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喝了芷嫣的血,我恢復了精神,想著鬼市要晚上才能去,我便也不是很著急。

又向芷嫣伸出了手。

芷嫣怔怔的望著我:「還要血?」

「不是,你身上的鏡子。」此言一出,我明顯感覺到牽著我手的墨青微微一僵。

芷嫣老實將銀鏡遞給我,我微笑著,讓她先出了門去,趕走了屋裡所有的人。我轉頭望向墨青,攤開掌心的鏡子,給墨青看:「外面的事都解決完了,咱們來聊聊吧,你先前與我說,這鏡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墨青看著那面小銀鏡,默不作聲。

「我沒記錯的話,它好像叫窺心鏡是吧?」我將他拿在手裡,晃了晃,「窺心鏡,這麼多年,都窺了些啥?說來我聽聽唄。」

墨青一聲歎息:「招搖……」

我將鏡子帶在了他脖子上:「你心裡在想什麼,也讓我聽聽。」

墨青定定的望著我:「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他一聲輕笑:「那就不用說了。」話音未落,他便蜻蜓點水一般在我唇上輕輕一點,「懂了嗎?」

我挑眉看他:「就這樣?」

墨青眸光一暗,不言不語,再次壓在我的唇上,輕輕□□,細細品嚐。我反手將他一推,微微拉開了他的衣襟,指尖剛碰到他誘人的鎖骨,背後「咚」的一聲響。

我一咬牙,咬疼了墨青的唇,他睜開眼,隨手一揮,只聽一陣乒裡匡啷的動靜,司馬容的聲音哀哀響起:「哎,我好不容易才讓這木頭人會了瞬行術的!」

嘖,司馬容!早不來晚不來!

我憤恨的坐起了身,瞪向那已經被墨青打得七零八落的木頭人,斥道:「說!什麼事!」

那木頭人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終於轉回來看我:「路……路……」

「對,我復活了!有事兒說,沒事兒滾。」

墨青在我旁邊也坐了起來,冷靜的拉了拉衣襟,將被我扯亂的地方恢復原樣。

司馬容是何等精明的人,當即了悟,他咳了一聲:「哦,復活好復活好,省得有人每天過得比苦行僧還苦。」

墨青一抬眼眸,輕描淡寫的掃了他一眼:「你最近好像比較閒?是不是缺事做?」

司馬容哈哈笑了兩聲:「聽說塵稷山出事兒了,我特意造了個會瞬行術的機關人來看看你,本欲幫點忙,結果卻未曾想來晚了,看了點不該看的東西,也罷也罷,我先走了。」

「站住。」我喚住他,走過去,將他腦袋抱起來,扣了兩個琉璃珠子做的眼睛,把他眼睛給塞進了那木頭人的嘴裡,「知道是不該看的,以後就別瞎看,看了也別瞎吭聲。」

墨青在我身後輕笑,司馬容的木頭人委屈得說不出話。

我轉過身去,將墨青身上的銀鏡取下來,掛回了自己身上,他有些愣。像是驚訝於我知道了這是窺心鏡,還願意將它帶在身上。

「赤誠相待。」我指了指他的心,「你想知道的關於我的一切,我都讓你知道。」

墨青眸光一柔開口解釋,「這是我從封印中出來時,帶在我身上的唯一的東西,以前並不知道它叫窺心鏡,包括送給你的時候,也不知它有這般作用。是那之後,方才知曉。而想要要回來,卻也無法開口了。」

從封印裡出來的時候,唯一的東西……

墨青將他給我,也足夠說明他的心意了。

「去吧,早點忙完別的事。」我道,「我等你回來。」

他眸光輕柔,在我額上落下輕輕一吻,轉身離開。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墨青忙於肅清反叛之人,重造萬戮門,整個門派上下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我等到夜裡便自己穿身體,帶著芷嫣,去了鬼市,在原處站了沒一會兒,脫力的感覺襲來,芷嫣血液的效果消失,我果然離了魂來。

我讓芷嫣守著我的身體等我,一轉頭奔向鬼市林中酒樓。

可我在酒樓裡繞了好幾圈也沒有看見子游,正想去大陰地府錢鋪尋尋他,可還沒走,後面便有一道男子清朗的聲音喚住了我。

我一轉頭,卻見一名男子面如冠玉,束髮長衫,微微淺笑著站在酒樓門口:「路招搖。」

我不認識他,但從他口中我確實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是微帶戒備的飄回去了一些,盯著他:「你是何人,為何識得我?」

「在下竹季,子游應當與你提過,我是這酒樓的老闆。」

哦,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與子游見面的時候,他口中的那個與別的鬼市商人不大一樣的老闆。倒是個……挺好看的老闆,與這鬼市裡別的陰氣森森的鬼都不大一樣,身上帶著幾分飄渺之氣。

「我有兩封信要給你。」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懷裡摸了摸,「一封是曹明風給你的……」他好像找了很久,終於掏了一封書信出來,放在我的手中。

曹明風?我想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來,那不是那個被我燒上了天的我的先夫嗎……萬萬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有再聽到這個名字的機會,只是,他已經上了天,居然還能托這人給我帶信,那也就是說我面前這人,也是……仙人?

