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仰身負法血,可以控制土沙,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曾被當成怪物。但無仰也說過,後來才知,這世上與他一樣的人有很多。七月看著自己的手,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小紅點可以催出這樣的力量,更沒有辦法在沒有傷口的情況下讓鮮血流淌出來。難道說這樣也能馭靈?
追溯馭者的歷史,其實最初就是有一類人,擅與異類打交道。從獸吼鳥鳴可懂其意,慢慢對方願意與之相處,聽從他們的支配。最初不存在法血之說,可以說只是擅馴罷了。但雙方皆在進步,人是如此,獸也一樣,漸漸就衍生法血。
這是一個過程,也許當初人們嘗試用各種方法提高自己所馴之獸的力量,偶然間便得到某種成效。就像這世上所有不斷進步的事物一樣,諸如武功,心法,文化等等。馭者分出流派,各有心得,也有不傳的招術,由此而生出馭術。
各流派的馭術不同,提升靈物的品類也不一樣。他們根據靈物的品類以及自身的能力細加區分並加以精化。
南國綴錦,因物種的豐富而成馭者發源之地,最早的馭者皆聚於綴錦皇朝。而綴錦七朝的發展史,與馭者供獻力量密不可分。擅控自然之靈的白夜一族,以及擅控生靈的碧丹與墨虛一族。都曾經是錦綴皇朝赫赫有名的馭者家族。三大家族一度陷入仇殺,為了聚靈咒而分崩離析。而最終,也因聚靈咒使三大法血得以通融。正是這種通融,使馭者之術不再拘於流派,從而讓馭者力量沖破瓶頸。天下靈物因此岌岌可危!
流火看著她怔呆的表情,緩緩說著:「以往馭者拘於門戶,各家馭術互不相傳。後來因為聚靈咒,為了對抗他們的先祖之靈所設的馭關,他們不得不團結一致。取長補短,從而讓法血的力量得到提升。如今時移勢易,馭術已經達到通融,馭者在凌佩得到大力發展。也正是因此,我們與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糟糕。以當下而言,馭者是需要有先天的法血。但若是了解他們的發展歷史就會發現,其實這一類人的產生有時就是機緣。你和這株紫檀優夢算是有緣份,你幫助過它,它現在對你有好感想與你共脈。但如果你們一旦通脈,它接受你的血,而你從中得到它的妖力,這就是法血衍生的開始。初成的法血雖然比較劣弱,但如果它不嫌棄依舊接受的話,你可以說就是一步步在向馭者邁進!當然你不會任何馭術,不懂得如何與其共力,更不知你的血對它幫助有多少。但只憑這一步開端,已經足以讓碧游宮的妖靈對你們起殺機。」
七月聽到這裡的時候不由的全身一顫,覺得後背直發麻,居然因為這個要她的命?養花養成人人得而誅之,真是讓她冤到家!而且還把優優也連累了,如今真是連一株花都要受她的連累了!她此時表情有些木呆呆的,一時間腦中充斥了太多東西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個中的利害她是明白的,大道理她是想不到多遠。不過她能體會那種心境,如果矛盾一直積累到了極深的地步,一般來說都是有些偏激的行為出現。
好比拿她自己來說,村裡人認為她是災星,跟她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她屢次闖禍已經罪證確鑿,最後她就必須離開才能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她家裡就無寧日!雖然這兩者看起來不搭界,但她就是可以體會。
流火知道她得緩一陣,任誰聽了這些也無法一時全接收消化,更何況她現在情況也十分不樂觀。他本想先不告訴她,省得她緊張起來影響發揮。但有些事情她若不了解,單憑她記憶再好,也難有作為。
「灼雲院裡的書你已經看完了,那裡有些是培靈的方法。培靈的技巧是打散在許多書裡,比如我之前問過你的,一句可能在這本裡,另一句會出現在下一本。你全都看了,有些不大通,但此時我告訴你這些,你再復回想,就能明白它所講的意思。其實這許許多多本書裡記載的零散句子集合起來,是一本書-《紫琉桑蘭卷》。你現在要做的是,就是把這裡的書全背下來!」
「背?」七月聽了,不由的瞪著四周堆滿的書冊,「為什麼一本書要散落在這一大堆裡?」
「《紫琉桑蘭卷》是一部記載木靈培育的典籍,原本是出自綴錦,傳說寫它的人本身是一個馭木靈的高手。不過後來綴錦開始誅殺馭者,由此這本書流落到了月耀。上半部在木朗阿的手裡,不過碧游宮內也有拓本,但整部書已經讓凌向月打散了放在碧游宮裡。除了玉溪齋和灼雲院,別的地方也有。不過玉溪齋裡該最多才是。」流火微忖道,「當下只能用笨辦法了。」
