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到了十月中旬,青春浪漫偶像劇《別讓愛從指尖溜走》第二部的拍攝工作進入尾聲。

  葉嘉穎飾演的女配四號方文薇,在終於被女主感動,放棄偏執回歸正常生活,反而贏得了男配霍兆銘的一絲朦朧好感了順利謝慕,葉嘉穎在這部劇中所有的戲份也隨之徹底結束。

  她因為接下來的工作已經有了著落——在姜導的新片裡演主要女配,片酬肯定要比現在高不少,所以心中十分篤定,每天安安穩穩跟著顧姐做些雜事,業餘時間多數花在給葉波尼做好吃的上面,除了夏宇又去過她那裡兩次之外,再沒有其他煩心事。難得過了幾天既不操勞也不累心的舒服日子。

  夏宇會去她那兒,頭一次是因為來片場和姜導談點事,離開時正好六點多鐘,不知怎麼的就和葉嘉穎碰上了,很熟人樣地提出送她一程,送到之後都不用對方邀請,很自然地跟著上樓,再又很自然地一起吃了頓晚飯。

  第二次來的原因就更奇妙了,夏宇趕在晚飯時間拿了一個文件夾來,讓葉嘉穎第二天順便幫他帶去片場給姜導,這些文件都是些拍下部片子時劇組與醫院的合作條款細節,需要姜導簽字確認一下。

  葉嘉穎正在做豆皮蒸牛肉卷,挑細嫩的牛裡脊肉,剁成肉末,香菇,木耳,萵苣,胡蘿蔔也切末,把肉末和蔬菜末攪在一起,加調料拌勻,平鋪在一大張豆腐皮上,小心捲成卷,再大火蒸十五分鐘就行了,上桌的時候一節節切開,淋上幾滴香油,再灑點小蔥和香菜末,不但好看還好吃,蔬菜蛋白質都有了,營養豐富,小朋友吃很合適。

  葉嘉穎又是派葉波尼去應門讓他上樓,自己穩穩地把捲起來的豆皮卷托進蒸鍋,打開大火然後再去開門。

  夏宇進門看她戴著圍裙就一笑,「你在做飯。」

  葉嘉穎心想,這還用說嗎,幾乎你每次來我都在做飯。等問清楚夏宇有什麼事兒後就更無語了,「你怎麼不在公司讓秘書用快遞把這些文件寄給姜導?」

  夏宇,「文件比較重要,不適合寄快遞,我到你這裡也順路,所以就帶過來了。」

  葉嘉穎認為其實不順路,就算順路也不值得他親自跑一趟,當老闆的連這些雜事都要幹,下面的秘書助理都是吃閒飯的嗎?

  葉波尼一直記掛著他還沒有打贏小胖子,所以百年不遇地再次主動對客人開口,「小胖子小奇怎麼沒來?」他記得夏宇上次說要叫人家小奇,就把這兩個稱呼放在一起說。

  夏宇好像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思,「你還記著小奇呢?想和他再打一架?」

  「嗯。」葉波尼這次過於勇猛,去和比自己大一圈的小胖子打架,結果落了個不輸不贏的結果,因為他在幼兒園打架幾乎從來沒輸過,所以這就很成了一件心事,對小胖子印象深刻。

  夏宇告訴他,「不行,小奇這兩天犯了哮喘,除了我們醫院,哪兒都去不了。」

  葉波尼不知道哮喘是什麼,只聽懂了小胖子在醫院,就轉向葉嘉穎,也不說話,只看著。

  葉嘉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回答,「不行,波尼,小奇生病了,就算我帶你去他也不能和你一起玩,更別說還有打架的風險,他媽媽不會同意的。」

  葉波尼不鬧,不行就算了,轉身回去客廳裡自己去玩剛才放在那裡的小汽車,他有一箱子小汽車,經常要全部拿出來擺車隊玩。

  葉嘉穎隨口問夏宇,「你侄子有哮喘?嚴重嗎,怎麼不去兒童醫院找個專家給看看。」

  夏宇很自信,「沒那個必要,我們醫院的兒科是全市第一流的,兒童醫院碰到疑難雜症有時還會到我們醫院來找專家會診,況且環境也比公立醫院好得多。」

  葉嘉穎點點頭,心裡給他加一句,肯定也比公立醫院貴得多!不過現在有錢人多,又都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錢,所以就算貴應該生意也不錯。

  等招待過晚飯,夏宇離開後,葉嘉穎腦中靈光閃動,跳起身來去給夏老伯打了個電話,旁敲側擊打聽了一番之後恍然大悟——夏宇『碰巧有事』來她這裡的這兩天夏家的廚師也都『碰巧』請假了。

  夏老伯聽了葉嘉穎的建議,新找了一個在廚師學校專門學過做飯的年輕人,該年輕人技術過關,一般的菜都會燒,但是沒有經驗,出去了也暫時當不了飯店裡的大廚,需要從又苦又累,還要被人呵斥使喚的職位做起,而夏家工作環境好,工資給得夠高,活兒更加輕鬆,所以他很願意就在夏家做個家庭廚師,下了一番功夫去認真研究了葉嘉穎給總結出來的烹飪要點,做出來的飯菜夏宇吃著還算順口,他自然就從試用轉正,留了下來。

