起了。不是所有人的接受能力都非常強悍的,要是說了真話,他們也許還會被人當成神經病來看。
「放心吧,我們不說。」林修作了保證:「誰都不說。」
「對,就說睡著了,醒來就回來了,一律回答不知道!」
「誰問我,我就揍誰!」
……
這樣子不行,經不住被人一問再問,會露出許多前言不搭後語的破綻,雲端匆忙間編了一套嚴謹些的說辭,要求所有人都照著這套說辭回答問題。
時間不多,剛安排好這件事,飛機已經開始降落,機艙內又再次安靜了下來,除了飛機在跑道上滑行的聲音外,大家都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終於,一切都靜止下來,機艙的門被緩緩打開。
夏洛看見外面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圍著的人,還有那些閃爍的鎂光燈,覺得自己整個心都在抽搐,苦著臉道:「我……我腿發軟啊……我不敢下去……」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近鄉情怯?
「有我呢,乖,走吧。」雲端的手也有點發抖,但還是穩穩的托住了夏洛的身子,將她的手倒扣在了自己的手裡。
夏洛看了看雲端,那一臉溫和的笑容,那一雙帶著愛意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努力抬起腿往過道上邁了一步。
下飛機的時候,喧鬧的人聲,刺眼的鎂光燈,讓夏洛有點惶恐而無措,但是她知道有人緊握著她的手,走在她身邊,今後也會一直一直陪她走下去,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帶著緊張的笑,望了雲端一眼。
「咔嚓」
時間被定格,雲端和夏洛緊握著彼此的手,相視對望的這一幕永遠停留在了那張附帶著傳奇故事的照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