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把戲,而且確實源自波斯的魔術。其實它是使用了一種西域的寶石。這種寶石製作的鏡子,在陽光下色澤特別暗淡,但是在月光下卻特別明亮,因此,這種寶石被稱為月亮石。
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是,這種寶石只能反射出暗淡的青色光芒,如果光線過強,反而和石頭一樣。也就是說,光線越強,反射率越低。
在水中的這面鏡子就是一個光線的聚集器,當我們的手電光照到鏡面的時候,光線被垂直反射到洞穴的頂端,然後由古樓模型四周的小鏡片反射到牆壁上無數的月亮石鏡片上去。
單獨一塊鏡片的反射光線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但是無數的光線聚集,就能使水中的古鏡鏡面反射出上頭古樓的樣子。因為是三百六十度的無數微弱反射點的疊加,所以不管我們在什麼地方,都不會在鏡面上形成影子。
因為月亮石只能反射青色的光線,所以無論我們使用的是什麼顏色的光線,在古鏡中的成像都是青色的。
「無影燈原理。」胖子說道,「老子是看過科學探索頻道的,那為什麼我會從鏡子中看到小哥他們呢?」
「這古樓模型裡一定還有蹊蹺,」我道,「樣式雷果然厲害。這是西洋的技術,清代科技的發展,竟然可以將機關做到這種地步了。」
「這是為了什麼?這人神經病吧,光做這東西嚇唬人嗎?」
「我現在也只能猜測,這面鏡子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可以從這幾個方面來說。首先,這裡很可能是張家古樓的採光器,」我道,「這是一個照明系統。你想,張家古樓深入在大山之中,假設要在大山之中進行這麼巨大的工程,這個工地肯定需要大量的照明,而這個照明一定不可能是火把,因為這麼偏遠的地帶,要把油脂帶進來,工程量巨大,會造成一個巨大的人力障礙。這些人能夠在近千年前就懂得在附近種植近千年後的工程需要的木材,那他們不可能考慮不到照明的問題。」
我心算了一下,如果這個地方用兩百人施工的話,需要兩到三年時間才有可能完工。這兩到三年內的照明,不可能是完全依靠油脂的。
我抬頭看了一下上面:「最開始陽光一定可以從上面照射下來,很可能是在山頂上面設置的採光鏡損毀或者被他們掩藏了。」
說著,我便往洞穴的邊緣走去。胖子問我幹嗎,我道:「這裡多雨,陽光是最常見、最持久卻最不可靠的一種光源,他們一定有應急的光源。這些火溝應該就是應急光源,當他們需要照明的時候,就會點燃這裡的火溝。在這裡一定有通道,能夠把火光傳導進張家古樓所在的洞穴中去。」
我說完就等著胖子誇獎,等他說我厲害,心說我這推測簡直是無懈可擊。胖子卻沒有反應,而是看著四周的火龍牆。
我看他的表情有變,就看到火龍牆上的火焰竟然同時暗淡起來。
「火油燒光了?」
「不,是氧氣突然間被大量消耗。」胖子伸手去感覺四周的空氣流動,「狗日的,什麼照明,這裡絕對不是用來照明的。」
我學他的樣子伸出手去,就感覺到一股氣流正在湧動。
「這裡的氧氣被消耗光了,外面洞穴裡的氧氣正在被抽進來,好像拔火罐一樣,會形成很大的壓力差,這裡所有和外界相通的孔洞,都會吸入空氣。」
「可這有什麼用啊?」我道。
胖子道:「不知道,但是,我有不祥的預感。」
剛說完,我就聽到四周的牆壁中,突然傳來一連串鎖鍊牽拉的聲音,好像什麼機關被啟動了。
「完蛋了。」胖子說道,「快跑!」
「怎麼了?」我大叫。他拉著我就往出口跑,大吼:「氣壓啟動了機關!這裡的機關全是石頭,太重了,必須靠氣壓才能驅動!這地方就是一個氣泵。」
我瞬間領悟了,但是就在這個瞬間,我腳下的水潭一下就起了動靜。我沒跑幾步就發現自己根本站立不住了,腳下竟然出現了一個斜坡,同時所有的水開始打漩渦。我在可以借力的最後一剎那,一下就趴向石樑,結果指甲在上面狠狠地划了一下,整個人就趴在了水裡。瞬間我就被捲進了水流中。
我心中凜然:我靠,這水潭底下竟然有這樣的機關?就在我擔心這下面有多高,底下是什麼的一瞬間,我已經落到了地上,手電掉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接著上面衝下來的水不停地沖在我身上,把我整個人往地裡壓。
我被沖得狼狽不堪,雖然上面的水潭不深,但是起碼也有幾噸的水。我不停地撲騰,才能勉強在水流中找個空隙呼吸一口。
半窒息的狀態等到所有的水全部流完才得到緩解。我此時已經筋疲力盡,不停地嘔吐和咳嗽,把氣管裡所有的水全都噴了出來,這才算是緩了過來。
這狗日的又是什麼地方?手電已被沖得非常遠,我抹著臉看四周,一片漆黑。我摸了摸地上,發現竟然不是石頭,而是沙子。沙子被沖出了一個大坑,我就在這個大坑的中央。
這似乎是個沙坑。
這一落也只有兩三米高,我一邊慶幸落入的不是要命的陷阱,一邊掙扎著爬了起來。
剛往手電光的方向走了兩三步,我就覺得不對勁。
一下我的腳就陷入了地裡,走了三步之後,我已經被拖入了腳下的地面裡。