  只是這位新廚師雖然一心想要認真幹,好好表現一段時間,但是家裡很不給力,老爸病了後老媽又跟著生病,他家裡經濟條件一般,上醫院看病回家照顧都得靠他這個兒子,因此很不好意思地請了幾次假。夏家在這方面通情達理,夏老伯一聽說人家爸媽病了,兒子得陪著去看病就立刻准了假,想夏宇湊合兩頓應該也沒事。

  而夏宇十分靈活,對吃飯這件事又十分重視,能不湊合就不湊合,於是就想出這麼一個到葉嘉穎這裡來蹭飯的主意。

  葉嘉穎放下電話之後哭笑不得,看著正趴在茶几上認真畫畫著小樹,小房子,小汽車的葉波尼心裡猶豫:下次碰到這種情況,夏宇再找了藉口來蹭飯,她是該直接開個高價收飯費呢?還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算了。

  問葉波尼,「你喜歡夏叔叔嗎?」

  葉波尼抬起頭,「我喜歡舅舅。」

  小孩答非所問是家常便飯,葉嘉穎就再追問,「那夏叔叔呢?」

  葉波尼板著小臉不吭聲,看樣子是在認真考慮,葉嘉穎覺得他這樣子很可愛,趕緊掏出手機來給拍了一張,拍好後葉波尼也考慮出答案了,「要是不和我搶藕盒,就喜歡。」

  葉嘉穎奇怪,「藕盒?上次媽媽做的炸藕盒嗎?可是媽媽記得上次夏叔叔來吃飯,那盤菜都還沒有吃完啊,最後還剩了一塊,怎麼說人家和你搶呢?」

  葉波尼,「他夾了,波尼也夾了,分不開。」

  葉嘉穎笑出來,「還有這種事?分不勻就誰都不要了?下次和媽媽說一聲,媽媽給你們切開啊。」

  葉波尼,「嗯。」

  葉嘉穎轉念一想,發現葉波尼對夏宇算很大方的,這就表示如果好吃的只有一點的時候,他也願意分給夏宇。

  搖搖頭,不得不承認從前的葉嘉穎非得看上了夏宇,倒貼著都要硬追他是有一定道理的——從前的葉嘉穎別的不說,挑男人的眼光還是很獨到,李昊然就是明證,英俊,可愛,身材好!

  夏宇的魅力在於他的自信和優雅,要是在以前,葉嘉穎會很難想像一個對吃飯無比龜毛,為了不餓著自己會想法子到人家家裡蹭飯的人能有優雅氣質。

  但接觸幾次之後就發現夏宇很博學,知道的東西非常多,只要他心情好,願意和人交際,便能就大多數話題娓娓而談,說得深入淺出,動聽風趣,連葉波尼在偶爾聽他解釋了一次 『失效』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後都願意偶爾跳過他媽媽,直接去問夏宇小問題。

  加上他人長得很不錯,和顏悅色地和別人在一起時自然也很加印象分。

  夏宇的長相和李昊然屬於兩個風格,李昊然是那種很標準的英俊,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而夏宇膚色白皙,眉目不是最顯眼但是很耐看,含蓄而有吸引力。

  當然,要是能少幹兩次蹭飯這種很破壞形象的事兒就更完美了。

  葉嘉穎在心裡把夏宇編排了一通,最後只好不了了之,第二天帶文件去片場給姜導,還讓姜導誤會了,「小葉,你什麼時候和夏總關係這麼好了!」

  葉嘉穎,「還行,不就是因為我兒子和他侄子打過架,他大嫂又來鬧過那件事嗎,所以最近接觸多了點。」

  姜導挑挑眉毛,翻了翻文件,「這些應該都是上次我們談妥的條款,我研究一下,沒問題的話下午就簽字,簽好了你晚上再帶回去給他。」

  葉嘉穎頭上冒問號,先按正常思路納悶了一下為什麼要我晚上帶回去?我又不和夏宇住一塊,然後明白過來,鄭重解釋,「姜導,你誤會了,我昨天就是碰巧遇見夏董,他想起有這麼份文件正好交給我帶來,我今天晚上肯定見不著他,文件給我沒用。」

  姜導,「沒事,晚一天不要緊,明天給也可以。」

  葉嘉穎,「明天也見不著,我跟他就是個普通認識的關係。」

  姜導也不知信了沒有,「哦,那算了,我讓人給他秘書寄過去吧。」

  葉嘉穎擦著汗去找顧姐請假,「顧姐,我看最近不太忙,明天想請天假。」

  顧姐痛快答應,「行啊,在家裡帶兒子是吧?你兒子又被幼兒園放假啦?」

  葉嘉穎,「沒有,我要去給一個長輩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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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早起床,準備了個大背包,帶上一些水果和糕點,再另外裝了葉波尼出門要帶的東西,招呼兒子,「波尼,媽媽今天幫你和幼兒園請了假,咱們要出趟門。」

