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液一下子就結冰了,潘子一手去拿槍,胖子則一點一點把手裡的犀照燈舉高。
墓室的頂部極高,一般我們風燈或者無煙爐的光線根本照射不到上面,要不是燃燒犀角使得無煙爐的火光陡然發亮,我們此時抬頭看房頂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是這樣的照明還是十分有限的,黑色的小孩在火光中極度模糊,猶如一隻附著在墓頂上的黑色水母,在隨著「海水」波動。
一時間,我不敢肯定頭頂的這個影子是由這「犀照」照射出來的還是原本就在這裡,我們自己沒發現而已。因為進到墓室的時候,我們雖然極其粗略的看過頭頂,但是我的神智完全就給這裡的珠光寶氣吸引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也許當時這「小孩」已經就懸掛在墓頂之上,只不過我們根本沒注意而已。
胖子躡手躡腳地把槍端了起來,轉頭用唇語問我們,說的極其緩慢:「是─不─是─就─是─這─東─西?」
我擺了擺手讓他別輕舉妄動,其實當時說是這東西在搗鬼,也沒有什麼根據,說不定這黑孩子恰好是碰巧路過,在我們頭頂上休息一下,但是那種時候怎麼可能還會想這些,本來無處著力的場面一下有了目標了,人早就抓狂了。
但是現在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子彈對它有沒有用,如果輕舉妄動,讓他跑掉了,我們可沒第二隻犀牛角來燒。
幾個人都小心翼翼站了起來,胖子把爐子掛到槍桿子上,一點一點頂了上去。墓室頂部也越來越亮起來,這樣十分消耗體力,胖子舉上去一點,手就開始發抖,潘子忙上去幫他。
那黑色的「小孩」也越來越清晰起來,我仔細一看,這──這不是我們在藏屍閣中看到的那隻大頭屍胎嗎?怎麼跟到這裡來了?難道它一直跟著我們?
我突然就想到我們在大殿之中也遇到了鬼打牆的事情,心中突然駭然,這東西原本不就是藏在大殿下的夾層裡的嗎?難道這種突破物理極限的困境,其實就是屍胎製造出來的?
胖子和潘子也認了出來,胖子咧起嘴巴,對潘子唇語緩慢道:「我─靠,看─樣─子,你─家─黑─閨─女─捨─不─得─你─走。」嘴巴動得十分誇張可笑!
潘子大怒,唇語罵回道:「他─媽─的─你─兒─子─才─長─得─這─樣─呢!」
我對他們擺了手,指了指無煙爐,火光已經逐漸開始暗淡了,等到犀牛角燃燒殆盡,我們真的要萬劫不復了,要一次性把這東西搞定才行。
胖子點了點頭,輕輕拉上槍栓,一點一點瞄著,但是槍頭上掛了隻無煙爐子,實在看著有點慌,瞄了幾次槍頭都在抖,胖子索性就開了連發。一邊的順子也端起槍來,在微弱的光線下瞄準。
光線是越來越暗,我急得直冒冷汗,但是他們就是不開槍,我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也代表了胖子和順子的確玩槍玩得很專業了,這裡的無煙爐的光線太飄忽了,其實頭頂上這個東西的位置我們肉眼看出來是偏移的,所以他們才不敢貿然開槍,只有等到火光逐漸熄滅,光線暗淡,影子不再飄動的那極短的時間,才能瞄得準。
我也不敢說話,就看著胖子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潘子在下面幫他托著,上面的影子逐漸又隱入了黑暗之中。
我也不知道那幾十秒是怎麼過來的,光線暗淡的速度之快,幾乎讓你無法調整心態,就在那屍胎一下子消失的瞬間,胖子和順子同時開火了。
就聽見一連串槍聲,一共十發子彈從槍裡射出,也不知道命中了幾發,頓時把那東西打得黑汁四濺,一下子摔落到地上,胖子頓時在托不住爐子,爐子直摔到地上,火炭的殘渣摔了一地。
我們馬上後退了好幾步,屍胎發出一種類似於嬰兒的尖叫聲,猛撞翻了無煙爐,閃電一般向著黑暗中逃去。
「不能讓它跑了,不然我們還會中招!」潘子叫道,「追!」
四個人爬起來就狂追過去,幾乎是一瞬間,我們突然就看到了外面的墓道壁畫已經變成了原來的圖案,鬼打牆已經失效了!
「出來了!」胖子大喜,「不用困死了!」
屍胎跑得飛快,以驚人的速度衝入了墓道的黑暗之中,向墓道的另一頭跑去,我們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百分之百就會重新回到那種境地中去,我真是死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而且也不可能有第二隻犀牛角給我燒了。所以四個人幾乎拼了命一樣地跟在它後面,竟然沒有給它落下。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也就是跑了七八分鐘的時間,一千米左右的墓道就跑完了,盡頭出現在了我們面前,那是一道階梯,直通向下,屍胎閃電一般衝了下去。
我們狂奔著魚貫而入,什麼機關陷阱都不管,要死就死吧。就算四個人只剩下一個,也要把這東西幹掉,以解心頭之恨!