他看著七月的表情,又補充到:「以前在灼雲院,全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能背的一字不差。如今了解一切,該背的更快才是。他只肯借我幾日,而且過幾天宮主要回來。至少我們要找到如何變改紫檀優夢的脈息。現在我把它移在向陽之地,已經延緩了化形的速度。再借玉溪的水土靈氣,會多多少少異改一些。這不僅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它。它若想變強就該自己苦練,碧游宮不會接受任何一個貪求法血的妖靈!」
「我沒有法血,就算有了也是靠它的妖力。它才不是貪求這些,雖然它不會說但我知道。」七月突然說,「我不想當馭者,我也不想馭靈。但我也不想因為這個死,這根本不公平,我什麼都沒做就要我死!還要優優也死!」
流火愣了一下,突然揚起唇角帶出一個美好的弧度:「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有很多,你明明什麼都沒做,幹什麼要你自己出來奔前程?」
七月一下傻眼了,眨巴著眼看著流火半晌:「這個你……」
「某人閒得無聊的時候會對著院裡的風笛草叨叨,不是還準備在京裡買房子嗎?」流火的眉毛都飛揚起來,「不是我打擊你,一個月一兩的話,如果我不包吃,你這種飯量一輩子也別想在京城買房子!」
七月的臉一下憋得紫脹,喉間咕嚕了半天說:「可是東家你不是包吃嗎?」
「包吃,你可以吃的再多些也沒關系。」流火說著表情又有些懶洋洋,一說到這個他又想到做飯了。這後頭有一菜地,但這裡聚了不少木靈之氣。他得先看看再決定要不要這幾天就吃它們!他沖四周的書堆飛了飛眼神,示意七月現在就可以發揮自己的記憶力了,便往外要走。
七月看著他,突然開口說:「東家,你也是妖靈。幫我這個,你會惹麻煩吧?」
流火聽了轉過頭:「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我自己。」他指指自己的頭,「我不喜歡背書,有些東西你替我記下來。」
「但至少你不想讓我死對吧?」七月小聲說,用手比了一個很小的距離,「至少有一點想幫我吧?」
流火靜了一會,微微瞇了眼道:「可以比那一點再大一點點。」看她滿臉歡喜毫無危機狀,一時低語,「若是改不了它的脈息,我就把它一把火燒了,到時你也能過關。」
「別。」七月聽了忙站起身擺手,「它已經不是一株普通的花了,它有了感覺,這樣不行。」
「你不相信宮主回來發現一切會要你小命?」
「相信。」七月的表情有點僵,手指曲緊攥著拳,「而且我知道你也討厭馭靈的人。」她偷偷瞄了一眼流火,雖然他說話的口氣一直都沒變,神情也是淡淡的。但提到馭者,他的眼神有點怪。
「我不想死,也不想它死。」
「非死一個的時候呢?」
七月想了想,一臉篤定的說:「不到那個時候就行了。」
流火輕哼了一聲:「能想的開也是一件好事。不過有時候總要選一下的,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算不上自私,生死關頭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七月聽著他的話,想了想突然就向著牆邊一大摞書走過去:「我不知道,也許你說的對。但我不想再連累人了!」
種花也能種出危險來,這是她沒想到的結果。她並不後悔,從那株紫檀的枝蔓花朵裡,她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愉悅以及渴望更進一步的迫切。這些不能言傳的感受讓她覺得快樂,並且願意為此繼續努力。但努力的方向,並不是建立在紫檀的枯萎上。她希望可以與它一起進步,看到它脫去籐衣化出人形的樣子,可以繼續在碧游宮生存與修練,最終達到它所願的境界。如果開始是她無意賦與的,那麼結果就需要她繼續與它一起面對。若是讓流火將它摧毀,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麼跟她當初惹禍就跑掉也沒什麼不同。她不想再連累人,也不想再當那個只會逃跑的夏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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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了午間,天空開始堆積雲層,隱隱還聽得幾聲悶雷。小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盤在屋頂上的籐枝有些還向天空不停的伸展觸須。碧游宮裡的植物,一向是主張天生天養,從來不給過多的呵護。它們遍及山中,在不同的院台成長,若抵得住上天的考驗依舊可以聚靈而出,才有資格進入清木林。
