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滿是無辜,甚至有點幸災樂禍,我卻完全愣住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足過了一秒才想到把腿收回來看看他到底幹了什麼。
一看卻只看到我的傷口,血是有,卻絲毫沒有血管被挑斷的慘狀,我動了一下,除了傷口的疼痛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我疑問的看向他,他靜靜的看著我,我就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到底是哪條血管斷了?
看著,他忽然緩緩的笑了,笑的很含蓄,很無奈,我更加的莫名其妙,他才道:「這是一個玩笑。」
「玩笑?」
他失笑,拍了拍我,遞給我水壺,讓我自己洗一下傷口,對我道:「你的人生一定很枯燥。」
我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也沒生起氣來,只是覺得好笑,心說你小子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也不見得你生活的多樂騰。
不過,這一下卻讓我對他有了改觀,雖然原先也不是覺得這人有問題,不過以為我們兩個背景實在太相似了,雖然我確定我自己是這樣的性格,但是我能明白,他那種生活經歷下,他最有可能是個什麼樣,或者會被逼迫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也是所有到現在我遇到的,倒斗這一行裡的人的唯一共同點,不管是胖子,悶油瓶,潘子,三叔等等這些牛人,他們做事情都是極端功利性的,倒也不是說完全的功利主義,但是他們沒有藝術家的那種「幹一件和現實生活完全沒關係,也沒人能理解我的事情」的腦筋。
但小花的這個笑話,說起來有點無厘頭,完全沒有任何意義,這兒也是我一下反應不過來的原因,倒斗的人永遠應該是有事說事的,不應該是這樣。這個玩笑,讓我一下意識到,他和他們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他是唱戲的。這讓我不禁想起了當年老九門二爺的趣事,那個絕頂英雄又如孩子一般的二爺可能是老九門最可愛的一個人。
處理完傷口,我貼上了無數的創可貼,整只腳好像後現代的藝術品,然後套上襪子,就見他往洞的深處看了一下,就讓我去看,我一看,發現那些頭髮竟然開始向洞口蔓延,顯然被小花的血吸引著。
我就問他接下來怎麼辦,他這德行恐怕連移動都不方便,要不是我不知道我們在這兒到底是幹什麼,我就自己做主把他先送到懸崖下去。
「這段時間,我們就暫時不要進去了。」小花揉著傷口的位置說道,「婆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過來。現在我們進去也沒有必要了,我們接下來,就等消息。」
這洞裡盡頭的鐵盤,看做工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也不知道是何作用,更不知道小花說的「棘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洞內的情況已經一目瞭然,確實沒有再進去的必要。
我想起老太婆說的,這兩支隊伍需要互相配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種配合法,心中隱隱總覺得不安。
他的夥計又過了兩個小時才上來,幾乎不成人形,看到滿地是血嚇了一跳,我們把情況說了,然後在他的幫助下,把小花吊回到了懸崖頂端。之後,他又下去,準備更多的藥品和食物。
