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怒海潛沙·連環

  這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算是粽子,他也只見過能蹦能跳的,從來沒見過會笑的,張起靈覺得心中一緊,急忙後退一步,全身戒備,準備應對它的下一步動作,沒有想到的是,那具乾屍原本指著天的手,突然一動,變成了水平指向東邊,同時,整個房間突然一暗,寶頂上的夜明珠不知道什麼原因,瞬間熄滅了。

  他們進來的時候,為了節約電池,已經關掉了手電筒,這一下子其它幾個人都嚇得叫了起來,張起靈發現雖然房間變暗,但是並沒有變成一片漆黑,忙抬頭一看,發現最靠近四面牆的四顆夜明珠並沒有熄滅,就像漆黑街道上的昏暗路燈一樣,只照亮了一小塊區域,這個時候,邊上傳來了李四地發抖的聲音:「牆上有──有──臉!」

  張起靈一個激靈,忙轉頭一看,只見這東邊那顆夜明珠所照亮的黃漿磚牆,都出現了光影的變化,平白無故顯現出一張巨大的慘白人臉來。

  張起靈知道必然又是一個把戲,有點厭煩地跳下石台,走到東邊的磚牆前一看,發現牆上其實是一幅影畫,這種畫是當光線從一個固定角度射過來時,由牆上溝壑的影子所形成的,如果光線的角度不對,畫就不會出現,但是因為這些線條太詭異了,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很容易被人想像成可怕的人臉。

  他仔細看了看,不由心中一動,眼前的這一幅似乎是敘事畫,而且看內容,應該是在展示雲頂天宮剛完工時候的情形,他看到所謂的天宮,其實是建築在一座非常陡峭的山脈上,山頂雲霧繚繞,把整個宮殿都包了起來,才給人一種浮在雲上的感覺。張起靈看著那座山峰的情景,似乎白雪皚皚,海拔應該非常的高,不知道是在哪座山上。

  他轉了轉頭,發現四面牆上都有影畫出現,忙轉到南面的磚牆繼續看,只見這一幅,天宮下面的懸崖上,被修鑿很多有棧道相連的石窟,一行匠人,正在用一個「桔槔(吊車)」將一具巨大的棺材,順著懸崖一個石窟一個石窟地向上拉升,而送葬的隊伍則排成一排,順著棧道艱難地往上攀。張起靈啊了一聲,這個天宮,難道竟然是一個陵墓,那這棺材裡裝的,是誰呢?

  他繼續走下去,西邊的那幅影畫更加的奇怪,只見懸崖上的棧道,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這應該是守陵的士兵在入殮儀式結束之後,為了保證陵墓的安全,而把進入天宮的唯一的道路燒燬。這樣一來,基本上可以杜絕所有的小規模盜墓行為,無論南派北派,均沒有人有能力到一個海拔如此高的地方,爬上百米懸崖,去倒一個斗,不可能也沒有必要。

  他記憶裡並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墓葬,不由覺得驚訝,忙跑到最後一幅影畫之前,一看就呆了,因為這幅畫卻出奇的簡單:山頂上的天宮突然消失了,只見一片皚皚的白雪,不僅如此,連懸崖都被一片白色蓋住。雖然並不是很生動,但是張起靈已經知道了這應該是一場雪崩。

  他猜測,可能是大火使得溫度上升,天宮上方的積雪鬆動,造成了大規模的雪崩,不僅把整個天宮掩埋在了白雪之下,還覆蓋了整個山頭,把這座宮殿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墳墓。

  他看到這裡,不由長出了一口氣,真沒想到這個雲頂天宮,最後的命運竟然是這樣的。看來汪藏海對此也是耿耿於懷,自己的傑出作品在建成後沒多少時間就直接被雪崩壓毀,夠他到死都鬱悶的了,也難怪他要把這件事情通過這種隱秘的方式記錄下來,這應該是一個地位顯赫人物的陵墓,他肯定不能把這件作品公之於世,但是以他這麼喜歡炫耀的性格,他肯定會以某種方式讓後人知道,自己的作品裡,還有一座這麼壯觀的雲頂天宮。

  現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座墳墓裡埋的是什麼人了,張起靈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文錦和其它兩個人正在試圖搬動東南角的那面大鏡子。他覺得很奇怪,忙問她在幹什麼,文錦焦急地說:「我剛才看到三省躲在這面鏡子的後面,一閃又不見了。」

  張起靈這才想起三叔的事情,忙上去幫了一把,這面兩米高的鎦金福字紋銅鏡非常重,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挪開了半米,眾人探頭一看,只見鏡子後面的牆角壁上,竟然有一個半人多高的方洞,張起靈照了照裡面,只見一片黑漆漆,不知道通到哪裡去。

