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號著從耳邊衝過。
萬翼被俘上馬後,上半身緊緊抵在馬背,來人的馬術極為精湛,他單手控馬,另一隻手飛快地從懷中抽出一條黑色絲巾,迅速蒙上他的眼。
當黑暗充斥了整個視野,萬翼感覺到腰間霍然被一隻鐵臂一攬,騰挪間,他感覺到那人挾著他迅速換了匹馬,此刻兩人胯下的良駒無疑是匹罕有的千里馬。
初時還能聽到週遭紛亂的馬蹄,可數刻之後,整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們二人。
除了『砰砰』的心跳,便只有這行枯燥的嗒嗒鐵蹄。
不知行了多久,被黑暗主宰的感官分辨不清時間。
駿馬長嘶一聲,終於停了下來,萬翼的屁股也麻得差不多了。
那人小心地將他抱下馬,落地後也沒有放下他,依然體力極佳的抱著他走了小片刻,最後在一處燃著淡淡熏香的屋子停下。
萬翼感覺到自己被輕輕安置在一處柔軟的被縟(?)上,那人從始至終一句話都不說,只聽見『咿呀』一聲,萬翼意識到他將房門給關上了——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挲聲響起,萬翼不自覺蹙起眉,臉朝著聲音的方向偏去。
但那人依然不說話,他便也不肯出聲。
在一片逼人的寂靜中,一隻灼熱的大掌輕輕拂過他散亂的額髮,將那縷不聽話的青絲捋到萬翼耳後,大掌又緩緩的在他的頰面上來回摩挲……
微微粗糙的指腹在細嫩的肌膚上遊走時帶來一絲刺刺的癢痛,萬翼不自在的偏頭避了避,隨即下顎被帶著薄繭的長指捏住,他敏感的察覺到一陣急促而濕熱的鼻息撲面而來,來人俯下身,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
「殿下,鬧夠了沒有。」
這冷淡而平靜的聲音,仿若一盆冷水,嘩啦一聲澆在了室內正熊熊燃燒的火焰上。
萬翼原本還等著濟王殿下被識破身份後羞愧地放開他呢,不料,他大大低估了濟王的奸人本質。
下一瞬,原本正襟危坐的身體被驟然往後一壓,萬翼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上來,紅唇便被一個溫軟濕潤的東西重重堵上。
「嗯……」
那人在吻上他後,喉中溢出似愉悅似嘆息的甜膩鼻音,舌迅速侵入他的口中,緊按住他的雙手也沒閒著,從他的臉開始往下摸,沿途滑過他的耳垂、脖頸、肩膀……然後在鎖骨的凹陷處徘徊。
萬翼額上的冷汗差點下來。
好在他身上的軟甲緊實得很,加之此刻又是平躺著……那個本來不應該平……可是卻很平的地方,與男子……應該無二。┬┬﹏┬┬幸而來人的手只是猶豫地在他的鎖骨上打轉,似乎還沒有勇氣撕開他的領口,探入衣內……
萬翼在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未免一陣悲涼。
「殿……下,住手……」舌尖被來人的蠻力吸吮得發疼,萬翼掙紮著吐出話來。
但來人依然置若罔聞的裝死,反而越發擠壓著他,徘徊在他鎖骨的手繞開胸部,輕輕的扣住他的窄腰,掌心火熱的溫度,煨湯著他纖瘦的腰線一帶的肌膚……
待察覺到那隻手似乎下了壯士斷腕的決心,撩開他的下裳打算繼續往下探後,大病初癒渾身無力的萬翼驟然爆發出神力,掙開一絲束縛,厲聲喝斥道——
「祁見鈺!」
好吧。
聽到萬翼有史以來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的名字,原本打算不顧他的抗議,裝死到底的濟王殿下,終於停下動作。
萬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祁見鈺明智地選擇不挑戰進一步惹怒萬翼的後果。
不情不願地撐起身子,離開他柔軟的唇,祁見鈺的呼吸還未平復下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靜靜俯看著身下被矇住雙眼的少年。
雖然不願再惹他生氣,但放了他……心底又捨不得。
於是濟王最終只解下他眼上的黑絲巾,可身體依然牢牢壓住他,想來又擔心壓壞了那細胳膊小腿,祁見鈺雙手撐在萬翼的耳側,替他分擔一半重量。
萬翼心中正憋著一股火氣,大喜之日新郎被劫走,今日之事恐怕會傳得滿城風雨,貽笑天下。
「殿下!殿下此事實在荒唐!」萬翼冷冷道,「殿下究竟對萬翼有何不滿,直言便是,何必當眾羞辱於我。」
「你難道不知本王是為什麼?」說到這,祁見鈺也不由黑了臉,「本王的心意……你竟是不懂嗎。」
萬翼窒了下,移開視線,只說了寥寥數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祁見鈺也變了臉色。
「不論……殿下與我心中是何感想,萬翼終究不能忘了自己的責任。而殿下,更不可能。」即便你願意,太后也不會。
萬翼思來想去,便只有這個藉口,能暫時阻他一阻。
祁見鈺卻是咬緊了牙關,將萬翼緊緊箍在懷中,既說不出辯駁,卻又滿腔不願意放開他……
萬翼等了許久,濟王只是一徑抱著他,始終保持沉默。他低低催促道,「殿下?」
「孤……心底難受。」祁見鈺好半晌,才緩緩吐出這句話,「這道理,孤明白,但只要想到萬郎要擁抱其他人……孤便難受,」他說著,稍稍退開一點,將萬翼的左手,輕輕按在他的左胸上,「這裡,疼得厲害。」
萬翼感受到掌下沉重的心跳,他未料到竟會聽到這番剖心的話,竟是不知怎樣的回答,才是最好。
兩人沉默著,在這莫名的靜謐中,一同擁抱到月上中天。
突然從屋內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一隊人馬急匆匆趕到了門口,卻不敢冒然進來,只圍在門外焦急的等待。
「看來本王那便宜皇弟動作倒是很快,還不到兩個時辰便搜過來了。」祁見鈺嘴角翹起一個嘲嗤的弧度,俯首深深地看著他,似乎要將他今夜這一身喜服的模樣印入心底。
萬翼垂下眼,收回按在他心口的手,「承蒙殿下錯愛,願殿下早日忘了萬翼吧。」
送萬翼回程的路與來時相比,似乎格外短暫。
當祁見鈺遠遠看著那一襲火紅喜服的身影一步步沒入燈火通明的萬府時,他似乎曾停了停腳步,但隨即被蜂擁而來的人潮淹沒……
祁見鈺看著萬府朱紅的大門被重重合上,似乎渾身的力氣也隨之被抽走一般,他在原地又呆站了一會,仰頭空茫茫看著頭頂的明月……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
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