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秦嶺神樹·跟蹤

  我們正聊得起勁,他這句話沒頭沒尾,口音又重,我們根本聽不懂,老癢「啊」了一聲,問道:「啊答是什麼地方?」

  那老頭子看我們聽不懂,便換了口音很重的普通話問我們:「俺的意思是兩位想去啥地方做買賣?是不是來挖土貨的?」

  我不知道什麼叫土貨,而且在南方人情冷漠,除了推銷的,很少有人會在路邊攤和人隨便搭腔,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幸好老癢反應快,學著那老頭子的腔調說道:「俺──俺們是來旅遊的,對土特產不感興趣。你──你老爺子是賣土貨的?」

  那老頭子哈哈一笑,對我們擺擺手就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我們兩人莫名其妙,就聽老頭子對他幾個同桌輕聲說道:「沒事沒事,兩個剛上岡岡的青頭,啥也不懂,不用搭理。」

  老癢一聽,臉色略微一變,就輕聲招呼我走,我覺得奇怪,但看他神情緊張,就丟下十塊錢,和他離開這個路邊攤子。直走到一個轉彎處,我就問老癢:「幹啥要走?酒才喝到一半呢!」

  老癢鬼鬼祟祟地往後看了一眼,說道:「那──那老頭子,剛才他對同桌說我倆是上岡岡的青──青頭,我在牢裡聽那幾個走江湖的人說過,上岡岡就是這裡盜墓的黑話,這青頭就是指我們不是道上的人,這一班人一身子土腥子味,恐怕也是來跑地仙的,剛才聽到我們說倒斗的事情,才過來打探。」

  我笑道:「那也不至於要走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大庭廣眾之下,他們能拿我們怎麼樣?」

  老癢拍拍我,說我不懂,這黑道上的事情說不清楚,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估計已經全部被聽過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能聽懂多少,現在好墓可遇不可求,要是給他們盯上了,夜長夢多。

  我知道他在牢裡恐怕聽一些獄友添油加醋的說了不少事情,也不去和他強辯,點點頭就回招待所去了。

  第二天,我們不到七點就起來了,每人負重十五公斤的裝備和乾糧,向中國最大的龍脈進發。

  我之前來過秦嶺幾次,每次來都是給導遊提溜著轉,從來不知道這路該怎麼走。所以這次還得跟著老癢,他三年前過來的時候也是跟在旅行團裡,旅行團怎麼走他這次也得怎麼走,不然就認不到路了。

  我們經西寶高速大約三個小時的車程到達陝西寶雞的常羊山,然後又轉向嘉陵江的源頭。

  我平時走慣了直來直去的路,這盤山公路五秒一小轉,十秒一大轉,我腦袋頂在前面的座位上,只覺得五臟六腑翻騰。老癢更是不濟,他三年沒坐過車了,這一路上已經暈得夠嗆了,這一次更是了不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直說:「老了,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三──三年前走這條路的時候還能跟邊上的娘們扯皮,沒想到這次連眼皮都睜──睜不開了。」

  我罵道:「你他娘的廢話別這麼多,放著高速路不走,你非要走羊腸盤山道,現在後悔有個屁用。」

  老癢朝我擺擺手,叫我別和他說話,他難受著呢。

  這個時候,突然間聽到一聲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震得車窗玻璃嗡嗡作響,全車的人一陣騷動。我往窗外一看,只見對面山上漫起滿天的塵煙,老癢嚇了一大跳,問我:「咋──咋回事?地──地震啦!」

  前面一個當地人模樣的中年人回過頭來,笑道:「兩位外地來的,這都不知道?那是有人在炸墓,這季節,一天裡總有那麼兩三炮。」

  我奇怪道:「這光天化日之下,盜墓的膽子這麼大?」他咧開嘴笑,露出滿口黃牙,「對面那山和這山可不一樣,別看中間只隔著一條嘉陵江,我們這邊還有盤山道,那邊可是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你就算現在報警,警察趕到那邊最起碼要一天一夜,除非你能長翅膀飛過去,不然就只能乾瞪眼。」

