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醬油中溶解芥末的新谷臉色陰沉,他皺起眉頭,仔細打量我的臉。
「喂,你這話是認真的嗎?你在說真的?」
「真的,所以我才傷腦筋呀。」
喂喂喂,新谷說著咕嚕咕嚕猛灌啤酒,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握拳咚地往桌上一敲。
「渡部,我上次就講過了吧?在平安夜之後,我應該跟你講過這種特技表演我可不玩了。」
「我知道。」
「不只如此,新年和情人節我也勸過你放棄,我說外遇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沒忘記吧?」
「狀況改變了。」
「怎麼變?」
被新谷這麼一問,我不知該怎麼回答,要說明現在的情況並不容易。
「因為是外遇所以才不行,對吧?如果不是外遇就行了吧?」我想了半天之後說。
新谷噘起唇。
「這是甚麼意思?我聽不懂,你是說要跟她分手?」
「這個『她』若是指情人,很遺憾並不是。」
我的回答令新谷皺起臉側首不解,但他旋即瞪大眼。
「兄弟,你該不會要和你老婆……」
「沒錯。」我看著他的眼睛點頭。
「就跟你說那樣不行。」新谷像要甩開甚麼似的揮動左手。「唯獨那個絕對不行。兄弟,你根本一點也不記得我的忠告嘛!已經外遇了也沒辦法,但是接下來的事一定要好好思考,這我說過吧?我也說過所謂的紅線根本不存在吧?我是不知道甚麼原因讓你這樣沖昏了頭,但是離婚你想都別想,千萬要三思啊!」
我心情冷靜地凝視激動得滔滔不絕、幾乎從嘴裏噴出啤酒泡沫的他。我想藉由這樣做,確認自己尚未迷失自我。
「有些男人和老婆離婚後,與外遇對象再婚不也過得很幸福嗎?」
「那是例外。」新谷當下說:「基本上你就想錯了,離婚這碼事不是這麼簡單的,就算你愛上別的女人,你老婆可不會說聲『好,我知道了』就乖乖蓋章。還是怎麼著?難道你老婆已經答應離婚了?」
「不,我甚麼都還沒跟她說。」
「那麼,是你外遇的事東窗事發了?」
「不知道,我想應該還沒被發現。」
我的回答,令新谷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但願如此。你聽好,渡部,做老婆的人可是拚了命想維護現在的生活,只要目前的生活安定,她就一定會這樣做。單憑老公的片面決定就必須捨棄現有生活,這種事做老婆的絕不可能同意,到時只會愛恨情仇糾纏不清,然後拖拖拉拉沒完沒了,結果大家都會變得不幸。弄到最後,既不能離婚,也無法重回原來的美滿家庭,只能痛苦地一天挨過一天。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你要三思。」
這是經驗之談嗎?聽著新谷的慷慨陳詞,我暗忖。
「與其過著那麼難受的每一天,難道老婆不會覺得還是爽快離婚比較好嗎?」
「她們才不會這麼想,你根本不瞭解做妻子的人,她們不答應離婚,並不只是因為不想失去生活的安定,而是因為無法容忍老公獨自得到幸福。為了阻止這種事發生,她們認為稍微氣悶的生活還可以忍受。」
一口氣說完後,新谷一鼓作氣痛飲啤酒,喝光了杯中酒。
他對店員高喊:「生啤酒再來一杯!」
我吃著泡菜,小口小口地淺啜啤酒。他說的話我很明白,我也不認為有美子會爽快與我離婚,說不定將有無比漫長的修羅地獄等著我。但是在看不見何去何從的情況下繼續與秋葉交往,已痛苦得令我無法忍受,折磨她令我痛苦,與其如此,我寧願自己也選擇煉獄之路。
追加的啤酒送來後,新谷還沒喝就先把額頭貼在杯子上,好像是在冷卻腦袋。
「所以,現在到底是怎樣?」
「你是指甚麼?」
「白色情人節呀。你想離婚,對吧?也打算向老婆招認你有外遇吧?但你卻還來拜託我替你製造不在場證明,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打算晚一點再告訴我老婆,但是白色情人節我已答應女友要跟她見面了,所以我需要離開家門的藉口。老實說,就算有一點不自然,令我老婆起疑也沒關係,現在和平安夜不同。所以,你不用像上次那樣精心安排沒關係。」
新谷一臉被打敗的表情撩起劉海,我發現他的髮線已有點後退。
「你想離婚的事,跟你的女友提了嗎?」
我點頭。「提了。」
「她很高興嗎?」
「起初她很困惑,也曾勸我別有那種念頭,但是現在她很高興。」
「我想也是,女人都是這樣,是你解開了她的芳心封印。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喔!從今以後,她會愈來愈得寸進尺,過去她可以忍受你回到老婆身邊,但是她很快就會開始又哭又鬧吵著不讓你走了。」
「怎麼可能!?」
「都是這樣的,不過,就算跟現在的你說這個也沒用吧!只有真的到了那一刻你才會明白,人人都是如此。」他的語氣和剛才截然相反變得非常平靜,好像已經對甚麼死心了。
他看著我又說:「所以,白色情人節那天,你們約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