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相見了。

她捏著小票神經質地越笑越大聲。

她一定是瘋了,可是在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叫醒她。會不會自己的確從洗手間出來了,然而易禛看到的只是瘋掉之後的她。也許他還在努力跟自己說話,希望自己能夠醒過來。有可能王格現在也正大聲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池西!池西!」

突然自腦後傳來王格的聲音,池西一陣竊喜,轉身看到王格擔憂的眼神。

她立刻跑過去抱住他:「王格!我剛剛……」

說話聲戛然而止,她聞到了王格身上濃重的酒味。

抬頭,看到王格笑嘻嘻得看著她,微醺:「怎麼在這裡?剛剛不是跟易禛走了嗎?」

那種渾身發冷的感覺再次回到池西的體內。

王格見她不說話,逗她:「難道是幾分鐘不見,想念你王格哥哥了?」

池西呆呆看著他。

王格這才覺得奇怪,仔細打量池西半晌,皺眉:「我認錯人了?怎麼跟西西有點不一樣?」 說完捏捏池西的臉:「肉嘟嘟的小臉蛋呢?」

池西不知道為什麼,急退一步:「你認錯人了。」

「說什麼呢?」王格嘟噥:「你不是西西還能是誰。」

池西沒有說話。

微涼的晚風吹來,吹得王格一個激靈,酒醒瞬間醒了大半。他再細細觀察面前這個女孩,才發現了不同。比池西瘦,比池西成熟,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眼睛不會騙人。

那雙眼睛,不屬於池西。

他禮貌得退後幾步,用乾笑化解尷尬:「哈哈!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你跟我一個朋友長得特別像。」

池西避開他的眼睛:「沒關係。」

***

她看著王格道別後遠去的身影,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在王格小區附近的便利店。

池西重新在夜深人靜的便利店前坐下。越來越涼的夜風吹過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那種徹頭徹尾的孤獨跟絕望從骨頭裡一層一層犯上來,冷得她抱緊自己還是發抖。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王格產生了依賴,更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下意識的求助者從易禎換成了王格。

只是半年而已,什麼都變了。而可能剛剛也只是半小時而已,連世界都變得離譜。

她忍不住呵呵自嘲得笑起來,沒笑幾聲,被一個懶散而又玩世不恭的聲音打斷:「笑什麼呢?」

池西疑惑得扭頭。

旁邊不知何時坐著一位穿白襯衣的男人,脫下來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扔在台階上。眉眼長得有些柔和,甚至稱不上man,然而細長的眼帶笑看著她,眼底沉沉如深淵。

「笑什麼呢?」男人把一杯熱飲塞進她手裡:「分享一下。」

溫熱的易拉罐觸及手心的瞬間,池西緊繃的神經稍稍緩解,感覺連手背上的毛孔都微微張開:「謝謝。」

男人兀自打開自己的熱飲喝了一大口,舒服得歎氣:「爽!應酬完來杯熱飲簡直舒服!」

池西莫名地看著他,聞到自他身上傳來到淡淡酒味。

男人一口氣喝光所有飲料,又朝池西笑了下,沒有在意之前的問題沒有得到回復,也沒有在意池西任他自言自語半天都沒有應答,隨意得拍拍褲子站起身:「再不喝就涼了。」

「謝謝。」

他眨眼:「不客氣,再來一瓶送的。」

池西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附身撿起自己的西裝,語氣淡淡:「女孩子這麼晚一個人在這裡發呆,會讓怪叔叔產生不良企圖。找個暖和的地方再哭哭啼啼也不錯,要不要採納我的建議?」

「謝謝。」

「嘖。」他無趣得撇嘴:「真無趣,拜拜!」走了幾步卻又折回來,在池西面前站定,有些不耐煩:「誒,起來。」

池西疑惑地抬頭看他。

他看起來很不屑解釋,然而在看到池西表情的瞬間,還是按了按眉毛開口:「那邊幾個醉漢注意你很久了。你有沒有要去的地方,我送你。或者給你換個熱鬧點的地方你繼續。」

「我沒有地方去。」池西盯著他一字一句回答。

「哦,我家不收留流浪漢。」他有點苦惱:「送你去酒店吧。」

池西維持著抬頭看他的動作。

「起來吧?」

「腿麻了。」

他無奈:「那再給你五分鐘。」

一個小時之後,池西坐在了酒店房間的沙發上。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連名字都沒留,替她開了房間之後就頭也不回得離開了。

池西覺得他很奇怪,可是轉念又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呢?最奇怪的事情不是剛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麼?睡吧,也許一覺睡醒就發現不過是一場夢。一場有點真實的夢。