  我點點頭,咋舌道:「還有這種事情?」

  那人看了看爆炸的地方,笑道,「這也算咱們這地方的特色,特別是現在這個季節,前兩天還逮住一撥呢,現在古墓也越來越少了,沒幾年好折騰了,深山裡頭可能還有點,不過路太難走了,政府也只能聽之任之。不過看剛才這一動靜,怕是炸藥放太多了。」

  我「哦」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這裡應該是秦嶺無數支脈中的一支,只見一片莽莽森林,成片的茂密樹冠之下所發生的情景根本無法窺得。

  出來之前,我查過資料,陝西境內的秦嶺呈蜂腰狀分佈,東、西兩翼各分出數支山脈。山嶺與盆地相間排列,有許多深切山嶺的河流。八百里秦川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文物古跡薈萃之地,特別是北坡有著許多帝王陵墓群,其它達官貴人、富豪巨紳的墓葬就更加不計其數,所以這裡永遠是盜墓賊蜂擁而至的地方,只是想不到還沒進秦嶺深處,就有盜墓賊在這裡明目張膽地炸墓,看樣子現在要找到一兩個值得倒的墓絕對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了。

  那本地人挺熱情,話題一打開就不想收,遞過來一根煙問我道:「你們兩個娃娃是來旅遊的吧?想到哪個地方去啊?」

  我說道:「想到太白山裡去看看。」他點點頭,說道:「你們不跟著旅行團可走不遠,這山裡面七拐八拐的,弄不好就會迷路,要不要俺給你們帶一段路?俺就住在保護區邊上的一個村裡面,翻過兩個山頭就到,你看這出來玩的,找個導遊也是必要的嘛。」

  我一聽,敢情這傢伙還是個黑導遊,這大山裡面民風彪悍,可別把我帶到山溝裡捅了,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們自己有安排。」

  那人道:「你先別搖頭,這裡不比其它地方,這裡山多林子密,你們要自己貿貿然進深山裡面去,很容易出危險。您可得好好考慮考慮,這一帶做嚮導的,我也算小有名氣,絕對不會嚇唬你們的。」

  我看他說得也算誠懇,不好馬上推辭,就告訴他這次來主要是想去山裡的少數民族村子裡,計劃先在山下待幾天,所以也不急著要嚮導,等過幾天真要動身進山了,再去找他。

  那人馬上道:「那趕早不如趕巧,這條線我帶的最多,您要到最近的一個瑤族村子,也得翻過這座山。」說著他指了指遠處一條連綿不斷的山脈,「這叫做蛇頭山,最高的地方海拔有一千多米,整個山像蟒蛇的頭,所以叫蛇頭山。所有十里八鄉的路客,要想去正宗的少數民族寨子裡去看看,全得一步一步翻過去,這山裡死的人多了,去年還有幾個藝術學院的學生進去寫生,到現在還沒出來呢,你說要沒人帶行嗎?」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蛇頭山橫亙在視野盡頭,山呈碧綠,山頂高聳入雲,因為氣候的關係,整條山脈都處在雲霧繚繞之中,看不見真面目,只有對著嘉陵江的一面勉強可以看到,可惜臨江的都是懸崖,山勢非常陡峭,我看連猴子也不一定爬得上去。

  這真是「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我看著不由暗暗咋舌頭,心說要爬過這山還有命在?

