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心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臉還能開裂?皮膚乾成這樣?可沒等我仔細看,下面拉著我腳踝的怪物突然發力,把我拉了一個踉蹌。這東西力氣很大,我根本沒辦法和它硬抗,只好順著它的力氣跳了下去,緊接著一手抓住附近的青銅枝椏,另一隻手貼著那怪物的喉嚨就是一槍,「砰」一聲將它的腦袋轟了下來。
這槍開得實在太勉強,巨大的後座力幾乎把我從枝椏上甩了下來,我咬緊牙關才確保人槍不失,這一邊無頭的屍體給槍的衝力掀離了青銅樹,可是它的手還死死抓著我的腳,整具屍體掛在我的腳下,將我直往下拉去。
我單手無法吃住兩個人的重量,咬著牙低頭想找一根能夠搭腳的枝椏站穩了,再想辦法將那屍體甩下去,這時候才給我打裂臉的那一隻怪物突然倒掛了下來,一爪子卡住了我的脖子,就將我向上提去,我的脖子像給裹了緊箍咒,連一絲空氣都無法進去,臉馬上就憋得通紅,情急之下我掄起拍子撩朝它的腦袋亂砸。
我是用了死力氣,那幾下要是砸在人臉上,肯定就全爛了,那怪物也給我砸得蒙了,頭不停地亂晃想要躲開,我一記重擊正巧打在了那怪物臉上的裂縫上,它怪叫了一聲,突然鬆開爪子,跳到了我頭頂上方的枝椏上,發狂地抓起自己的臉來。
我失去支撐,重量全部回到我的手上,一下子沒抓住,脫手直墜下去一米多,忙抱住一根突出的青銅枝椏停住身體,抬頭一看,只見那怪物的臉竟然完全碎裂了開來,變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白色碎片,開始像奶皮一樣脫落。
很快,所有的白色碎片全部掉了下來。我接住一片,竟然是石頭的,難道這些人都是雕像嗎?又抬頭一看,只見石頭臉脫落之後,裡面竟然還有一張長滿了黃毛的臉。
我仔細一看那臉,突然恍然大悟,對下面大叫道:「老癢!我知道這些狗日的是什麼東西了,這些他娘的都是些猴子,大個的猴子!」
老癢在下面的黑暗裡,看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只聽到他回道:「猴你爺爺!哪有猴子長人臉的,那不成精了!」
我大吼道:「那不是人臉!那是面具!這些猴子帶著石頭人臉面具!」
老癢已經從下面的黑暗中爬了上來,身上的衣服幾乎都給撕成一條一條的了,朝我大叫:「甭管是什麼了!猴子又怎麼樣,你打得過嗎?」
我朝他身下一看,只見下面黑影幢幢,不知道有多少這種帶著面具的猴子正在追上來。我又爬上幾米,打開彈匣一看,紅色的子彈已經用光了,只剩下幾發藍色的,大概不是鐵砂彈,而是那種大鋼珠子彈,這東西遠距離的威力不錯,但是不如火炮一樣的鐵砂。我一看猴子跟了上來,忙雙手握住槍柄,向下連開了兩槍。
鋼珠子彈發散了出去,威力減少了很多,但是大範圍殺傷的效果還是發揮了出來,最近的幾隻猴子給打得血肉模糊,遠處也有不少中彈,要是能夠五發連發,我甚至可以把這些東西全部都幹掉。
猴子們似乎給拍子撩的威力震懾住了,全部放慢了逼近的步伐,轉身跟著老癢去追涼師爺。那只給我打破面具的猴子,看到我們,竟然開始害怕,朝我們一齜牙,飛也似的向一邊退去。老癢奇怪地看了看我,問道:「我靠,還真是猴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心裡也覺得非常奇怪,這些猴子的面具是誰給它們帶上去的?又為什麼要帶?面具上面既沒有眼洞,也沒有嘴洞,這些猴子平時怎麼生存啊?
