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夏日繽紛,草長鶯飛

七月就這樣得了份高報酬的園丁工作,這簡直就是她做夢的前程啊!而且這環境非常適合她,只對著一些花木,這樣她心裡就不用緊張害怕。

她依舊住在東北院後院的小房裡,每天自己做飯洗衣,不用管東家的飲食起居。她收拾好自己住的地方,然後就是看書,辨認這裡各種的花木,並且按照書裡記錄的方法,依照不同的種類給它們加以輔培。

她照流火的指示,並不刻意去管它們。每日只是各個園子看一看,若有長勢頹敗的就幫著鬆土施肥,若是有格外優秀的,就通報給東家流火來安排。那樣不多時便會有人過來,將它們移往別的地方去培育。是一個叫清木林的地方,也在碧游宮裡。七月想,那裡該是一個非常美的大花園,裡面爭奇斗艷,奼紫嫣紅。

她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對著植物比對著人要輕鬆。也非常喜歡她的東家,因為他從不會來打擾她,而她也為了怕再連累他,每每有事就會跑到正院大門前,大聲喊叫一聲「東家」。他聽到了便會出來應她,若是他不在屋裡,她會寫個條子在門口,他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

日子久了,這種隔著距離的交涉反倒成了七月心裡安全的保護,更讓她體會到一種別樣的溫暖。七月以前覺得,有錢人都是怪怪的,會有這樣那樣的怪癖。

以前聽爺爺說過,村裡在外頭做工的人也說過。但七月離家這些日子以來,所見的有錢人都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逢蔭姑娘和藹可親,沒有半點大小姐的架子。

而她的東家流火也是,淡淡的,正是七月所喜歡的那一類,不會大呼小叫的揪你的錯,便是你出了丑他也視而不見。讓人覺得非常舒服也不會緊張。他喜歡安靜,不喜歡人一驚一詐。所以七月每每報事都是只喊一聲,若他不應便是不在,絕不一疊連聲的亂叫亂喊。

而流火也覺得,他與夏七月的相處比他想像的要容易的多。他自小長在碧游宮,與妖靈交往遠甚於人,他是妖靈,有灼息靈罩。大部份妖靈隨著力增,與人過親總歸對人有害。他不想為人所馭,被人傷害。但也無害人之心,遠離是一種保護,從這一點的理解來說,他與夏七月非常一致。

雖然出發點不同,但七月在這方面做的正合他意,盡管他覺得這丫頭意外頻出,他近了總莫名受牽,有時連他自己也覺得邪門的很。七月回避與他接近,是怕連累他。而他回避與她過近,是不希望她受到灼息的影響。

碧展秋受景院大王的召喚去了北方,流火一向對碧游宮與皇家之間的事並不熱衷。碧游宮自有強靈受碧展秋差遣,而事實上,展秋怕流火一出門又急於尋仇,也並不急於安排工作給他。如今代理宮務的是碧游宮的二宮主凌向月,此人為木靈,同時也是清木林的主人。他的地盤裡有著各地集中而來的木靈,他除了在展秋不在的時候打理宮務之外,一直承擔的是木靈的引導培養工作。

進入六月,天氣明顯熱起來。這裡因土地豐沃,山內草木繁多,氣候十分濕潤。與七月當初在家鄉的水土是截然不同,她很喜歡雨天,每每落雨的時候都不撐傘在外面到處跑。濕潞潞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也像是一顆芽,在雨水的浸潤之下勃然成長!其實她也不是胡亂跑,她是一個十分盡責的園丁,如果雨水太多,她也會給它們搭簡易的防雨棚,看著它們一點點茁壯七月也十分有成就感。

七月的家鄉很貧脊,有些地方是寸草不生的,村民們也買過不少種子,但放到那裡投十出一,灰黃是那裡所有的顏色。時間久了,所有的明媚都變成灰黃色。包括人的眼珠和皮膚,暗淡的,蒼桑而疲憊!而這裡不一樣,各種的顏色,清晨的露珠會折射出陽光七彩的斑斕。就連陰天的時候在七月眼中也是明媚的,有巴掌大的蝴蝶在花叢間飛舞,粉白的天藍的,招展在碧綠的枝頭,有蜜蜂有燕子,帶出生機盎然。

便是七月刨開土壤,看裡面蠕動的蚯蚓也覺得它們是美麗的,大自然展現了不同於家鄉的美麗風貌。七月覺得,以後自己奔出前程了,不再連累人的時候,她一定要回去,把爹娘和弟弟都接到京裡來住。她想,到那個時候,他們就該相信了。她是一個可以給人帶來幸福的好孩子!

每每她這樣想的時候就會格外的有幹勁,今天天氣很好,七月幾個院裡巡視了一遍,便在前院裡搭個繩床看書。這兩天走動的人多了,一會什麼這院的那莊的總來探訪。頭幾日七月也不聞不問,後來可能東家煩了,便打發她這幾天在門口呆著。告訴她足有八九個地名,說來人便問哪的,若是說這些地方來便一概都說不在。

七月估麼著可能是來求東家辦事的,東家好清靜,懶的招呼索性讓她打發。她自然遵命,十分的盡責,每見來人必要細問出處,只消是東家提過的,便堵著大門不放人。如此一來,她巡視花園就得半夜起身,大清早就得過來給他看門。不過她依舊十分的快活,並不覺得辛苦。

如今已經是正午,她正躺在吊床上看書,兩株梧桐葉寬遮光,只有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隙而下。這裡再熱也熱不過金井灘那裡,所以七月覺得溫度十分和宜。她不時的微微晃蕩著,嘴裡又哼著小調。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門口的石擋,她正愜意間,眼見一抹水粉一晃。她定晴一看,嘴一下咧開了,猛的一蕩一個翻身下去,迎著來人便小跑著過去。嘴裡輕呼著:「逢蔭姑娘!」

逢蔭剛拐進前園子,聽得有人喚她,不由的微緩了腳步。眼瞅一個藍衣的女孩跑來,一時間竟有些錯愕,直至她到了眼前,半晌才低呼:「七月?」

四個月不見,逢蔭一時竟有些不敢認!在她的印象裡,夏七月是一個又黑又瘦的小丫頭,最主要的是總是一副雞雞縮縮的樣子。縮著脖子半弓著背,一身破襖顯得整個人十分的猥瑣。後來到了碧游宮,雖說也換了衣裳在這裡住下了。但那腰桿子就跟直不起來一樣,老是雙手攏在袖子裡縮著個肩膀,一副窩囊相!

此時可能是因天氣熱了,換下了厚襖。雖說穿了一件淡藍色的小褂,下頭還是一條寬腿的粗布褲子。但因衣衫薄了,顯得那腰背也沒那麼弓了似的。仍是有些黑瘦的,但整個人精神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更添了十分水靈氣。頸子也顯得細長,原本那沒脖子的勁頭真是半點也沒了。頭髮梳得兩個小團髻,雖說十分簡單,但顯得臉孔輪廓十分的清晰。猛的一見,真跟換了一個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