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明明是坐在她身邊的,當她捧杯低首的形態在七月面前變得朦朧的時候,雖然七月並不意外還是賃得冒出一身的冷汗。
小小的莊院,門外的桃林,亦開始像塵煙一樣變幻無蹤。只有她坐的椅子仍存在,卻在她站起的一剎那也成了飛煙。七月微掐指
尖,看著這樣的霧茫茫,與當初的陰司一模一樣的暗淡。感著自己跳動的脈搏,翻湧的熱息,只賃這些就足夠!
她動也不支,凝立如一尊雕。看著眼前的霧影彌漫,漸漸顯出一片林影,甚至還聽到泉聲叮咚,潺潺如輕歌。竹林,密密的新綠
迷蒙著水霧。泉聲若隱若現,像是在竹林的深處。越來越密,彎徑顯現在七月腳下,竹林圍繞在她的身周。
突然有紅光掠過,七月抬頭看去,是一只鳥,是火巖瓏,正懸蕩在空中兜來轉去。金紅的羽絲如細細浮蕩的絨,闊展的雙翼像是鍍了一層金,圓圓的顱頂有著像貓一樣的耳朵,耳廓是橢圓,卻因頂端的一叢立絨顯得有些尖尖。勾爪上,居然盤了一條小蛇,細細的扭曲,銀中泛碧。卻並非是被它擒住的獵物,因那小蛇盤附在那鳥的足踝,尾巴搖曳出一道銀光。那鳥盤恆一圈便緩落而下,身體
在扭曲拉出修長的身影——是流火!而那條小蛇亦隨之而化,是逢蔭!
一白一碧,於竹林之中相依,一個姿如翩仙,一個貌若春花。林間深處,出塵飄然。眉眼含溫,笑容艷切。或倚竹而立,或仰手拂葉。霧影飄搖,那色彩漸隱沒了去慢慢皆成了灰,逢蔭回頭凝望,沖著七月輕輕一笑。一笑之下,幻影全無,除她之外霎時變成一片茫茫!
「若沒有你,我們就可以一直過曾經的快樂日子。若沒有你,一切後來都不會發生。他不會對我越來越冷漠,他仍會帶我飛翔,照顧我關懷我……」
七月靜靜的站著,盯著她的碧眼突然微曬:「別做夢了。」
逢蔭的腳步凝止,唇帶起一絲戲笑:「你現在就該縮在流火的身邊簌簌發抖,以為能陰司轉一圈沒事就是你的本事了?以為能避過之前的易境換景就以為沒人耐何的了你了?那些黃泉鬼差要聽老天爺的,但這裡,我才是老天爺!」
「我說你別做夢了。」七月淡淡的重復。
逢蔭的笑意凍結,面容帶出一絲猙獰:「夏七月,一會看你還說不說的出話來!」她話音未落,探手成爪向著七月急突而來,七月腳步半錯,抬肘一擋。只覺得一股強力將她直捱飛出去,她身體半揚上空,逢蔭的身形已經急急竄上來,飛起一腳向著七月的胸口踹去。七月雙臂十字擋,生生扛住這一腳,力道之剛猛挾帶一股破力。把七月踢得胸口亂翻,一股血噴將而出。血一出口,馬上空氣之中像是含了無數看不到的碧絲,飛速的便消失無蹤,接著逢蔭的面上便顯出紅暈來。
七月讓逢蔭這一腳足踹出七八丈遠,她冷如冰猶勝寒鐵,一落地只覺得心肝肺都裂了開來。她掙扎著站起身,不待立穩,逢蔭幾步竄過來探手一掌正拍在七月的肩頭。骨頭咯咯亂響,七月邊晃退了好幾步,逢蔭冷笑:「就這點本事還敢開罩入陰幕?」
七月彎著腰,晃蕩著手臂,半晌嘿嘿笑出聲。逢蔭被她笑得莫明,聽得厭煩至極,幾步過去又是一腳。正踹在七月的肚子上,直讓她打著滾著平搓出去。「噗」的又是一口血直噴出來,逢蔭的面容越發的紅艷,慢慢踱過去扼著七月的脖子將她直提起來。
七月掙扎著去掰她的手,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逢蔭看著她垂死掙扎,表情越發的詭異猙獰,雖然在笑,但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快意只有仇恨凝團不散:「所有勾引流火哥哥的全都得死,而你,更要死。
我要借你的皮囊,收你的血力,從此,就是我跟流火哥哥共脈!你呢,就在我的身體裡跟那些怨魂糾纏永遠得不到解脫!」
說著,另一只手慢慢抬起,五指化成籐枝,似籐又似蛇。像是肉做的莖體,發成的葉脈,漸漸伸長,向著七月眼睛而去。
七月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籐絲,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原本掙扎著掰摳的手猛的一鬆,左手向著逢蔭異化的籐絲而去,右手極快縮收如鶴首狀,五指收攏隨即依次而放。竟從指間縫隙中帶出一股灼息向著逢蔭的太陽穴戳去!