涼師爺已經拉下我們十幾米,現在正趴在那裡喘氣,我們很快趕上了他,發現他已經神情恍惚,幸好那個地方枝椏密集起來,他整個人架在那裡,不至於掉下來,火把落在他身下半截的地方,卡在三根枝椏之間。
老癢過去拿起火把,另一手抬起將那隻沒面具的猴子打落,手槍子彈算是完全告罄,他隨手就想將手槍砸下去,可手舉到一半,又有些不捨得,將它插回到皮帶裡,然後舉起火把對著下面揮動,想用火焰把這些猴子逼退。那些猴子果然有一些畏懼,火把掃過的地方,它們全部都往後縮去,可是火把一挪開,它們又迅速地壓了過來,一點也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老癢在那裡揮了半天,非但沒有將它們趕開,反而包圍圈越來越小了,我扯了扯涼師爺,像一灘爛泥一樣動也動不了,老癢大叫:「別管他了,頂不住了,撤了!」
我急火攻心,真想一腳把涼師爺踢下去算了,可是這傢伙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這時候我還真下不去手。我將他抬起來,用力向上拉了一下,但是他的屁股反而從兩根枝椏之間掉了下去,情況變得更糟糕。
老癢用火把將一隻猴子嚇開,對我大罵道:「該死!你到底在幹什麼,這傢伙不是我們一夥的,要是一切順利,說不定他已經把你給宰了,你他娘的別在那裡搞優待俘虜。」
我裝上子彈,又是兩槍,兩聲巨響掀飛了五隻猴子,將猴群逼退了將近六米,然後甩搶換上了最後兩顆子彈,剛想打完算了,突然涼師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有氣無力道:「這些東西怕火,信號彈──」
我一聽猛然醒悟,老癢反應很快,回手已經掏出信號槍,瞄了瞄問我:「怎麼打,直接打下去沒用的!」
我奪過信號槍,對著對面的巖壁就是一槍,信號彈閃電般打在幾十米外的岩石上,又反彈回來打在青銅樹上,如此閃電般反彈了兩三次,突然在猴群中炸亮,極高的溫度一下子將那些猴子燒得亂竄起來。我不等第一發熄滅,又連射兩發,一下子整個空間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老癢給照得眼睛發花,幾乎要掉下去,我將他的頭掰到一邊,大叫:「別看!距離太近了,比電焊還厲害一百倍,會燒壞視網膜的!」
三個人同時閉上眼睛,但是仍舊能夠感覺到那種光線幾乎刺入眼皮,猴子們給強光照得發了瘋,只聽下面一陣混亂,同時傳來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強烈的光線才暗下來。我瞇開眼睛看了看下面,猴子已經不見了,我的眼睛給燒得灼痛,看東西非常的模糊,老癢更是眼淚直流,拚命地用手去揉,涼師爺這次徹底暈了過去,要不是我拎著他的領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我看到猴子不見了,鬆了口氣,也不知道它們是害怕高溫,還是怕這種強光,如果它們當時對著這些強光直視,那十有八九已經全部暴盲。沒有十天半個月恢復不了,我想著鬆了口氣,把涼師爺拍醒,一把架住他的胳臂,將他的身體抬直,想拖著他往上,不過這傢伙實在是太次,我只能將他扶正,要讓他離開原來的位置,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坐穩之後,我又縮到一邊去看老癢,他瞇著眼睛,一邊罵娘一邊吐口水,不過總算是能看見了,問我道:「你他娘的做事情之前就不會知會一聲,要是把我給搞瞎了,我和你拼了。」
我罵道:「他娘的你還有臉說這些,我救了你的命知道不?再說你這不沒瞎嗎?」
老癢看了看下面:「別說,這一招還真管用,猴子跑了還是都燒死了?」
我對他說恐怕燒死是不太可能,大概是暫時退下去了,說不定還會再上來,不過我們既然發現了對付它們的辦法,也就不用再怕,信號彈還有幾發,足夠應付幾次的。
這猴子帶的面具,做工精細,雕得簡直和真人一樣,難道與我們在山崖上看到的那一尊寫實的雕像有關係?可是它們為什麼攻擊我們?
我以前倒是看過一本小說,說是有古代文明訓練大猩猩來守衛礦井,這些大猩猩在古代文明毀滅了之後,仍舊將自己守衛礦井時所受的殺戮訓練通過教育傳達給了下一代,這樣一直到幾千年後,大猩猩的後代們仍舊守衛著礦井的遺跡,將來探險的探險隊屠殺殆盡。
可這些是猴子,顯然沒大猩猩這麼聰明,應該做不到這麼高難度的事情,我本想問問涼師爺,可看到涼師爺的面色,我知道問了也是白搭,這人完全處在崩潰邊緣,要是再不休息,恐怕就此要報廢了。
我們在那個地方待了有十幾分鐘,再沒有看到猴子從下面探出頭來,總算鬆了口氣。老癢拿出一些食物,又想讓我們吃,我們都拒絕了,現在不是肚子餓的問題,而是缺乏休息的問題,你就算給我直接吃葡萄糖我也走不動。
我靠在幾根枝椏上,頭枕著背包,不知不覺就開始打起瞌睡來,老癢和涼師爺迷迷糊糊地,也沒有阻止我,就在我即將睡著的時候,突然一連串的撞擊聲從上面傳了過來,同時整棵青銅樹劇烈地震動了起來,似乎有一隻巨大的怪物正在爬下來。