之後的幾天,生活猶如鳥人一般,在懸崖上的巢裡,只有方寸大的地方,四周都是深淵,可謂要麼就不活動,一活動就是世界上最強的體力運動。
小花的定力十分之好,要麼就是玩手機遊戲,要麼就是呆呆的看著遠處的雪山,在懸崖之巔一邊眺望仙境一般的景色,一邊打俄羅斯方塊有一種很錯亂的美感,總讓我感覺不真實。
而我也不輸給他,靠在懸崖上,高處的風吹過,整個視野裡,包括腳下所有的綠色茂密的樹冠拂動,綠浪之中,和小花聊聊過去的事情,發發呆,感覺很像等待戈多里的兩個傻瓜。唯一痛苦是上廁所。那劇烈的破壞所有的美感,而且時刻有生命危險。
在此期間,懸崖下的夥計每天都要去一次附近的村裡,用那裡的電話確認消息,開始幾天都沒有任何的音訊,但是到了第三天,從懸崖下就吊上來一隻巨大的信封。
我們拆開,就發現裡面全部是紙和照片。第一張,就是胖子和雲彩還有悶油瓶的合照,胖子穿著條短褲,在那條我們熟悉的溪邊做了一個黃金榮的POSE,悶油瓶坐在一邊的石頭上,雲彩配合胖子擺了個POSE,她身上可能穿著胖子帶給她的ELAND少女裝,清純中還帶出了一絲性感,很符合胖子的惡趣味。
照片的後面胖子就寫了三個字:羨慕吧。
我罵了一聲,看了看一邊穿著帶血背心的小花,心說他娘難道站錯隊伍了。
剩下的很多照片,都是他們進山時候拍的,阿貴也在,似乎還是他們帶隊伍進山,我看到了老太婆坐在鑾駕上,活脫脫一老佛爺,不由就想起了陳皮阿四,心說不說倒斗的人晚年悲慘嗎?這些人要是不那麼糾結,晚年的生活質量絕對比富豪高吧。
一路翻著,就看到了他們來到了當時我把他們拉出來的岩石口子上,那是山腳下,到處是灌木,也虧的他們能找到,他們所有的裝備都是堆在那個口子附近,悶油瓶穿著洞穴探險的衣服,似乎正在準備進入。
之後就沒有人物的照片,全是洞穴內部的情形,要是拍到了人也是偶然拍到。
小花看著不耐煩,就快速的翻過,一直翻到一張被紅筆打了一個記號的照片,拿了出來。
我們就看到,那是一段岩石的通道,就是我之前爬出來的那種,閃光燈下通道壁的顏色很是慘淡,但是能看到,悶油瓶在最前面,讓開了身子,讓後面的人拍他擋住的東西,那竟然是一塊是石板,上面浮雕著一隻圓形的類似於星盤的圖案。
照片拍的十分的清晰,我一下就發現,那圖案,肯定就是我們之前在長滿頭髮的洞裡盡頭,那隻鐵盤上看到的。鐵盤的四周,還雕刻著非常多的小圖案,後面幾張照片,都是拍那些圖案的細節。
小花看著吸了口冷氣,顯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讓他翻過來,看照片的後面,果然有人寫了一行字。
我看到那張照片,一下就明白,悶油瓶他們的行動,和我們的行動是有關係的,而他們的目的地,和我們的目的地竟然也有關係。
照片後面的那句話,證實了我的推測的,但是也沒有給我們更多的提示。
從入口內七百米,遇到第一道障礙,解開這道障礙的關鍵應該在你處,不知你處情況,請盡力分析。
寫的非常清楚明瞭。
由此可以推斷出,他們在巴乃,從我當時從石山裡出來的裂縫重新進入之後,可能憑著樣式雷發現了通往那座霍老太認定的,山中古樓的道路,但是,道路中卻出現了障礙,這個障礙應該就是照片上拍的東西。
我沒法知道那是一道門,還是石頭隔離牆,甚至只是一塊石頭的截面。但是,毫無疑問,這上面的圖案,應該就是鐵盤上的圖案,兩者內在存在著一種聯繫。
如果真如老太婆所說的,張家樓的另外幾層是在那片巖山之中的某一座內部,那麼,修建並且隱藏這座古樓的人,以及重修古樓的樣式雷,又及在千里之外的峭壁上裝置那隻鐵盤的高人,必然也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其中的故事,可能同樣複雜的不可能想像。
我們把關鍵的照片一張一張的夾在我們「巢」的鋼筋上,一張一張仔細的觀察過來。
我幾乎可以肯定,那面石壁上的浮雕,刻就是鐵盤,而且還不是圖案相同,那片圓型的浮雕,應該就是鐵盤本身。
