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追光燈，野獸一樣觀賞的人群，夜晚冰冷空氣，吹拂在我裸|露的皮膚上，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洋娃娃的穿著很討巧。她身上是一整套的女僕裝，據說這些見慣了打打殺殺的臭男人，最喜歡的東西，就是柔順聽命的女人。一個金發女僕，配上純潔的眼神，肯定是這些變異者的首選。她先站到台上，在台下如雷的歡呼聲中，高傲地仰頭，看著還沒上台的我：
「哼，等著輸吧，賤|女人！」
看著這姑娘，變來變去，也就那麼幾句話，我深深為她感到惋惜。
洋娃娃的戰略雖然很好，但她卻忘記了，男人是喜好掠奪和侵略的動物。一味的順從，太過輕易到手的獵物，就跟沒有味道的菜餚一樣，再好看，也只是味同嚼蠟，惹人厭煩。相反，充滿矛盾體的女性，卻總是更容易挑起他們的興趣：柔弱卻倔強，危險又神秘，似乎唾手可得，卻又……咫尺天涯。
腳腕疼痛，我的步伐走得很慢，白色的光冷冽明亮，上台階的最後一步，風灌進裙裾，在身後拉出一道長而豔的裙襬。
我知道自己的這副皮囊很好，頭髮烏黑，皮膚雪白，配上烈焰一樣的紅裙，被我刻意裸|露的脖頸。
燈光讓我看不清台下人的臉，但我知道所有人都看著我，被人矚目的感覺，奇異地帶了一絲恐懼，我握緊拳頭，告訴自己要站好。
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像是打了雞血，拿著麥大吼：
「各位先生，今晚你們有福氣了！我們今晚要進行一次特別的拍賣，下面將要同時上來兩個人造人，她們的代號，如同大屏幕上顯示的，分別是1號和2號。兩個人造人並不知道她們各自的編號，請各位先生拍價的時候，也同時報出你想要的目標號碼。但請注意，本次拍賣，只能賣出一個人造人，也就是說，兩個之中，只有價高者，可以成功售出，請務必斟酌你們的價格！」
台下一片嘩然，偶爾幾個詞到我耳朵裡，大多都是「爭鬥？」「搞什麼？」之類的疑惑。
確實，如果你出一百萬，已經可以買到心儀的人造人，如果有個討厭鬼，偏偏給另一個人造人出價一百五十萬，那麼，你對你的目標，必須付出超過另一個男人的代價，才可抱得美人歸，這種拍賣方式，既無聊，又熱血，很不划算。
主持人扯開嗓門，拉起氣氛：「好的，各位先生，可以開始報價了，老規矩，起價十萬，五萬起加，有興趣嗎？」
「二十萬！一號！」
「二十萬，好的，這位二十……」
「五十！二號！」
「五十萬，很好，五十萬！二號五十萬！」
「一百五十！一號！」黑暗中，有人舉牌，大聲叫道。
看來男人們的競爭心理，果然變態，明明目標是不一樣的女人，偏偏還要輪流叫價，好像買便宜了有**份。價格很快炒熱，一時之間，很難判斷我自己到底是一號，還是二號。不過我本來也就不打算賣了自己，反而是洋娃娃，一心想要贏我。看她雙拳握緊的樣子，很是緊張。
「一百五十！速度很快！一下子跳到一百五十了，一號一百五十萬，還有人要加價的嗎？」主持人聲嘶力竭，對兩個人造人的不斷加價熱血沸騰。
今晚的拍賣會，目前為止的最高成交價是兩百萬，主持人翹首以待，可以快速地突破這個限制。
「二百五十萬，一號。」
台下一片喧囂。
仍舊是一號叫價，竟然一下子就突破了今晚記錄。追光燈把光線聚攏到這位富豪的臉上，一位青年赫然站在人群之中，面無表情，手舉小牌，「二百五十萬，買一號。」
「二百五十萬，今晚最高價，還有人要加價的嗎？二百五十萬一次，二百五十萬兩次……！」主持人沸騰了，我冰涼了。
叫價的人，居然是華生。
他一臉淡如清風，我心裡翻滾如雲海。我穿越重重人海，跟他對視，擠眉弄眼：你搞什麼？
華生面無表情，盯著我動也不動，那眼力，好像要把我給生吞活剝了。
得。這下我知道了，這位好人是為了給我長臉呢，看來我就是那神奇的一號。邊上的洋娃娃一聽華生的聲音，臉都變綠，跟中毒似的。主持人上躥下跳，小錘子高高舉起，總結呈詞，「好的，那麼今晚的最高價誕生！一號，二百五十萬……」
「五百萬。」
靜悄悄的人群中，有人淡淡地說了那麼一句。
台上的主持人石化，然後才猛然回神，「五百萬！那位先生出價五百萬！請問你的對象是？！」
五百萬一出，洋娃娃姑娘整個人都踮起腳尖，引頸期盼。
另一束追光燈，打在人群裡，黑色軍裝，溫柔笑顏，這位危險人物，每次出場，都要那麼驚世駭俗。他被層層保安簇擁，周圍空出一大片，丁路一人坐在中央空地上，翹著腳，手指在椅背上輪流敲打，眼睛看著我，臉上的刀疤，看上去危險又致命。
我頓時喉嚨鎖緊，不能呼吸。
「……二號。」似乎是品嚐夠了我的恐懼，他才悠悠然地說話。
「好的！二號五百萬，五百萬，還有人要出價的嗎？五百萬第一次！……五百萬，第二次！」