  車又開了個把小時,總算到了太白山腳下,我和老癢跌跌撞撞地下了車,那黑導遊非得介紹旅館給我們,我想既然到了他的地盤,也不能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跟著他去了。他把我們帶到一農家樂的小旅館裡,我一看,價錢還不貴,看樣子這人倒還是真的熱心腸。

  把我們安頓好,他就拱手告辭,臨走給我們留了個電話,說什麼時候進山了,就打他電話,他給我帶進去。

  農家樂的老闆娘挺熱情,給我們做了晚飯,我們不好意思和他們一家在客廳裡吃,就和老癢回到自己房間,靠在窗台上,一邊吃一邊看這裡的地圖。

  那黑導遊說的沒錯,從這邊進去,要進到秦嶺原始森林的內部,需要翻過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以我們現在的閱歷,要自己進山,實在是等於送死一樣,但是如果找那個導遊帶我們進去,那他勢必要帶我們出來,這讓他等上一天兩天還行,我們這一進去可能就是個把星期在山裡跑,他難免不會起疑心。

  老癢上次來的時候,他老表是找了一個同行的老手帶路,現在他老表進去吃牢飯了,那老手自然也是無從找起,他也沒想過要再來一次,對山路沒什麼記憶,這一次靠他也是沒門。問了老闆娘,也說沒有其它辦法,一般村寨裡的人也就是有集市的時候出來一下,都是翻著山過來的,從來沒聽他們說過那裡還有快捷方式。看樣子要過這座山,還真有點困難。

  正琢磨著怎麼辦,老癢拍了拍我,輕聲道:「老吳,快──快看,下面那人是誰?」

  我瞄了一眼窗外,看到窗下農家院的天井裡,來了五個人,我仔細一看,其中一個竟然是我們在西安路邊攤上遇到的那個老頭子。

  我心裡嘀咕,怎麼這幫人也來了這裡,該不成真給老癢說中了,他們也是來踩盤子的?

  老癢把窗簾拉上,只留出一條縫隙,輕聲對我道:「這幾個傢伙也是大包小包的,和我們賊像啊,該不會在西安那會兒聽到了我們說話,想跟在我們後面,找機會截胡?」

  我搖了搖頭,看著老闆娘走出來,笑著把他們迎了進去,說道:「不像,你看這親熱程度,估計這些人經常來這裡投宿,是熟客。這裡客棧也不多,應該是碰巧和他們住到一塊了。」要是老癢說的沒錯,他們也是來倒斗的,那這裡應該是他們固定的落腳點,他們每次來做活,恐怕都是住在這裡。

  老癢擔心道:「那不妙啊,他們在西安已經聽過我們講話,要是讓他們在這裡看到我們,難保不會打我們主意,要不連夜就撤吧?」

  我想了想,覺得這非但不是麻煩,而且還是一個好機會,搖了搖頭道:「不,這些人是蒼蠅,無縫的蛋不落,來這裡肯定有目標,我們兩個啥經驗也沒有,與其亂闖,不如跟著他們,一來可以看看有沒有洋落好撿,二來,也可以跟著他們過山。」

  老癢道:「這些人都是亡命徒,殺個人不當回事兒的,跟著他們,要給他們發現了,說不定會給做掉,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我嘿嘿一笑,嘲笑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婆媽了,這裡是深山老林子,哪有這麼容易被發現。而且我們又不是傻子,給發現了不會跑嗎?你要真擔心,咱們就先跟著看看,看他們警覺性怎麼樣,要是跟不下去了,咱們不跟就是了,也沒什麼損失,對吧?」

  老癢聽我這麼說,一時間也沒話反駁我,只好點頭。我們馬上把東西準備好,免得明天慌亂,我心裡盤算著以後幾天可能很不輕鬆,就把鬧鐘調早,讓老癢別搞其它事情,各自睡覺休息。

  這一路過來實在是太過疲勞,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鬧鐘響根本沒聽到,我睜眼一看太陽老大,猛地驚醒過來,趕緊跳起來把老癢叫醒,下去一問老闆娘,那幾個人已經走了,往蛇頭山下去了,走了也不長時間。

  我們兩人匆匆忙忙地買了幾個燒餅當乾糧,一路急趕,只往山裡追去。跑了大約十五分鐘,總算在山腳下的景點入口追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