七月對灼雲院裡的植物都十分體貼,如此紫檀優夢脫穎而出進入清木林。但實際上,它並不算是天姿卓越的。但在清木林裡達到快速的進化,的確是讓向月有些吃驚。
清木林裡的植物,隨便一株移出去,也是比外頭的要強許多。這種強不僅僅是生長的繁茂,更多的是擅於聚力以及搶奪有限的資源。土,水,陽光,空氣,以及更多的養份。它們也是在競爭,無時無刻都有可能敗下陣來。資質平平的紫檀優夢,在七月給予的溫床上得到聚力的機會。但在這清木林裡,依舊可以勃然成長直至比其它植物更早達到化形的階段,這足以讓向月重新評估它的價值並對它也有所期待。也正是因此,向月才沒有急著處理它而接受了流火的建議。畢竟培養出一個妖靈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而強靈更是寥寥無幾。
如今碧游宮中的,有許多已經成人形的妖靈,實際上是靠強靈借力摧出來的,他們本身已經沒什麼發揮,只能承擔一些普通的工作。而憑借自身力量達到化形階段並且成功聚力,才有機會成為強靈,而他們則需要承擔一些外務工作。碧游宮依靠月耀皇室的財力物力得以發展,就得為月耀出力,這是不可避免的。況且從自身發展也好,保持月耀安定也好,利益的趨勢最終是要指向凌佩。與馭者為敵在公在私都是必然。
當下宮裡算是強靈的其實並不算多,而天賦極佳的強靈更是少的可憐。像十珍獸這樣的,碧游宮裡除了火巖瓏流火以外,還有一只血驪,一只雷獸,一只嘯清梟。
妖靈的本類如果太復雜也是一件頭疼的事,那只血驪因得不到孩童的鮮血以飼,都四十來年也沒見有化形的跡像。展秋等人還得時時防著流火,因流火已經不止一次流露出要借那血驪聚力的意願。那只雷獸如今倒還算穩定,只是目前還看不出將來是會發展成雷王一系還是雷妃一系,雷獸喜歡呆在谷壑荒灘之地,收納雷力為引,目前那廝住的地方已經讓雷電搞的寸草不生,有時隔著兩個山頭都能聽到雷聲轟鳴。至於那只嘯清梟,天天鬼吼鬼叫,這個是它納收靈力的方式。但旁人聽了就得神魂顛倒,當初為了它所住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妖靈抗議。
所以碧游宮雖然占地比京城還廣,但實際上妖靈都在一起十分麻煩。也正是碧展秋為何接受了當初在碧蒼山的教訓後要向人類學習,制定規則階級,否則妖靈為了爭奪有限資料,自相殘殺的戲碼肯定天天上演。
除了這些珍獸會給他們單獨的環境之外,碧游宮裡別的物種也十分豐富。幾乎各地的奇花異木都集聚於此,飛禽走獸也各有汲養之地。但競爭也非常殘酷,單雲夢涯一帶,就聚有飛禽走獸外帶花草樹木不下百種之多。
雲夢涯是初階聚靈之地,它們彼此蠶食或者互相扶倚,若能幸存並且通過雲夢涯的主人簡清輝的測試,才能出那片山谷到碧游宮更高階的地方去。凶猛的野獸也不見得能脫穎而出,只有更聰慧更懂得適應的才能離開。
弱肉強食是上天的自然法則,碧游宮內也不能例外。正如草木要被人所食,受旱雨天災之苦一樣。野獸也是如此,如果天資平平,就要吃苦耐勞並懂得自保,絕無捷徑。
就連流火,逢蔭這樣的也是一樣。流火的父母就是強靈,他的父母早已經妖化,逢蔭更是宮主的獨女。但他們同樣要經歷雲夢涯這一個階段,與大量初聚靈力但未及人形的妖靈們混在一起,直至通過簡清輝三項試煉才能離開。
當下強靈基本上都在錯雲,盤雲,碧雲三個主要的山峰裡。盤雲峰和碧雲峰皆比錯雲峰略矮,盤雲峰在錯雲峰西北一帶。碧雲峰在東北一帶,錯雲峰上有滄瀾台,灼雲院,山底有清木林,盤雲峰上有炎林院,點翠山莊,月錦堂。碧雲峰上有龍棲谷,霄雲渡以及靜水閣。別的地方都是一些輔助宮內日常生活以及出行的建築。
灼雲院裡就只住了流火,滄瀾台是展秋和逢蔭,還有不少蛇靈但都比他們要力弱。炎林院裡最強的是楓雁,其他人都是她的附庸或者輔助。楓雁有金翎雀的血統,其曾祖是金翎雀,但到了其祖一代又與木靈通了婚,到了其父又跟雁靈通了婚,血統非常混雜。
其實像這種情況也並不少見,比如十珍獸當中的亂葵獸,其實追溯先祖就是狐與木靈通婚而產下的後代,後來漸漸發展成獨特的一種珍獸。
點翠山莊裡最強的是古蒼梧,這人是木靈,本體是槐。而點翠山莊裡所住的也是木靈居多。月錦堂裡最強的是君北舞,本體是一只貓,不過現在估計本體已經像老虎一樣大了。
龍棲谷裡住的是那只雷獸,還未化形,不過已經可以通人語。霄雲渡裡是那只嘯清梟,聽說月前已經化形成人,不過還未正式露過面。靜水閣裡有那只血驪,還有一個水靈接近化形。
吃飯的時候,流火便將碧游宮這些院落劃分,以及各地職能都一一告訴七月。她好奇,反正已經說了,不在乎多讓她知道些。以前一直說哪裡不能去,卻沒告訴她原因。如今告訴她也好,省得她好奇心泛濫誤入了不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