而鐵盤四周刻的圖案,就很值得細細品味了。從浮雕的刻法上來看,整面石壁的浮雕,都不能算是精品,也就是說,他沒有多少的藝術價值,很多線條甚至都沒有完成,這面浮雕肯定只是一個胚,沒有經過細細的打磨。
從風格上來說,有很明確的清代特徵,應該和樣式雷拖不了關係。如果是樣式雷主持的設計,但是卻又有點敷衍了事,看來這種設計的目的,肯定是功能性大於裝飾性,看來,這塊擋住路的石壁不會那麼簡單。
我們把照片按照順序排好,從十二點的位置看起。
第一張照片拍出來的浮雕,是一隻奇怪的動物。
中國傳統浮雕中的動物,我幾乎能背出來,什麼貔貅猞猁,但是這隻動物,卻非常少見,雖然還是比較抽象,但是我還是可以立即的認出來,那是一隻「犼」。
「犼」這種東西,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說是麒麟的爺爺,麒麟算是上古的神獸,但是普遍認為低龍一等,但是「犼」是麒麟的祖宗,以龍為食物,屬於食物鏈的最上層了。另一種,則認為它是「魃」一種。也就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粽子。
浮雕中的「犼」,被一種奇怪的東西束縛著,和下面的鐵盤浮雕是連在一起的。
第二張照片的浮雕,和第一張的犼看上去似乎是連在一起的,整個圖案是一個整體,我卻看的出是裝飾的需要,那是幾個人,不過,能看的出來,那些人,都沒有右手。
沒有右手的人,一共是九個,有遠景有近景,都赤膊上身,下身是瓦褲,作逃跑狀,但是並不慌亂。
我深諳此道,看到了好東西,忍不住賣弄,我指著那幾個人道:「沒有雕琢,也沒有反覆修角的痕跡,這幾個人幾乎是一氣刻出來的,雖然如此,但是人物的動態身形,前後錯落躍然壁上,操刀的是頂級的工匠。雖然他不重視,但是多年的技法讓他隨便幾刀都能刻出自己的神韻來。」
小花的注意力不在這邊,卻問道:「為何不重視?」
我道:「古代的工匠分為兩種,一種本身手巧又精通各種工程技術,稱為掌案,但這種人一般只做精巧的小東西,這種打磨石頭的陋活應該不是他們幹的,另一種是我們稱之為能工巧匠的純手工工匠,這些人身懷絕技,但是終日勞作,靠體力和手藝吃飯,這種人是工匠而不是藝術家,所以,他們不會嚴格要求自己,能偷懶的一定會偷懶。」
我剛才判斷這塊石壁上的浮雕是功能性的,也是基於這個,能讓工匠全力以赴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有一個很難伺候的東家。
小花點頭,示意我繼續往下看。
再下一張照片,是在六點的位置,雕刻的東西就有點難理解了,那還是一群人,卻明顯不是剛才逃跑的那一批人,因為這些人的手都是健全的,而且,有明顯的服飾特徵。我一眼就能認出來,那肯定不是漢族人。
這群人,手裡都拿著長刀,戴著奇怪的頭冠。人數很多,工匠在這裡用了重疊的構圖,沒法數出到底有多少人,而看他們的姿態,似乎是在埋伏。
我覺得很難理解,按照一般的慣例,總體的構圖上來說,所有的圖都是在獨立的表達一個思議,但是這裡的浮雕,三幅連在一起,卻也十分的自然。很難說是否有兩層的意思。
這樣最後一幅浮雕就很關鍵,我立即去看最後一張照片。
最後一張照片的浮雕,卻出乎我的意料,倒不是浮雕上的東西很匪夷所思,而是,那地方,根本就沒有浮雕。而是三個梅花形排列的深孔。
四片主要的圖案,都是由大量的裝飾性線條天衣無縫的聯繫在一起的,配上中間的鐵盤浮雕,很像是一隻古怪的時鐘。
小花看到這兒,對我揚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是他想到了什麼,還是想表達什麼異議。接著就問我:「你有什麼想法?」
我嘖了一聲,心中還是無法釋懷,這些圖案,到底是聯繫的,還是獨立的。如果是聯繫的,那麼,我似乎是有點小小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