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長髮鬆散微微凌亂,回身抬頭之間,別在耳側的花朵就在她面龐邊微顫。平日她總將頭髮束成團髻,額前總有些細細的絨毛狀的毛髮。讓他每次有意無意間瞅見,腦中總要反應出四個字-黃毛丫頭!但今天頭髮皆披散下來,掩住那些細小絨毛,讓她那原本那一團孩子氣的面龐上,又增添了幾分柔媚。晨起的初光,將她的肌膚帶出蜜糖樣的光澤,讓她的黑眼珠也像沾了初露般潮濡。那大朵的紫檀在她的臉側,紫色的妖嬈便如此沾染上她的面頰。回眼間睫毛如蝶翼,顫抖的竟讓他心裡微窒,他揮去莫明的情緒,一錯眼卻看到她的領口。這件衣領開的太大,他居高臨下有些風景想掩也掩不住!
流火幾乎是有些狼狽的閃過眼去,身子不由的猛的後退一步。腦中有霎那的空白,都快忘記自己出來幹什麼來了?她臉上稚氣未脫,眼中是揮不去的高天流雲,明澈淨透到讓人總能想到那湛藍的天空。也正是因為如此,當那撩人難掩之時,會比刻意的妖艷更具誘惑力。
她沒有白淨通透的肌膚,但蜜糖般的色澤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甜美的味道,當有了味覺的聯想就會更加揮之不去。眼觸之而神通之,邪惡念頭產生的如此之快,讓流火手足無措。
七月見他突然又退回去了,一臉的古裡古怪表情,七月以為是她擋著門口。馬上站起身來說:「東家,我看了一夜,拼出了幾句,不知對也不對。」
她一起身,寬大的袍子就像掛起來一樣直上直下了。流火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反正是輕輕吁了一聲。緩緩說:「你說吧,一會試試就知道了。」
七月便將那幾句重復給他聽,流火聽了微忖:「前面幾句倒正跟紫檀優夢這一系的木靈相合,但後兩句就有點冒險。」
「我也是這樣想的。」七月看了一眼邊上的紫檀,「午未相交的時刻拿火來燒,聽起來很詭異。」
「其實想想也是通的,火息可以破壞木系的脈絡。以五行相克之法,午未時先燒。然後再以五行相生之法,寅三刻蓄土力,最後聚以寒水匯木土。」流火說著活動一下手腕。他知道七月是不通這些培靈之法的,她是以她自己的邏輯拼湊出來的,但的確是可行。
「哦,那我們要試麼?」七月又有些期待又十分害怕,如果不成功,優優可就完蛋了,又燒又凍,哪裡還能活?
「你睡覺去吧,我來弄。」流火說著微一偏頭,讓開身子讓她進去,「要是不行我會停的,總歸不讓它死便是了。」
「我想看著……」七月話還沒說完,流火已經忍不住伸手過來揪她,一扯她的手臂把她給扯進屋來,「睡覺去。」她在這裡杵著他根本沒法專心。
七月剛踉蹌進屋,還不待站定。他已經身子一閃出去,而且光的一聲把門從外頭給別上了。七月聽得門咯卡一響,忙撲過去叫著:「東家,我現在睡不著呀,你讓我看看嘛!」
「閉嘴,你再嚷我一把火燒了它了事!」流火一嗓子讓她立時安靜下來,貼著門縫玩命的擠眼想看。哪料他一下背沖著門站著,直把門縫擋死,讓她跳著腳也瞅不見半星半點。
「東家,東家,是午未相交的時候,不是現在呀!」七月什麼也瞧不見,這屋裡也沒窗。她半晌聽不到動靜,擔心的要命。突然想到上不過連辰時還未到呢,不由的又叫。
「你趕緊睡覺去!」流火哼了一聲,看著院裡大堆的書和盤在槐上的紫檀優夢。她一晚上居然看了這麼多,真真是要把小命都豁了。一這樣想,越發的氣悶:「我數三聲,你再不滾到床上躺著我就把它拔了扔溝裡!」他話音未落,便聽屋裡一陣「咚咚」的腳步聲,接著「嘩嘩崩崩」亂作一團,還伴著幾聲「哎喲」,像是她一急又不知一腳踹上哪裡。
他又有點後悔,她一著急就毛手毛腳狀況頻出,他睨眼透過門縫見她已經抱著小腿跳著腳往竹榻子那裡蹦,長髮在身後跳躍,帶起一層層的光波。連帶那寬大的袍子都因她抬腿弓腰的動作而難掩婀娜!流火回過頭去,倚著門坐在她方才坐的地方,碧游宮裡的書籍若是她再這般看下去,紫卷定會讓她完全的拼湊完整。只以自己理解方式,根本無須了解馭術功法。若是說出去,估計哪個也不信吧?
他看著邊上的紫檀優夢,伸出手指繞住它尖梢的觸須:「午未相交,我們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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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躺在竹榻上,此時心裡焦期,也難入睡。她蜷著也不敢下去,眼瞅門縫那晃著人影,就知道流火還在外頭。她伸手撫了撫頸上掛著的那塊玉,自從聽了無仰的話以後,她沒再把那個「順」字護身符隨身帶在身上。但此時她覺得,若是帶上,多個神明來保佑也是好的。
她恍惚間似是回到數月以前,回到她第一次進入碧游宮灼雲院的那一天。看到東北院裡的雜亂荒敗的建築以及與這些荒敗之景完全相反的草木勃生之態。被忽略被遺忘也不自我放棄,從它們身上七月看到了自己。看似是她在充當園丁來照顧它們,其實是他們在一起相依相持。
七月胡思亂想,不知覺的竟沉沉的睡過去。她這一夜裡用腦過度,便是睡了也終難平復。昏昏然似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渾渾噩噩不斷的掙扎與追逐。她看到漫天紅色,輕紗疊舞有如晚霞,裹纏著金雕玉刻的華艷。突然指尖麻痛不已,她猛的一窒,一下子醒轉過來。雙眼所見碧意叢生,微微的吁了口氣,不由自主抬起手來看。
那疼痛如此真實,場景有如親臨。不過還好指尖上毫無痕跡,足以證明不過是幻夢一場。她抹了一把額頭,上頭全是汗。她靜了半刻,又想起優優來,忙撐身而起向著門外:「東……」
她話音剛落,忽然門一下彈頂開來,接著一道影子一閃而至,一雙手臂將她抱個緊。七月還未反應過來,已經陷入那醉人的芬芳裡,只是這味道她十分熟悉。她微瞇了眼滴下淚來,因聽到一個聲音,柔柔的軟軟音腔,懶懶的又有點微微揚起。透著歡喜與疲倦:「七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