幾乎是十階併成一階,我們如袋鼠一樣狂竄而下,但是我們跑樓梯總歸要比跑步慢上半拍,而那屍胎卻一點也不減速,幾乎一瞬間就消失在了樓梯下的黑暗中。我明知道追上無望了,可是卻剎不住車,想停下來,結果左腳絆了右腳,一連幾滾就摔到了石階的盡頭,摔得頭破血流,手電筒都飛掉了。
心中暗罵,剛想站起來,卻聽到槍聲從一邊傳來,而且非常密集,不像是胖子和順子兩把槍能發出的聲音。
我爬起來,就看到一邊傳來的光線,但是光線又不強,正想走出去,跑在我後面的潘子和胖子就趕到了。
我奇怪他們怎麼跑得這麼慢,胖子道,順子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按原路回去了,他父親找到了,也摸到這麼多金子,根本不想再跟著我們冒險。他說他在外面的雪山上等我們一個星期,如果一個星期後我們還不出來,他就自己回去了。
我暗罵一聲這個沒良心的,不過他也夠了,跟著我們吃了這麼多的苦頭。這時候胖子也聽到了槍聲,一下子警覺了起來。
我們用手電筒照了照四周,發現這墓道另一邊樓梯的盡頭是一個樓台,外面是幾道長廊子,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兩層的巨大墓室的一個入口,但是兩層的墓室之間並沒有天花板,而只有幾道架空的長廊,在長廊上可以直接看到下一層的景象。
這叫做連天廊,看上去雕龍刻鳳,其實是功能性的,是在巨大的墓室中吊入棺槨的設備,看樣子外面連天廊的下面可能就是一個棺室了,現在密集的槍聲正從下面傳來,而且外面到處都閃動著手電筒的光芒。
我們心裡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剛才那隻屍胎跳下去了造成的?那這麼多槍在掃射,大象也放倒了,還打不中一隻屍胎?
三個人排著隊去了樓台,外面的連天廊很窄,我們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往下一看,發現下面竟然是一個巨大圓形墓室,足有五六百平方。有點意外的是,阿寧的隊伍就在我們廊下,十幾只冷煙火扔在四周,把整個墓室照得通明,只見他們圍成一圈,不停地用槍在掃射周圍的東西,但是我又看不清楚是什麼。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都是手臂粗的蚰蜒,滿墓室都是,密密麻麻,簡直就像海洋一樣把阿寧他們圍在了中間。
而在墓室的中央,有一個倒金字塔形的棺井,井底有八只巨大的黑棺,圍著中間一隻半透明的巨型玉石棺槨,玉石棺槨已經給打開了,給下面的冷煙火照下去,玉石棺槨流光溢彩,反射出詭異的光芒。我看到蚰蜒似乎就是從這棺槨之中源源不斷地爬出來的。
我心裡一個咯噔,心說這難道就是蛇眉銅魚上記載的九龍抬屍棺?盛殮萬奴王的寶匣?看樣子這幫外行觸動了什麼機關,或者乾脆就只是踩死了一隻蚰蜒。
此時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下面的十幾個人已經疲於應付,但是蚰蜒潮水一樣湧上來,根本就沒有用,打死一隻其他的就更瘋狂。
「我們要不要幫忙?」胖子問我道。
潘子搖頭:「等他們再死掉幾個。」
胖子笑道:「你不如現在直接掃射他們,死得更快。」
我心裡也很矛盾,這倒也不是救不救的問題,問題是救了之後他們會怎麼對我們,阿寧在海底墓穴中就要置我們於死地,我們命大才僥倖逃過,而我之前也救過她,不見得她買了我的面子,不過不救,看著如此多的人全部在我們眼皮底下死去,我恐怕要內疚一輩子。
另外就是救不救得了的事情,我們在上面開槍於事無補,要救他們只有用繩索將他們拉上來,但是他們現在全力掃射才勉強能夠全身而退,繩子一垂一停,下面肯定有人傷亡。
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我就看到在阿寧的隊伍中,有一個老外正背著一個人,看上去非常的面熟,我馬上拍了拍潘子,指給他。一指之下,他頓時就驚叫了一聲:「那是三叔!」
「你確定?」我也看著像,但是自己不敢確定,潘子一說我心裡就更覺得像了,忙往這個人上方走近了幾步,想仔細去看。
沒想到才走了一步,我的腳就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只見剛才逃下來的那隻屍胎,竟然吊在石廊的下方,正好我就這麼巧,走到了它的上面,一下它乾枯的手就抓住了我的腳,用力地往下拽。
我心裡大怒,心說這東西肯定就是記上仇了,老是找我們的麻煩,但是人在石廊上,我的平衡感又差,給它一拉,我的人就站不穩,頓時趴在了廊子上。
潘子和胖子同時就舉槍,這傢伙真是不長記性,這麼近的距離頓時腦袋就給打爛了,大腦袋只剩下一半,接著抓著廊子下部的爪子就脫手了,整隻屍胎摔入了廊下,同時拽著我的腳。
我被這麼重的東西一拉,慘叫了一聲,也摔了下去,接著屍胎就先落在了阿寧他們的人群中,其他人早就全神貫注邊上的蚰蜒,哪裡顧得上頭上,頓時就嚇得屁滾尿流,四散摔倒,接著我也從空中落了下去。
後來據胖子說,我落下去的動作就似乎是自己跳下來的一樣,但是我確實是不得已摔下去,接著我就狠狠踩在那隻屍胎已經打爛的腦袋上,頓時黑血四濺。
幸虧這石廊不算太高,不然我這樣硬生生摔下去,肯定就萎腳。但是摔下去之後我只是一個輕微的趔趄就站住了,向四周一看,頓時發現四周的蚰蜒像見了鬼一樣地四處逃竄。一瞬間,潮水一樣的蚰蜒潮水一樣地退去,很快地上只剩下了蚰蜒的屍體。我嚇得夠嗆,好久才回過神來,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抬頭一看,卻見所有的人都看著我,臉上滿是驚駭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