逢蔭微微偏頭,而便是這一動的瞬間,七月的左手已經一把抓住亂籐猛的一繞一拖,籐刺瞬間刺進她的手掌,但七月猶不覺痛般的,像是與逢蔭異化的籐手擊掌一般,瞬間強將掌心貼去!登時一股逆血突湧,灼星一閃,灼氣已經透掌而入直灌進去!
逢蔭身體一顫,不由自主的便鬆了手,七月強扯著她的臂猛的一拖,那手臂竟不斷延長,一股綠籐被拽出一大截。逢蔭的表情變得出奇的詭異,肩膀聳動,袖籠裡開始爬出無數小蛇,拱身盤竄而延著綠籐噬來!
七月一直保持著與那籐枝異手合掌的狀態,眼瞅那蛇影紛紛已經逼至眼前,而籐刺之中亦是混合了蛇毒,讓她的手臂開始微微泛麻,更有如千針萬蟻帶出刺痛。她青筋亂暴,雙腿吃著力氣,眼中已經帶出紅星,強關五脈中門大開,心血強竄急匯入掌,中指一突,也不管無數尖刺要將她戳個骨爛。極痛之下血力相匯,同時七月猛的弓身右掌拍地,同時一滴血在拍觸一霎落下:「合血煥木,人間無死。琉景根深,覆地往來!」
登時七月左手猛扣的籐枝在亂扭起來,尖刺突長邊同那些小蛇紛紛斷落。逢蔭只覺一股灼氣隨著自己的手臂逼體而來,竟激得內裡一陣翻攪。她猛的一甩手,呼的一聲,一條巨籐如蛇軟繞著向七月飛撲猛彈,七月左手五指大張,只見那巨籐亂竄最後竟隨著掌心全陷了進去!
七月連踉了數步,兩個眼睛竟也倏然冒了下綠光。逢蔭的表情變得出奇復雜,七月慢慢直起腰身,逢蔭微退了一步,七月看著她:「我開始讓你打,是要確定眼前這一個是不是逢蔭怨靈初聚的死體!」
「你說什麼?」
「耒殿當初輸你,並進只因你是死靈,而是現身的根本只是傀儡!」七月甩了甩左手,逢蔭清楚的看到她手上肌皮骨爛的傷正在慢慢愈合。
七月看著她:「嫉妒生出了憎恨,只有不斷吞吃憎恨才能強大。耒殿死在你的手上,於是也成了憎恨。只有找到你真正的聚靈體,才能讓她解脫!只有解脫出來,才能釋放真正的生之力。」
「我不出現,你怎麼會出現?不讓你打,你怎麼會過來抓我?若我上來就逆血匯脈,你肯定跑的遠遠的對吧?憎恨給你力量,也最終會被憎恨束縛。只要我與流火一分開,你馬上就迫不及待了。所以一早就說了,你別再做夢了!」
七月心中突窒,像是有芽在隨血生長,耒殿的魂力在血液裡帶出生意,木力的生生不息讓她的身體瘡傷在極速痊愈。這不再是憎恨而是憤怒,面對著碧逢蔭勃燃的怒意!異體合魂,為紫卷聯合各家馭術所推演出的蒼之力最初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