  吳三省前幾天規劃地宮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裡還有這麼大一個房間,但是張起靈早就知道,地宮並非他規劃的這麼簡單,因為沉船葬和陸葬不同,有一個沉船的過程,這個過程中船必須保持絕對的平衡,所以對陵墓的對稱性要求非常高,吳三省規劃出來的地宮雖然沒有原則上的錯誤,但是明顯的頭重腳輕,如果以這樣的結構來沉,估計整個墓會倒栽進海裡。

  他那個時候也懶得去出這個風頭,就沒和吳三省說,現在想起來,這裡有一個用來平衡的通道,也不足為奇。

  他和眾人解釋了一下,打起手電筒第一個走了進去,因為手電筒在進盜洞的時候一直開著,基本上都有點電力不足,文錦就讓他們前後各開一隻,其它人全部關掉。這個石道裡面相當的寬,幾乎可以四個人並排走,霍玲看到張起靈和文錦走得如此近,不由有點不舒服,就硬擠上去,這個時候,張起靈已經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了,他隱約看到前面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

  同時,空氣中那股越來越濃的香味,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種感覺,好像是他們正在走近香味的源頭一樣,再往裡走了幾步後,這些味道已經香得讓他無法集中自己的精神,他回頭想問文錦,突然發現,身後的幾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文錦摸著自己的額頭,迷糊地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懷裡。

  張起靈心叫不好,馬上屏住呼吸,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睏意襲來,開始向牆壁上靠去,然後逐漸失去了意識,朦朧中,他看到三叔蹲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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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油瓶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下來,說道:「我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面,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幾個月後,才一點一點地開始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後來又過了幾年,我開始發現,我自己的身體出了點問題。」

  我忍不住想插嘴問他,是不是發現自己不會老,但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就接著說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問題,不過我在三個月前,碰到了你的三叔,我發覺他非常眼熟,為了想起更多的事情,就跟著你們去了魯王宮。」他講到這裡,突然轉向我,說道,「我在魯王宮裡,發現你的三叔很有問題!」

  我一愣,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繼續說道:「你們從青銅棺裡拿出來的那塊金絲帛書,其實是假的,早就被你三叔掉包了。」

  我大吃了一驚,叫道:「胡說!他娘的那不是被你掉包的嗎?」

  悶油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不是,是你三叔自己,他和大奎兩個人,從樹的後面打洞,直接挖到棺材底下,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大奎必須要死的原因。」

  我聽得渾身發冷,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雖然仍舊想站在三叔這一邊,但是腦子裡已經猶如一道閃電劃過,無數的景象跳了出來,我想起大奎是怎麼中毒的,想起潘子為什麼在上樹之前還很清醒,等我們在地面上看到他的時候卻已經深度昏迷,想起我和胖子還沒有爬出那條縫隙的時候,他已經扛著汽油桶跑了過來。

  我無法再想下去了,只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顛倒了,不知道誰說的是真話,誰是騙子,我到底應該相信誰。我覺得腦子一片混亂,無法控制地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沒有動機,三叔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悶油瓶淡淡地說道:「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你三叔的話,的確是沒有動機。但是──」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心裡似乎已經相信了他,不由苦笑,我原來一直在想三叔到底有多少東西在騙我,現在,我必須要想的是到底他有多少東西沒有在騙我了。

  事情發生這樣的變化,我真的沒有想到,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什麼用,無論誰真誰假,都要等到我們逃出去後才有意義,不然死在這裡,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

  想到這裡,我忙定了定神,讓自己放鬆了一下,這個時候,我發現胖子已經走到了石碑前面,笨拙地蹲著,翹起個蘭花指頭,在那裡晃晃悠悠地梳起頭來,我皺了皺眉頭,叫道:「死胖子,你他娘的又在搞什麼,你就不能給我消停點?」

  他轉了一下頭,裝成女人的聲音,說道:「哀家他娘的正在梳頭,梳個頭又要不了你的命,你囉嗦什麼?」我簡直無可奈何,問他道:「梳頭?你難道也想去那個天門裡看看?」

  胖子說道:「當然,這麼壯觀的情景,胖爺我怎麼可能錯過,況且,你看我們下來一次也不容易,那女人又跑了,看來我們的佣金也沒指望了,再怎麼樣,也得挖幾顆夜明珠過來,所謂有錢就不倒斗,倒斗就不空手嘛。」

  我罵道:「敢情剛才你聽了這麼久,就聽到個夜明珠啊?」

  他聽了不服氣了,說道:「哎,你還真不能這麼說我,你胖爺我要進這個天門,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你們可知道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