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見東西上齊了,也顧不得嘗幾口,只一個勁的讓無仰和石橫吃。瞅著兩人不注意的工夫找碴往外走。石橫自是不攔她的,剛見她一臉神色不定就知道,她兜裡沒這麼些錢。她已經夠背晦的,何苦還作弄她這個?無仰也不攔,石橫見她出了包廂,把筷子一扔:「你真夠混蛋的!」
「她不是學乖了麼?知道臨陣脫逃就比以前聰明了,我這是教導她變聰明!」無仰神色若定,一臉坦然。
「耍她很有成就感嗎?一個大男人不覺得丟人?」石橫翻著白眼。
「我只是喜歡過程,從不關心結果。至於是要成就感還是閒著找樂全在心情。」無仰握著酒杯,半瞇著眼,「再說了,是她主動要請我吃飯的。現在來了又不請,好像現在是她耍我吧?」
「我說不過你,你一天到晚吃吃吃,還吃什麼。走了!」石橫氣的一鼓一鼓的,一下站起身道。
「這裡酒還好,飲幾杯再走也不遲。反正他們也不會跑了!」無仰轉動著酒杯淡淡的說。
兩人正坐著,忽聽外頭幾聲叫喚,緊著便是「嘩啦啦」一聲盤碗破碎的聲音,然後便聽外頭有人罵罵咧咧。烏嘈的聲音亂成一團,但兩人覺感敏銳至極,都分辨出裡頭有一個女孩細懦的聲音。兩人都有些發怔,下一刻便聽得有人叩門,見一個伙計拽著一身油污的七月進來。明明臉上是暴怒的,見了他們立時換了笑臉說:「她說是二位這屋的,可真?」
無仰見她低著頭,一手猶攥著拳頭,垂下幾根絲絡。她滿身都是油漬菜渣,顯然是上來的時候碰翻了送菜的小二。換了一件破毛氈的衣服,壓根看不出顏色,這種質地的更容易掛湯掛水。一讓拎進來,真跟個要飯花子一樣。
「是這兒的,放開她。」石橫瞪了一眼無仰,然後對小二說,「砸了你多少盤子我照賠就是了!」但隨之補充道,「但你方才打了人,傷了她是不是也要照賠?」
伙計一聽傻了眼,喃喃道:「沒,沒打著也。」一徑說著,手已經鬆了,腳慢慢的往後退,賠著笑道:「對不住,對不住。」趁勢一溜煙沒影了。
七月也不敢近前,攥著荷包一聲也不出。本想好好請一頓飯,現在可好,剛撞了人掀了盤子碗,她當什麼也沒法賠了。
「把衣服當了?」無仰端著酒杯明知故問,看也不看她一眼,「又砸人一地盤子,接下來當什麼?」
「若不是你點的這麼貴,她根本不會去當衣服!」石橫忍不住開口。
「跟恩公沒有關系。」七月聽了突然說,她低著頭誰也不看,「是我想請客而已,是我連累了你們。」說完,她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底,然後把小荷包放在地上。她太背晦了,估計以後一個也報答不起的。她碰多少人就連累多少人,根本不可能奔到前程的。不過總算請了客,至於盤子,說什麼也不能讓恩公再賠!
「我剛才說是這屋的,是想把錢送來。」七月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解釋的習慣了,但這次竟讓她覺得必須解釋一下。說著,吸吸鼻子就想走。
「站住。」無仰眼睨著她,輕聲說,「過來把飯吃了,一會找地方洗洗。衣服當哪去了,石橫你給她贖回來!」
石橫一愣,但立時微笑起來:「行了,這鎮上有幾個當鋪?我去找吧。」說著便起身往外走,順手把七月往裡推了推。
「不,不用了……」七月此時一身髒也不好拉石橫,小聲說著,但人已經開門出去了。
「過來把飯吃了。」無仰又說,「今天晚上我要往兆安去,你跟我一道走。」
「啊?」七月傻眼,一時抬頭看著他。
「你不是無家可歸嗎?現在你又欠我一屁股債,你就拿自己抵債吧!」無仰瞥了她一眼。
七月聽了很激動,但隨即又搖頭,沒敢看他的表情,錯著眼說:「我很想幫恩公幹活,但我是災星,要連累人的。」
「災星?」無仰垂著眼笑了笑,「是挺災的,不過我不嫌棄你。我古道熱腸嘛!」說話間,已經復轉當初那明媚燦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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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仰,你又打什麼餿主意?」石橫回來得知,立時變了臉,趁著七月出去洗澡換衣服的工夫。他揪著無仰罵:「你是不是非把她整死才行,她哪裡得罪你了?」
「是你讓我積德的,現在我發了善心你又來罵我?」無仰撇著嘴一臉無辜,「她是欠我錢,這頓飯她請不起。衣服又給她贖回來了,還要給她錢去洗澡,還得幫她賠盤子,我虧大了我!」
「掌櫃的壓根也沒讓你賠!」石橫暴跳,「咱們往兆安辦事,帶她能幹什麼?有她反倒走的慢。你會這麼好心供吃供喝?」他微瞇了臉突然恍然大悟,指著無仰,「你不是想借著她討吧?你太缺德了!」
「我怎麼缺德了?」無仰避開他的手指,「一不用動法血,二你也不用摧力。如此靈罩不外洩,穩當至極。再說了,她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自己都說自己是災星了。明顯在這鎮上也混不下去,那還不如跟了咱們去呢。我可是好心幫她,不然早讓鎮上人圍起來揍死了!」
無仰看石橫一眼,適時堵住他欲出的話:「別說賴我,不是我讓她去那客棧的。我一向都是如此,從未例外。只管自己快活,別的一概不問!」
石橫盯著他,許久垂下眼眸輕笑:「是啊,我這是怎麼了?我們一向都是如此,哪管那許多?」
「沒錯,我們。」無仰笑,輕喟一聲拿了一個杯放到他面前,「喝一杯吧,一會子坐車往兆安去,要晃蕩好幾天呢!可算離了這鬼地方,真冷呀!」
石橫接過杯一飲而盡:「碧游宮的那幾個今天已經離開井東鎮了,看來他們並未察覺到咱們的罩氣。那只火巖瓏已經化形成人,難怪碧展秋這般在意。」他頓了一下,「至於軒轅凌,你半道把他扔下了。他自然要尋你出這口氣了!不怕他回去砸你的招牌?」
「鎮上風沙大,於我們有利。」無仰道,「至於軒轅凌,他做著官兒,如今擅離職守跑到月耀來拿靈物。砸我招牌?他敢多嘴半句麼?是他坑我在前,他根本沒告訴我那火巖瓏出自碧游宮!我沒宰了他已經算是客氣了!」
「你何曾怕過哪個?」石橫轉著酒盅,面上淡淡的輕笑,「出自碧游宮又如何?」
「我若怕了,豈幹這行當?」無仰哼一聲,「若能省些事,咱們走的乾淨豈不好?」兩人一邊閒聊一邊等。如今樓下已經沒什麼人,天氣冷又沒開集,鎮上的鋪子都打烊的早。只因他們給的賞錢豐厚,掌櫃的也樂得伺候,臨時打發人在後廚那邊找間屋讓七月洗澡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