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把牛奶帶上」,剛準備拉開門,母親就從客廳裡追出來,手上拿著一袋剛剛在電飯煲裡蒸熱的袋裝牛奶,騰騰地冒著熱氣,「哦喲,你們男孩子要多喝牛奶曉得伐,特別是你們高一的男孩子,不喝怎麼行。」說完拉開齊銘背後的書包拉鏈,一把塞進去。因為個子比兒子矮上一大截,所以母親還踮了踮腳。塞完牛奶,母親捏了捏齊銘的胳膊,又開始叨唸著,「哦喲,大冬天的就穿這麼一點啊,這怎麼行,男孩子嘛哪能只講究帥氣的啦?」
「好啦好啦,」齊銘低低應了一聲,然後拉開門,「媽,我上課要遲到了。」
濃重的霧氣朝屋裡湧。
頭頂是深冬裡飄蕩著的白寥寥的天光。
還是早上很早,光線來不及照穿整條冗長的弄堂。弄堂兩邊堆放著的箱子,鍋,以及垃圾桶,都只能在霧氣裡浮出一圈淺淺的灰色輪廓來。
齊銘關上了門,連同母親的嘮叨一起關在了裡面。只來得及隱約聽到半句「放學後早點……」,冬天的寒氣就隔絕了一切。
齊銘提了提書包帶子,哈出口白氣,聳聳肩,朝弄堂口走去。
剛走兩步,看見踉蹌著衝出家門的易遙,險些撞上。齊銘剛想張口問聲早,就聽到門裡傳出來的女人的尖嗓門:
「趕趕趕,你趕著去投胎啊你,你怎麼不去死!賠錢貨!」
易遙抬起頭,正好對上齊銘稍稍有些尷尬的臉。易遙沉默的臉在冬天早晨微薄的光線裡看不出表情。
在齊銘的記憶裡,易遙和自己對視時的表情,像是一整個世紀般長短的慢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