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曠蕩恩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作為初展頭角的禮部尚書,萬翼才剛新科上任便遇上三年一度的科考,考驗不可謂不小。
畢竟這些考生中,富貴者,與朝中內臣的親戚裙帶關係不在少數;貧寒者,其中令有一部分已事先被眼尖的大臣招攬看中;即便是她自己,也希望能在這批帝國新血中發掘幾個可堪大用的好苗子……
因此這三年一度的科考,也是各方權力的新一輪角逐,擔任這場新血洗牌的主持者,萬翼怎能不慎重?恰逢他今年二十,在冠前十天,族中卜筮吉日,準備大肆操辦他的成年禮,當年小主人所錯過的及笄禮,已成長老們的心病,因此這一次的冠禮他們便分外著心。
奈何卜筮的結果顯示那十天並無吉日,於是只好重新筮選下一旬的吉日。
萬翼本身對冠禮並無太大期待,無可無不可的等待了十數日後,終於確定五天後便是吉日。後天祭司還要再卜筮一次,選擇主持冠禮的大賓,並再選一位「贊冠」者協助冠禮儀式。
畢竟是位列六部,萬翼身份不同以往,朝中九品之上的文武百官皆收到邀約函。萬翼在冠禮前一天便告假,回府籌辦冠禮事宜。
祁見鈺在自己府中左右尋思,一旦行了冠禮便表示萬翼已經成人,成人之後……就該成家了,到時就要娶一房正室以鎮家宅……
想到這,他心中越發煩悶,利落的翻了牆,便徑直朝萬府而去。
這廂,萬翼正對著禮書最後確定一次明日的冠禮事宜。如今萬家滿門只餘下她一人,因此成年禮上的大部分步驟需要重新刪改。
對著又慣性夜訪的濟王,她只得開了門,讓他進來了。
「濟王有何要事?」
祁見鈺悶悶地糾正道,「私下喚我鈺郎就好。」
萬翼從善如流,「鈺郎。」
濟王殿下這才面上微和,靜靜的靠前一步,熱烘烘的腦袋頂在他頸窩。
萬翼被蹭得有些癢,一手推開他的大腦袋,「那不知道鈺郎這麼晚來,有什麼要事?」
祁見鈺只默默看了他一眼,什麼也不說,卻也不肯走。
萬翼無奈,好在胸甲還未解開,倒也湊合著讓他在她房裡留了宿,是夜,同床共枕,半夢半醒中,萬翼隱隱感覺胸前有一隻大掌囫圇摸了下——
「好平……好硬啊……」祁見鈺模模糊糊地咕噥了一聲,「想不到萬郎瘦巴巴的,胸肌比孤還結實……」
萬翼迎風寬麵條淚,銀牙暗咬。
你丫再夜襲幾次,即使以後脫了胸甲,吾也長不出胸了!
翌日
冠禮前萬翼著采衣,一頭長長的青絲如流水般直墜膝下。
三位美麗的侍女低垂著眼為主人小心整裝。
「公子,今日是您的大日……」見萬翼又推開粉盒,為首的大丫鬟望著他不施脂粉的臉,欲言又止。畢竟在大周朝的重大場合,主人若不悉心裝扮,對賓客而言未免敷衍失禮,更何況公子的成年禮可是宴請了朝中上下……
罷了罷了。
萬翼凝起眉,「粉別上得太厚,朱丹給我,我自己抿。」
祁見鈺支著腮,看萬翼那廂忙得兵荒馬亂,好不容易終於待他倒騰好了,萬翼側過頭對他一笑,「鈺郎,如何?」
那薄施了脂粉的眉眼如春雪初融般動人,他還未束髮,垂至膝下的長髮襯著那雪膚玉顏,倒比平日更顯得柔弱女氣,若不是眉宇間那抹屬於男子的英氣風流,他幾乎要以為站在眼前的是個傾城麗人。
「怎麼不說話?」萬翼依然笑吟吟的看著他。
祁見鈺走近他幾步,兩旁的丫鬟識趣的退開,他忍不住輕輕撫摸著那頭烏亮的長髮,冷不伶仃想起那句子夜歌——
「宿昔不梳頭,絲髮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萬翼忍不住笑出聲,「濟王殿下何時有了這份詩情畫意?」
祁見鈺也不知自己怎的神差鬼使的將這句詩念了出來,不由臉上發燒。
萬翼心情大好的揮揮手,「不與你多說了,時辰要到了,我先去場外準備。」
為騰出容納百官的觀禮會所,萬府臨時再擴了大堂,萬翼從另一次暗道出來前猶繞了禮堂半周,將目光久久定在首輔商量,以及他身後的幾位內閣大學士身上。
既然要繼承萬家數代的優良傳統,商量的首輔之位,勢必要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只不過撬人牆角,也要撬得漂亮一點,以如今之力,她鬥不過商量,但若是裡應外合——這勝算可就大了。
究竟該選誰做合適的內鬼,萬翼好生觀望了數年,心中隱約已經有了人選,不過她向來多疑,趁著今日的場合非廟堂之上,萬翼又數次從暗道隱蔽的繞到賓客圈再行觀察。
「公子,該上場了!」言仲急慌慌趕來。
萬翼方才施施然轉身,款款往回走,可還未等他入席,忽然從府外傳來一陣騷動,未幾,小廝滿頭大汗地奔進來,喘著氣道,「公子!宮中聖,聖旨到,小黃門已在候著了。」
這小皇帝不是給他添事嘛。
萬翼采衣也不及換,急急出來恭迎聖旨。兩位奉旨的公公雖等了數刻,卻依然笑容滿面,一人捧著華貴的木匣,另一人在萬翼要躬身賠罪時忙不迭急急扶起,反道,「萬大人何須多禮,雜家日後還要萬大人多多提攜呢。」
萬翼雲裡霧裡地聽完了簡短的聖旨,方才明白了過來,一旁的小黃門點頭哈腰的立刻將木匣遞給她,感情皇帝今日是給她送禮來了。
打開木匣,金黃的飛魚服在光線下分外耀眼,在場群臣心底不由倒吸口氣,再看向萬翼時,目光不由更斂了幾分。
飛魚類蟒,有2角,近龍形,原本前朝已禁了此服,但這一任皇帝繼位以來,破天荒欽賜下飛魚服,這位萬尚書,可謂榮寵盛極一時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