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鳳凰雖然還是偶爾有些喜怒無常,但對我卻越發地有求必應,不管我如何獅子大開口地要靈力,他皆二話不說便給我。有時我拿了這許多靈力,不免會想,我真的這麼喜歡靈力嗎?我要這許多靈力做什麼用呢?我一不殺敵,二不掌權,得了這滿身靈力確實浪費。
後來,我一日睡至半夜,卻突然福至心靈,想通了。其實,我只是想通過這些獅子大開口索取靈力的行為來證明,鳳凰是愛我的,愛到可以像這些靈力一樣多一樣無邊無際。
其後,卻有一事顛覆了我的這個論斷。
那一日,我帶著我和鳳凰的小娃娃在忘川邊上釣魚,嗯,權當釣魚吧。我曾聽魔界的大閻羅說,忘川底下有許多美女的魂魄,我想如果能釣到一條美人魚送給我的兒子做個童養媳其實也不錯,遂領了他去釣魚。
不想,守了半日,美人魚沒釣到半尾,卻瞧見了另外一尾魚。
我先是聞到一陣很濃的仙氣,抬頭一瞧,便看見一群神仙騰雲駕霧浩浩湯湯從忘川渡口上飛過,為首的一人白衣飄飄,出塵脫世,不是天帝卻是哪個。
我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假裝什麼都沒瞧見,卻不防見他一低頭,正對上我的雙眼。他似乎一愣,然後轉頭對身後的太巳仙人交代了一句什麼,便降下雲頭,飛到了我們母子身旁。
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似乎都不曉得如何開口,氣氛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不過不是對我說的。他彎下腰身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棠樾肉嘟嘟的臉蛋,和煦地一笑,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棠樾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我,奶聲奶氣地道:「釣媳婦兒。」
天帝一頓,旋即失笑,「是你娘親想的主意吧?」然後又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棠樾有時頗有其父之風,小小年紀便有些淡淡的清傲,常常不屑回答人的問題,只是比他爹爹好的一點是,他不會明顯地視人如無物,叫人下不了台,他會轉移開來,譬如現在,他便垂下長長的睫毛,用小手撥了撥魚鉤,道:「不如你也一起釣吧。」
我怕他的手被鉤子扎了,趕忙將魚竿拿開,對他道:「叫伯伯。」
「蔔蔔?」棠樾張了張粉嫩的小嘴,抬頭皺著鼻子看天帝,顯然十分質疑。我這才反應過來,過去老胡來看他時,他還很小,說話不是很利落,我怕他叫「老胡」不便當,老胡是根胡蘿蔔,便索性教棠樾叫他「蔔蔔」,顯然,現在他將此「伯伯」和彼「蔔蔔」弄混了。
小魚仙倌大概還不知曉棠樾將他在心裡和老胡做了一番比對,只是溫和地伸手摸了摸棠樾的髮頂心,抬頭看著我淡淡開口,「你幸福嗎?」隨後又笑了笑,仿佛自嘲,半垂下眼睫,自問自答道,「你當然是幸福的。」
我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我們默默地在忘川邊站了一會兒,看雲看水……看雲,雲很遠,看水,水很清。臨別時,我對他說:「你也一定要幸福!」
他笑了笑並不答言,騰雲而走。
我想,他也是幸福的,他一直追求的便是至高無上的天帝之位,如今帝位在握,兩界永不再戰更是加固了他的天帝之位,再無後顧之憂。
我收了魚竿,牽起棠樾的手,「小鷺,回家了!」
棠樾嘟著嘴,疑惑地道:「可是,可是沒有釣到媳婦兒呀?」
我捏了捏他的臉,道:「我們是姜太公釣魚,講究願者上鉤。」
棠樾似懂非懂地看著我,我俯身在他耳邊告訴了他一個我深藏多年的秘密,「你爹爹當年便是自己非要咬著直鉤爬上來的。」
我拉著兒子還未走上兩步,便遙遙看著鳳凰駕著烏雲趕來,似乎十分匆忙慌亂,唯恐晚一步便有什麼變故要發生一般,看見我牽著棠樾映入他的眼簾時,竟是生生一頓。
他那瞬間的脆弱讓我心中暖暖地一酸。
夜裡,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我聽見他翻了兩次身後似乎做坐了身,一睜眼卻對上他怔怔看我的眼睛。片刻後,他別開眼,掩飾地一咳,問道:「錦覓,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費解地道:「沒有啊。」
鳳凰頓時長眉一挑,我立刻堅定不移地將瞌睡蟲趕跑,認真地想了想,回道:「真的沒有。」
他一下惱了,窮凶極惡地俯身問我:「你為什麼不向我要靈力?」
我一時愕然,不想他一個晚上睡不好竟是因為我沒有向他要靈力,可是我過去也沒有日日向他要靈力呀?
可是,看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還是莫要觸他逆鱗方為上策。我斟酌了一下,向他要了五百年的靈力,他抿著唇角別扭一般渡給我之後方才躺下就寢。
我躺了半日,突然頓悟,其實我們兩個都有些缺心眼。我向他索要靈力是為了證明他愛我,他盼著我索要靈力是為了試探我愛他。一個事揣著滿兜銀兩區打劫,一個是自願敞開荷包任打劫。
愛情有時原來可以這麼簡單,凡人一句俗話便可道盡玄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