我低頭去看,就發現下面全是細沙。沙子極細,完全無法承受人的重量,我正在不停地往下陷落。
我立即反應了過來──這是個流沙陷阱。
古墓中最常見的機關就是流沙陷阱。它沒有什麼精巧的設計,只是在古墓的四周灌入大量的流沙,因為流沙和水一樣,如果挖掘到這個流沙層,除非挖出所有的流沙,否則不論怎麼挖坑,都和在水裡挖坑一樣,每挖一下,流沙都會湧回去。同時,古墓的工匠會在古墓的地板上設計翻板,盜墓者只要掉入翻板,立即就會落入古墓最底下的流沙層中,很快就被沒頂。
鬼影說通道內十分安全,怎麼會有這樣的陷阱?我正納悶,一邊趴在流沙上,加大自己與地面的接觸面積,阻止下滑的速度,一邊就往身上摸。
我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倒是眼睛逐漸適應了這裡的光線。我看到胖子就在不遠的地方,他比我更慘,是頭朝下插入了流沙之中,現在只剩下兩隻腳還在不停地翻騰,想把腦袋翻出來,但是越折騰,下沉得越厲害。
在這種環境下,我已經學會不絕望。以往越是險惡的環境,我最後越是可以險中求勝。
但是,就在我冷靜地快速思考問題的時候,我發現,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樣。
這一次,沒有時間給我思考。
幾乎就在二十秒之後,沙子已經沒到了我的脖子。不過,幾乎是同時,我發現腳上踩到了什麼東西。
是流沙陷阱的底部?
那是一塊堅硬的東西,阻止了我的繼續下沉。胖子也翻了出來,大叫著。我讓他過來,他拼命往我這裡爬,只爬了一半,他也沒到只剩下一個腦袋,只能停了下來。
我喘著粗氣,用力感受腳下的感覺,心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古代的人都很矮?古人沒有想到現代人會長得那麼高,所以把陷阱挖得太淺了?
不可能啊。雖然我相信,流沙這種陷阱,只要能沒頂幾釐米,就一定可以把人殺死,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這種陷坑一般會挖得非常非常深。
「天真,你沒事吧?」胖子在一邊吼道,朝我撲騰過來。
「沒事。」我道。剛說完,胖子就「哎喲」了一聲,停住了。
「怎麼了?」
「沙子裡面有東西。」胖子說道,「他娘的頂到我的肺了。」說著就看到他面前的沙子翻動了一下。
「什麼玩意兒?不會是活的吧?」
「不是,硬邦邦的,好像是石頭。我把它弄出來。」胖子說道,「他娘的,手感略有些詭異啊。」
說完沙子一陣翻動,從沙子裡冒出了一個角狀的物體。胖子咬牙,顯然在沙子下面使勁。等了一會兒,一塊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頭骨從沙子裡冒了出來。
「這是鹿啊。」胖子就道,「看樣子也是和我們一樣的可憐蟲。」說完把頭骨一丟,繼續往我這裡挪。
「鹿怎麼會到這地方來?難道這樓裡葬的是聖誕老人?」
「也許是誤闖進來的,還有好多。」胖子繼續撲騰,很快又從沙子裡掏出一根骨頭來,不知道是什麼部位的,很長,好像一根骨刺一樣,「我靠,真不少,硌得我真難受。」
我也學他一樣在沙子裡撲騰。手在沙子裡很難移動,好在這裡的流沙質地很細,不像海灘上的沙子,挖得越深越結實。很快我也摸到了一塊堅硬的東西。
我抓住那東西,一點一點往上推,很快在我面前的沙堆上也鼓起了一個沙包。我用力一頂,把那塊骨頭推出了沙面。我首先看到了一團頭髮。
我愣了一會兒,繼續往上頂,一張猙獰的臉從沙地裡浮現出來,那是一具人的乾屍。我看到他身上已經褪色的軍綠色衣服,意識到這應該是某次盜墓的犧牲品。
「『聖誕老人』你好。」胖子終於來到了我的身邊,「看樣子,這裡是個亂葬坑。別看了,我們得想辦法,否則我們也成『聖誕老人』了。」
我們的辦法是,利用這沙中的骨頭,將我們身上撕下的布帶相連,做成一個骨頭框架,然後蒙上能蒙的任何東西,做成類似於雪橇一樣的東西。
我們得做兩塊,先爬到一塊上面,然後爬到另一塊上面。這樣我們和沙地的接觸面積能大很多,人就不會陷下去,就能在沙地前進了。
我倆迅速做完之後,我才發現這樣的方式很傻──我們不能直線行進,我們得橫著走。
胖子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先往那邊去,我們『嘗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得幾時』。」
「傻逼,那不是什麼好話。」我罵道,就和胖子趴在「雪橇」上,胖子把一邊的底盤遞給我,我翻到另一邊,然後我們兩個滾過去,再如此反復。
一路往前,真的是滾著前進的。滾著滾著,忽然我們到了一個地方,沙子就往下一陷。
我心中一驚,心說我靠,這流沙連這麼大表面積的東西都托不住嗎?那他媽根本不是流沙,簡直是流氓沙啊。我一下就聽到沙子下面傳來一連串的石頭摩擦撞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