我心說壞了,剛搞定猴子,又驚動了什麼大傢伙,難不成「金剛」從上面下來了?正不知道往哪裡躲好,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閃電般落下,狠狠撞進三棵枝椏之間,一股腥臭的液體濺了我一臉。
這一下撞得非常厲害,整棵青銅樹都為之震動,幾乎把我震得掉下去,我們三個全部都給嚇了個半死,好久才反應過來。
老癢最先冷靜下來,舉高火把招呼我們過去看看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我們走近一看,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給卡在了青銅樹椏之間,身體非常不自然地扭曲著,眼睛瞪得老大,滿臉是血,肋骨破體而出,一看就知道是高空摔下來摔死的。
老癢將火把探過去照了照他的臉,忽然叫道:「我操,是那龜兒的泰叔。這老傢伙原來在我們前面,難怪一直沒看到他們!」
涼師爺顫抖著靠過去,看了看上面,又按了按泰叔的胸口,一股血從屍體的嘴巴和鼻子裡湧了出來。他嘆了口氣,說道:「高空墜死,內臟都碎了,怎麼會摔下來,這麼不小心?」
我看了看他的腳,骨頭已經戳了出來,渾身幾乎都很不自然地扭曲著,應該是摔下來的時候不停地撞到那些青銅枝椏造成的。涼師爺又按了按他的四肢,吸了口涼氣道:「兩位,這上面看樣子不是一般的高,你看泰叔,全部的長骨頭都斷了,沒百來米摔不成這樣。」
我心裡不由暗暗叫苦。我們剛才這一通狂爬,大概也就上來了五六十米,已經累成這個樣子,上面要真還有這麼高,怎麼爬啊。就算爬到上面,估計也什麼力氣都沒了,搞不好就會像泰叔一樣摔成十八截。
想到這裡,涼師爺和我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老癢並不感覺到前途渺茫,看到我們這樣子,忙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什麼就算有幾百米,橫過來跑一下,幾秒鐘就完了,現在不過是豎了起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說滾你爺爺的,照你這麼說珠穆朗瑪峰也才八千八百四十八米,你騎輛腳踏車半個小時也就上去了,咱們現在不是對抗摩擦力,而是在對付地心吸引力,知道不?
老癢對我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和我吵,說著就去解泰叔的背包,將裡面的東西翻出來,看看有什麼我們能用。一看之下,大喜過望,在涼師爺那個隊伍裡,泰叔和那個叫二麻子的年輕人背負著主要的設備,大部分的東西都在,手槍子彈、幾根雷管、信號槍、繩子,最開心的是找到了一隻手電筒,我操,一想到剛才在千棺洞裡怕火把熄滅要死要活的情況,我真想把這手電筒貼過來親幾下,高科技就是好啊。
老癢換了彈匣,將其它東西整理了一下,揹到自己背上,對我們說道:「那群猢猻肯定還在下面,這地方不能久待,我們歇一下,馬上就得上去,泰山諸位都爬過吧,一千三百米,還不是一天一個來回?沒事,就當觀光旅遊。」
涼師爺臉色略有好轉,苦笑了一聲,用手指做了一個走路的手勢,說道:「這位癢哥──泰山那是走上去的,用腳就行了,我們現在可是直上直下,這怎麼能說到一塊呢?而且那是五嶽風情,有的是雲海怪石,這裡看什麼啊。」
老癢踢了踢一邊的青銅樹身,說道:「老子他娘的是打個比方,這青銅樹雖然比不上泰山的風景,但至少也壯觀是吧,您兩位就遷就一點,勝利就在眼前了,別洩氣,趕緊收拾收拾,咱們咬咬牙,一鼓作氣上到頂上,絕對是大好風景。」
我敲了敲自己已經開始發脹的小腿,對他說不是不想咬牙,實在已經沒辦法了,再咬牙根就從下巴裡戳出來了。我尚且還能擠出點力氣,涼師爺現在是剩下半條命了,與其急著趕這幾分鐘,不如歇個透效果還好一點。
涼師爺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老癢嘆了口氣,說那行,不過得把這泰叔的屍體弄下去,放這裡看著心裡不舒服。
我看到泰叔那五官扭曲、死不瞑目的樣子,心裡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他那對暴出眼眶的眼睛,還真是有點可怕,這時候也不想婆婆媽媽的講什麼道德不道德,和老癢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想將泰叔的屍體從枝椏上抬起來。
從這裡的高空墜落,一路下來必然會撞到不少突出的青銅枝椏,沒有直接掉到底下摔成爛泥巴算是運氣不錯了,我抬泰叔屍體的時候,發現涼師爺說得不錯,屍體全身都軟得離譜,似乎所有的骨頭都碎了,一動之下,大量的血從他折斷的身體裡湧了出來,順著枝椏流進青銅樹上的紋路裡,然後沿著紋路中間的溝壑向下面流去。
我和涼師爺同時看到這個現象,都愣了一下,涼師爺馬上讓我們停住,打起手電筒往溝壑裡一照,又看了看那些青銅樹椏,說道:「兩位,在下大概知道這青銅樹是幹什麼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