  葉波尼聽說改了日程不去幼兒園要出門了也照樣波瀾不驚,自己換了鞋跟著葉嘉穎出來,到了外面後就按照被教育過的——出門去陌生的地方要和大人手拉手,用小手牢牢抓著葉嘉穎的手。

  今天是葉嘉穎外婆的忌日,她要去鳳溪陵園給外婆掃墓。

  鳳溪陵園位於市區往東三十公里的鳳溪縣郊外,葉嘉穎以前都是坐長途汽車去,這次帶著葉波尼,她就提前包了一輛車,和司機談好早上送她們過去,在那裡停留一小時後再回來,一共收四百塊。

  葉嘉穎覺得有點貴,不過為了葉波尼能舒服些,三百塊就三百塊了。

  她現在認真做著葉嘉穎,一切的生活內容都按著這個身份來,唯獨每年給外婆掃墓的習慣不想改變。那是一位睿智堅強的老人,用她的豁達和明理教育出了現在的葉嘉穎,葉嘉穎不敢說自己比別人強,但她敢說自己比別人堅韌,這是她用之不竭的財富,是她的外婆留給她的最寶貴的東西。

  去陵園的路上風景優美,陵園更是毗鄰著鳳湖風景區,葉波尼睜著眼睛看了一路,忽然抬頭,忽閃著大眼睛問,「媽媽,郊遊?」

  葉嘉穎看他興致很高就微笑拍拍他,「算是郊遊踏青吧。」

  到了陵園後來到老人家那佔地一點五平方的墓前,發現已經有人來拜祭過,墓碑前擺有水果和鮮花,心想這是誰還記得來給外婆掃墓?一會兒倒要記得去管理處看看有沒有登記。於是也擺出自己特意準備的水果,和外婆從前愛吃的核桃酥,默默地和她說了幾句話。知道葉波尼現在還不太懂這些,就也不和他多說,只告訴他這裡是一位很受尊敬的老奶奶,媽媽帶你來給她掃墓。

  掃過墓後就帶著葉波尼在周圍轉了轉,臨走前去管理處問問是否知道前面來掃墓的人是誰?這個時間並非清明掃墓高峰,所以墓園門口登記得很清楚:喬立嫚來祭掃過B區零九七一號墓。

  看到喬立嫚這名字,葉嘉穎眼睛一酸,喬立嫚是她們從前的鄰居,也是她的朋友,沒想到還會記得替她來掃墓。

  葉波尼對於陵園沒表現出什麼不一般的反應,倒是對陵園外的一片草地和一條很有野趣的小河溝很感興趣,葉嘉穎就放他自己在草地上跑一大圈,再帶著他去河邊看看野草野花,直到包車的司機等不及催促了,才領著玩得滿頭汗的葉波尼上車。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葉波尼有點不精神,葉嘉穎以為是他沒睡午覺的原因,就讓他去床上躺一會兒。

  誰知起來後還不精神,葉嘉穎摸摸兒子的額頭,「是不是感冒了?」

  葉波尼不吭聲,靠在她身上。葉嘉穎摸著沒有熱度,「波尼乖,大概是今天出去郊遊累著了,那你坐著看會兒動畫片,媽媽晚上給你煮點粥喝。」

  葉波尼點點頭。

  葉嘉穎怕他感冒不能吃不好消化的東西,特意做了兩個有滋有味的純素菜,再煮一鍋白粥。做好後去叫葉波尼吃飯。

  一般這個時候葉嘉穎一叫,葉波尼就會乖乖自己過來了,這次卻偎在沙發裡不動。

  葉嘉穎擔心過去,「波尼,怎麼了?」

  葉波尼木著小臉告訴她,「生病。」

  葉嘉穎的心頓時揪起來,只見葉波尼臉色煞白,用一隻小手捂著肚子,蹲下來柔聲問他,「波尼,哪兒不舒服,告訴媽媽,是肚子疼嗎?」

  「嗯。」

  葉嘉穎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要上廁所嗎?」

  葉波尼搖頭。

  葉嘉穎趕忙去倒一小杯溫水來給他喝兩口,把兒子的小身子抱在懷裡,「波尼再感覺感覺,慢慢告訴媽媽,到底哪兒不舒服?」

  葉波尼水喝一口就不肯再喝,「疼。」

  葉嘉穎心懸在半空,「肚子疼?」

  葉波尼不吭聲,葉嘉穎只得先抱著他安慰,「沒事,歇一會兒,仔細感覺一下是不是拉肚子。」

  抱了一會兒,覺出大不對勁來,葉波尼身上發熱,不一會兒就變得滾燙起來,竟然是迅速開始發燒了,微微蜷著身子,用小手抓著她衣服,很委屈地輕聲說,「媽媽,疼!」

  葉嘉穎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擰了兩下,腦子裡一片緊張混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抱著葉波尼起身,拿了包再換一雙平底鞋,「波尼不怕,堅持一下,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