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話一出,我才發現這阿寧的表情非常的木然,甚至可以說是呆滯,和以前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大相逕庭。現在被悶油瓶按在地上,也不掙扎,也不說話,甚至看都不看我們,好像這事情和她無關一樣。
胖子看著覺得奇怪,說道:「是他娘的有點怪了,我罵得這麼難聽她都沒反應,要在平時,我擠兌她幾句,她早一腳踢過來了。」
我知道他手黑,問他:「剛才你有沒有下重手,你看她話都說不出來,我看十有八九是你下手太狠,把她給打懵了。」
胖子大怒,說道:「你少他娘的胡扯,我能這麼對待一個女士嗎?剛才我就按她的腳,還是輕輕的,連個印子都沒留下,你要不信就問小哥。」
悶油瓶讓我們別吵,說道:「你們放心,她身上沒什麼大礙,只是神智不太清楚,可能受了什麼刺激。」說著他又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還打了一個響指,可是阿寧一點反應也沒有。
胖子撓了撓頭,想不明白,說道:「會不會是這娘們看到什麼東西,給嚇傻了?」
我說道:「這女人狠得要命,身手又好,她怎麼對我你也看見了,這種人怎麼可能會給嚇傻,你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說不定她這樣子是裝出來的。」
胖子一聽,也懷疑起來,說道:「你說的是不錯,最毒婦人心,我們還是小心點好,要不,我們一人甩幾個巴掌給她,看她有什麼反應?這女人很要強,我們幾巴掌下去,任她是什麼貞潔烈女,銅頭鐵臂,也──」
我看他扯到哪裡都不知道了,罵道:「打住,他媽的你革命片子看多了,想學國民黨特務?你看她這樣子,你下得去手嗎?」
胖子舉起他那大巴掌,對著阿寧的小臉象徵性地甩了兩下,發現還真下不去手,洩氣道:「只可惜你胖爺從沒打過女人,那他娘的你說怎麼辦吧?」
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多,要通過她的動作來判斷她是不是假裝的,根本不可能,說道:「這事情一時半會兒也判斷不了,我看我們把她綁起來,先帶出去再說。到時候直接報警,讓警察去處理這事。」
胖子大怒:「你他媽是真傻還是假傻,我們爺仨是倒斗的,你知道啥叫倒斗不?交給警察,你腦袋撞豬上了吧?」
我還真想懵了,被胖子一說,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心說他娘的怎麼心態還沒調整過來,又把自己當古董攤子的小老闆了,忙對胖子說道:「我前幾次下盜洞都是趕鴨子上架,心裡一直還當自己是個好市民,習慣了有困難找民警,嘴巴一快就說出來了,你就當我放屁。我重新說。」
胖子擺擺手,說道:「得了,我看你也沒什麼好辦法,咱們還是看這位小哥的,指望你,黃花菜都涼了。」
我被他說得沒脾氣,只好去看悶油瓶,他正在用手電筒照她的眼睛,看我們轉過頭來,說道:「不用爭了,她的瞳孔呆滯,反應很慢,比『嚇傻了』要嚴重得多。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我看他似乎很有把握,沒理由懷疑,問他:「那能不能看出來是怎麼造成的?」
悶油瓶搖搖頭,說道:「這方面我只懂點皮毛,也是自己做檢查的時候聽到的,要再進一步判斷,我就無能為力了,得去專業的醫院。」
我嘆了口氣,想起這個女人以前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由感嘆,說道:「那行,我看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我們也別在這裡胡思亂想了,先把她帶出去再說。」
這提議他們都沒意見,一致通過,胖子對悶油瓶說:「那這就這麼著,也別磨蹭了,這地方這麼邪乎,我們四處看看,如果沒什麼東西就趕快出去吧。」
我本來已經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他一說起來,馬上覺得一陣寒意,直想馬上就走,不過看他們兩個人各有各的目的,也不好說出來,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胖子馬上轉身,用手電筒照了照洞的深處,我順著他的手電筒光看過去,只見這洞並不很長,在幾十步外,已經可以看見底部的東西,但是手電筒的穿透力不夠,只照出個輪廓。
我的視力沒胖子好,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現在只指望他什麼都看不到,快點死了這條心,這個地方我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胖子仔細照了一下,突然皺了皺眉頭,好像看到了什麼。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什麼都看不到,只聽他輕聲問我們道:「兩位,你們看這最裡面,是不是一棵樹?」