然而池西睜眼等到了天亮。

這種熟悉的,用酸澀刺痛的雙眼迎接朝陽的感覺,這種用頭痛欲裂,清醒而又恍惚迎來清晨的感覺。

睜眼一整晚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池西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回到了整整一年前,那麼所有的事情該都是按照過去發生過的順序再次上演一遍。

雖然她記不清去年的今天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易禎跟自己的習慣。如果這時候到過去兩人同住的樓下,應該會看到易禎開車去上班,而自己必然在家裡睡覺。

池西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推斷,卻並不知道如果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話,接下來該怎麼辦。

所以當她目送易禎駕車離開後,竟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從角落走出,茫然無措得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沒有看到易禎已經駛出小區的車,轉了彎掉頭回來了。

「西西?」

池西抬頭,看到白衣黑褲的易禛從車裡緩緩走下來,深邃的眉眼,修長的身型,彎腰蹲下的時候腰背挺直,左手輕輕壓住西裝的下擺。

他關心得打量她,疑惑:「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怎麼起來了?

池西一陣驚慌:「我……我睡不著了,出來走走。」

易禎擔心得摸她的臉,又測試她額頭的溫度:「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差?哪裡不舒服?」

池西的眼淚控制不住得往下掉,撲上去抱住那個以為再也抱不到的人,滿心滿腦子都是管不了管不了管不了,可嘴上卻還壓抑得說:「沒關係,你去上班吧。」

易禎不放心,輕柔得拍她的背:「發生什麼事了?」

「沒關係。」

易禎扶起她,眼神溫柔,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怎麼不高興?要不跟我一起去上班?」

池西毫不猶豫選擇了點頭。

池西一路上的安靜,讓易禛更加不安。一到辦公室,他就命秘書去端了杯熱水,關心地坐在池西身邊,不停測試她額頭的溫度。

易禛沉默地皺著眉:「我聯繫陳醫生來給你看看。」

「我沒事。」池西壓抑著翻滾的情緒:「你去忙你的。我坐一會兒就走。」

易禛覺得池西怪怪的,哪裡都奇怪。可具體是什麼,他又講不出來。

「工作的事先放一邊。」易禛下意識回答:「你哪裡不舒服?有沒有什麼要吃的?還是我現在送你回家?」

池西急忙回答:「不用!這裡挺好,就是有點頭暈。」

「那為什麼哭了?」

池西咬唇:「因為……剛剛做了惡夢。」

易禛一怔,低笑出聲,無奈得摸她的頭:「做個惡夢就哭成這樣?」

「就像真的一樣……」池西唇色蒼白,自言自語版喃喃:「你不要我了……我自殺你都不要我了…… 你還給我你跟別人結婚的喜帖……」

她講到這裡,心臟突然劇烈得扯痛,看著眼前的易禛,腦海裡卻都是那段無望的過往,環著易禛的手臂抱得更緊。

易禛輕柔得安撫她,覺得無奈好笑:「盡會瞎想。」

池西縮在易禛懷裡沒有說話。易禛靜靜陪她坐了會兒,直到陳醫生來,才拍拍她的腦袋站起身:「乖乖讓陳醫生給你做檢查。我去處理幾個文件,處理完送你回家。」

池西點頭。

陳醫生慢條斯理替池西測著心跳,突然說:「西西是不是最近瘦得厲害?」

正處理文件的易禛頭都沒抬地回答:「沒有吧。昨晚睡前稱了體重,還說自己重了。」

陳醫生的眼神疑惑地掃到池西的臉上,看得池西心虛得到處看。

「西西是不是著涼了?」易禛又問。

陳醫生笑笑:「沒有。挺好的,就是有些營養不良。你最近是不是沒給人吃好吃的?」

易禛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陳醫生再次回頭打量池西,眼裡滿是探究。作為池西的私人醫生,池西的身體狀況,他比易禛更瞭解。眼前這個人的身體狀態,顯然不是他一手調養出來的。

他的眼神從池西的臉上投到手上,好奇:「西西什麼時候買的新手錶?」

「新手錶?」易禛疑惑。

池西慌亂地僵在座位上。

正巧秘書替池西換了杯新熱水回來,玻璃杯擱到茶几上的時候,一旁易禛的手機同時有電話打進來。

秘書跟陳醫生同時「咦」了一聲。

易禛聞聲,也放下筆走到茶几前,看到閃爍的屏幕上兩個大字:西西。

連易禛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池西。

池西的腦子轟得一聲,一片空白。

「西西?」易禛擔心得看著一臉慘白的池西:「你手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