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強行奪走的初吻,成為濟王殿下少年時期最黑暗的記憶。
宮中侍衛很是驚訝,為何濟王殿下會連夜從國子監逃回皇宮,但每個人對著那張即將爆發的黑面,皆沒有詢問的勇氣。
一整夜太監們聽著濟王殿下在寢室內乒乒乓乓的砸東西,太后知悉濟王連夜跑回來後也急急大半夜擺駕而來,卻被濟王攔在門外,他就是不開門。
太后只得撫門而嘆,「鈺兒,誰讓你不痛快了,告訴母后,別一個人憋著,傷了身子……」
「還不是——」濟王只開了個頭卻猛地戛然而止。
——『殿下,你想說就算先皇駕崩了,還有太后為你撐腰是麼?就算沒有太后,還有小皇帝?還有一干默默支持你稱帝的老臣?原來殿下的能力……不過如此嗎。』
那人似笑非笑的模樣又浮在眼前,祁見鈺咬牙握緊拳頭狠狠一砸桌案,硬是吞下這奇恥大辱!
萬翼,就算不依靠母后,皇帝,本王也能將你徹底踩在腳下!
太后左等右等,祁見鈺到底還是堅持不開門,太后只得失落的回仁壽宮。
濟王砸了大半夜,也終於累了。
合衣躺在床上,他才剛一閉上眼,腦中便不受控制的回放先前在自修堂後那一幕……
唇上依稀溫軟濕潤的觸感令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人暖暖的鼻息噴在他臉上,不論他如何用力掙扎,那隻緊捏著他下巴的纖細手腕卻有著想像不到的力量……
祁見鈺搗著臉在被窩裡狠捶床板,不准想!不準!
回憶卻不聽話。
硬是不顧他的羞憤,完整回放。
萬翼親他的時間其實他也不記得有多長,只覺每一瞬都如艱難渡年。
若非,若非……
祁見鈺想起若不是那該死的商珝突然闖進自修堂後這花圃,撞見了他們,也不會害他張口欲言,而後……
與萬翼在那刻微微開啟的嘴唇撞上!
思及舌尖那一瞬過度狎暱的觸感,那人驚愕的表情也歷歷在目……
擺出這種表情做什麼!明明是你先出手的!
祁見鈺青著臉霍然掀開被子,死命又跑去洗漱擦嘴,而後再也睡不下了,繼續乒乒乓乓的跳腳砸東西!
舌吻什麼的,果然對於青春期少年而言實在是太刺激了吧。
這廂,萬翼回寢室後,小書僮發現稍後露頭的影一表情很奇怪。
「你怎麼了?」
「……果然現實比想像更難適應……」影一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默默隱去身形。
小書僮只來得及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不是斷袖……這不是斷袖……』眼前便再無蹤跡。
言仲一頭霧水,再看向公子,卻見他皺眉輕撫著唇。
「公子,你怎麼了?」
「只是逗了只小貓……」萬翼漫不經心道,放下手,「不慎被咬了一口而已。」
「咬?」
言仲忙拉起公子的手上下左右的檢查,沒有啊,再擴大檢查範圍從頭望到腳,除了嘴唇微紅了些,其他毫無異樣。
萬翼拍拍他的頭,「言仲乖,去睡覺吧,別忙活了。」
於是小書僮只得帶著一腦子疑問,呆呆睡去了。
第二日,濟王殿下還是準時從皇宮趕回課堂。
這日眾人驚異的發現,這是入率性堂有史以來,濟王首次未再欺負萬翼,反而在每次擦肩而過時……那腳步是不是劃得太大了點?不不,我們絕對沒有想到『逃』這個字!
萬翼原以為昨夜那一下要讓濟王脆弱的心靈受傷好一陣子,要休養幾天才能回來,想不到低估了他的承受力啊。
此後,濟王殿下白日在國子監上課,天一擦黑便回了皇宮,只隱約聽聞宮中請了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每日教習武藝到深夜。
喝!原來殿下是要文武全才。
祁見鈺是國子監的流行風向標,因為這一舉動,世家大族間的尚武之風也跟著大盛,同期還有不少公子爭相效仿。
不過畢竟是細皮嫩肉的俊俏公子哥兒,習武這般艱苦歷練,到底未有幾個整日抱書的公子能支撐得下去。
兩年後,唯一一個雷打不動繼續保持的,便只有我們的濟王殿下了。
而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也讓濟王殿下的身高從下半年就開始狂飆。頎長的身姿很快在同期的矮冬瓜中脫穎而出,每日出國子監回皇宮這條路,鮮衣怒馬的俊美少年,儼然已成為京城一景,不知多少深閨女兒對著那璧人一般的濟王暗付芳心。
國子監的成績是積分制,成績優秀的太學生積一分,中等的半分,差強人意則不給分,凡積滿八分的太學生就能順利畢業,並接受帝王的召見冊封。
而濟王殿下,便是國子監近百年來第二個僅用兩年就順利畢業的優秀精英。
至於這第一個?
就是萬翼那從小以神童之名著稱的爹,前內閣首輔——萬安!
萬翼在濟王殿下畢業前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寢房那條朱紅的長廊上。
他穿著青色的冕服,頭戴九旒冕冠,玄衣纁裳。衣上繪有龍、山、華蟲、火、宗彝五章紋,裳繡藻、粉米、黼、黻四章紋,共九章。
長長的九旒珠簾遮住了他的表情,萬翼只能依稀從他冷漠的轉身拂袖,感覺到他一如往昔的厭惡。
隔年春,才歸附了三年的蒙古又再度叛亂,萬翼依然在國子監做他的悠遊太學生,只是在聽聞此次領兵出戰之人,是濟王祁見鈺後,停了停掌中的酒杯,而後不置一詞,笑著仰頭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