我「啊」了一聲,說道:「古墓裡怎麼可能有樹,這裡又沒陽光,又沒人給它澆水,要真有樹,也早爛了。」
胖子看了很久,可能也不敢肯定,於是非要指給我看,我沒辦法,只好順他的意思,不過我實在是看不清楚,眼睛都瞪得快掉下來,也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棵枝丫一樣的東西,輪廓挺熟悉的,但想不起來是什麼,對他說道:「我看不清楚,不過那肯定不是樹。」
胖子又照了照,頑固道:「我看像是棵樹,你看還閃著金光,你要不信我們過去看看。」
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怒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就算裡面是棵金樹,你扛得走嗎?」
胖子見被我拆穿了,也不以為然,說道:「能不能扛得走,要去看看才知道,說不定邊上還有些小件的,你說我們要是沒進來,也就算了,現在進來了,看到有好東西,怎麼樣也要觀光一下!況且我們進來到了這裡,不深不淺,要出事早出了,沒什麼可怕的,對不對?」
我心中懊惱,卻沒有辦法,胖子的邏輯我很清楚,觀光觀光,觀察之後就拿光,這傢伙簡直是一惡魔轉世,誰碰到誰倒霉。
我剛想諷刺他一句,就看到悶油瓶做了個別吵的手勢,輕聲說道:「全部跟著我,別掉隊。」說著自己頭也不回,逕直就向黑暗裡走去。
胖子看了大喜,揹起阿寧就跟了上去,我只覺得奇怪,但是悶油瓶走得很急,我來不及仔細考慮,只好也先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再說。
悶油瓶快步走在前面,這個磚洞從裡到外都是一樣的寬度,從我們的位置到洞底根本沒多少路,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那棵所謂的樹的面前,這裡已經是整個磚洞的最裡面了,悶油瓶舉起手電筒一照,我們就看到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枝白色的巨大珊瑚,有一人多高,分成十二個枝杈,呈發散狀,造型的確十分像一棵樹,整個珊瑚雕琢得很好,但是質地非常普通,並不是非常名貴的東西。
珊瑚種在一個巨大的瓷盆裡,用卵石壓著,它的枝丫上還掛著很多金色的小鈴鐺,胖子看到的那種金光,應該就是這些鈴鐺反射出來的。但是這些鈴鐺絕對不是黃金做的,因為它們的縫隙裡,已經出現了銅綠,裡面的材料估計是黃銅,外表經過鎦金,才能保持現在的光澤度。
胖子沒看到金樹,大為失望,但是他還沒死心,把其它地方照了個遍,問我道:「小吳,你說這珊瑚值不值錢?」
我對這個倒還有所研究,想起剛才他那德行,就有心擠兌他,說道:「不是我打擊你,這質量,市場價格十六塊一斤,已經算不錯了。」
胖子聽了半信半疑,又去問悶油瓶,悶油瓶點點頭,他一下子就鬱悶了,罵道:「操,我還以為這次發達了,他娘的結果還是一場空。」
我呵呵一笑,說道:「胖子,你也別洩氣,我告訴你,珊瑚雖然不值錢,但是你看這上面的鈴鐺,這些可是好東西。」
胖子不相信我,說道:「我看你一臉壞笑,你可別胡謅啊,這破鈴鐺我也倒過不少,也就千來塊,你說值錢在什麼地方?」
我說道:「就你那點生意頭腦,當然看不出來,實話和你說,具體價值我估計不出來,但是肯定比等體積的黃金值錢。你看這些鈴鐺上的花紋,年代比明代還要早,在那個時候也算是件古董,懂我意思不?」
胖子被我侃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心裡看著痛快,也不說破。其實我也看不出這些鈴鐺是什麼來歷,鈴鐺這東西,在古董裡也算是冷門,一般倒得最多的還是瓷器和陶器,金屬的東西會生銹,需要特殊的保存方法,這些技術只有大的博物館能用,百姓家裡,就算再有錢,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何況鈴鐺又是金屬器裡比較複雜的,有很多細小的零件,保存得很全的,就非常珍貴。
胖子琢磨了一會兒,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就想摘一個下來看看,悶油瓶一把抓住他,說道:「別動。」
胖子一隻腳已經踩上了那放滿卵石的盆,硬是被他拉了下來,覺得奇怪,問他怎麼回事,悶油瓶不理他,反而問我道:「你還記得不記得這種鈴鐺在哪裡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