二號？丁路要買那個洋娃娃？洋娃娃一聽是二號，特別鄙視地看了我一眼；我再回她個同情眼神。
「一千，一號。」華生輕輕舉起牌子，眾人腦袋又轉向他。
主持人愈加興奮，差點破音，「一千萬！一千萬給一號！」
我呆呆地看著華生，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夜風很涼，氣氛很熱，洋娃娃感覺快哭了。丁路卻偏要再來一擊，
「一千五百，二號。」
洋娃娃兩隻細白小手摀住嘴，已然熱淚盈眶，她看上去如同一隻展翅的金絲雀，恨不能立刻飛到恩主的懷抱中，肆意承歡。
我對華生擺了擺手，讓他消停點。丁路來者不善，他買了洋娃娃，我應該立刻準備打包落跑，我甚至準備踢飛高跟鞋，立馬下台滾蛋。主持人在那頭發光發熱，舞台中央，留給洋娃娃，我默默朝台階跨了一小步。
可惜華生與我心意不通，不但不通，還堵塞得厲害。
「兩千。」他稍微提高音量，瞬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去。主持人還沒開口，他就又說，「一號。」
這下，不光是觀眾炸鍋，連主持人也愣了。兩千萬，就這價錢，買一打全新人造人都夠了，怎麼會有人花這麼多錢，買個二手的回去？洋娃娃已經抓皺了她的女僕裝，我朝樓梯口剛走一步，就不敢置信地回頭看華生。
人群中，丁路和華生各自擁有一束光，丁路遠遠地朝華生做了個「請」的動作，華生沒有回應他，而是等主持人落錘，徑直上台，朝我走來。
「兩位請回頭看，二號，是這位女僕裝的人造人小姐，而一號，當然就是這位豔驚四座的紅裙小姐了！」
主持人還在唧唧歪歪，追光燈一路尾隨，我眯眼，等他到我身邊，低聲跟他說，「我拒絕，你不是什麼權貴吧？我拒絕你的購買，我說過了，我要等嚴皇過來的。」
他伸手，輕輕扶住我後背，低聲，「你腳腕怎麼了？」
他不說倒罷了，一提腳腕的事情，我原本硬是被包裹起來的地方，特別的疼。
「什麼怎麼了？我的腳不是你包紮的嗎？啊！」這話一出口，我就明白過來：「華生」離得我這麼近，他聲音低沉又好聽，身高也比平時的「他」要高，我才發現，這個在臉上做過手腳的男人，是個假冒的華生。
「嚴……皇？」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睛，裡面慢慢的都是詭計得逞後的賣乖：
「你不能拒絕我，」他笑眯眯地說，「我是片區首領，而你，現在是我的人造人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自由區和中心區，正在鬧事？
「你……想起來了？」但是我看他也挺正常的，不像是回覆成嚴大王的樣子。難道說，又給我分裂出一種新人格？
「你受傷了？」只有受傷的時候，人格才會改變的！
嚴皇本來準備張口講話，結果被我搶白三次，他吸進去的一口氣，根本沒機會吐，最後只好憋得笑出來，一手拍著額頭：「小鳥啊小鳥……你真的是……」獨自笑了會，他看我臉色不好，才終於正經跟我解釋：
「都沒事了，之前你在我身邊，不安全，所以我才送你走，現在，可以接你回去了。」他一手護著我，脫下外套皮在我身上，摸到我空蕩蕩的背，臉色不太好，「誰給你的衣服？」
「啊？」我下意識回答，「別人借的。」
「……」他雖然沒說什麼「以後別穿了」，臉色卻實在不好看。不過我知道他的脾氣，順著毛給擼了下，「以後不穿了，我也覺得太露。」
他點點頭，算是首肯，另一手揮了揮，立刻就有人來接應，帶著我們倆離開現場。主持人本想找他採訪一番，但被嚴皇輕飄飄地看了眼，就跟凍住了死的呆在原地。眼看我們走了，主持人沒辦法，只好轉而採訪「另一個拍賣者」：
「真是遺憾，這位先生，就差一點就能抱得美人歸，你是不是有點遺憾？你那麼喜歡二號？」
「……啊……你問我？」丁路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來，聽上去總是溫和又柔軟，好像是個非常好脾氣的人。
他這麼一搭話，現場所有的人，都把脖子伸長了等著。我想，洋娃娃小姐，肯定特別期待他的答案。不過我卻沒興趣聽，我拍拍嚴皇，意思我們快點走，他低頭看了我一眼，二話不說，就把我給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裹在外套裡，密不透風。
背後，丁路的聲音，聽上去漫不經心，「沒有，我搞錯號碼了，……真可惜。」
「啊呀，原來是搞錯了！」主持人比本人更加扼腕，猛敲邊鼓，邊上的洋娃娃發出一聲絕望尖叫，舞台效果好得驚人。
只有我，覺得那道變態的視線，跟百得膠一樣黏在後背，又跟X光線一樣，穿透了嚴皇寬厚臂膀。
「不怕。」嚴皇輕輕拍了拍我，將我護住，「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