正正經經不摻假不含水的,不是像洛明軒那種被人封上頭號的,那天上的,傳說中的,真仙人?

「還有一封……咦……我放哪兒了?」他週身摸了個遍,又找袖子又看地,迷糊得更比一個凡人不如。

我冷眼看著他,直到他轉了許久,終於從另一個袖子裡翻出了信:「哦,這是子游留給你的。」

留……給我的?

我伸手接過,復而問了一句:「子游去哪兒了?」

「忘掉了所有該忘掉的事情,去哪兒都無所謂了。」

回答得還真叫一個坦然淡定。不過本來也是,他即是這鬼市酒樓的老闆,這種事,也當見得多了吧。只是……想到子游,我不禁覺得可惜且遺憾,本來我還想來告訴他,他哥哥現今的狀況。

不過也罷,對子游來說,那些事情,也都不重要了吧。

我展開了子游的信,裡面寫的不多,大意便是,能在鬼市再遇見我,十分的高興,等不了我再來鬼市,也有些遺憾,希望來生,還有機會再見。

寥寥幾筆,十分平靜,無甚滄桑,也沒有感慨,等到最後,他那麼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終將遺忘一切的這個事實,我除了用冷靜的表情讀完這封信,並且祝福他的來生以外,竟找不到別的更適合的情緒。

路就是這樣,終會走到盡頭,沒什麼好悲傷的,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收了子游的信,又展開了曹寧的信,與子游不同,裡面密密麻麻寫了一大篇,通篇讀來,全是對我的歉意,末尾還寫了幾筆感謝,最後還提了一句,若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可托竹季傳話。

我眼珠一轉,當即便對竹季道:「你幫我給曹寧傳個話吧,我現在是生魂,找到自己的身體了,可卻在自己身體裡呆不久,我想復活,你幫我問問,他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沒?」

「這倒是不用找他。」竹季道,「我便可幫你出個主意,你這狀況等同於生者意外離魂,你把你身體帶去你的故鄉,讓人喊你的名字,凡人管這法叫招魂,喊上三聲,你便可回魂了。」

我愣神:「這麼簡單?」

「找對了法子便是簡單的。」竹季一笑,「我的法子絕對都是對的。」

看在子游以前那麼崇拜他的份上,我打算勉強信他一次。

像竹季告別,我轉身離開,他在我身後笑著對我揮揮手,道:「你放心好了,你是仙人遺孀,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有上天眷顧的。」

當鬼這段時間,經歷了鬼市的這段遭遇,你和我說上天會眷顧我?

希望如此吧!

躺回自己的身體,我讓芷嫣扶我起來,然後在她手指頭上咬了一口,吸了點她的血。芷嫣有點委屈:「大魔王,你這麼咬我,都絲毫不帶猶豫的?」

「不猶豫。」我果決的答了她一句,「回去叫人,咱們去一趟我的故鄉,等回來,我就不用咬你的手指頭了。」

「你的故鄉?」芷嫣問我,「你故鄉在哪兒?」

我提了芷嫣,一個瞬行術,逕直回了無惡殿:「一個叫破山溝裡,沒起過名字,可我找得到路。」我以神識探了一下無惡殿,發現墨青不在。

想來是其他山峰山事多繁雜,暫時回不來了。十七倒是正趴在我那房間裡的桌子上睡覺。她法力不高,身體是需要休息的,可我在殿外剛剛一動,她在裡面就醒了,一路開心叫著:「門主門主門主。」就跑了出來。

我心道,帶十七一起走也不錯,她嗓門大,幫我喊名字一定喊得充滿愛意且無比響亮。

可我這話還沒開口,面前又是人影一閃,林子豫憑空出現,見了我,先行了個禮,神色有些匆忙的往無惡殿而去。

「墨青不在。」我喚住了他,「有什麼事你與我說。」

他果然回頭,俯首跪下,恭敬稟道:「門主責罰屬下去刑罰司受刑三日,我與路上接到素山前暗羅衛的回報,新山姜武竟是在今夜,借助江城潛藏之力,在今夜奇襲千塵閣,已殺了數百千塵閣門徒,破了素山陣法,重傷琴千弦,將其綁走不知藏去了何處。」

芷嫣倒抽一口冷氣,我肅了神色。

今日姜武早上的時候才被墨青切了個細碎,損了一個傀儡。我不會做傀儡,可我卻知道,損一個傀儡,真身便也要損上三分。

姜武這早上死了一個,晚上又立馬出了一個,他是自身力量強大無所畏懼,還是……真身出戰了?

這事兒做得這麼急,又是為何,還只突襲千塵閣……

琴千弦,琴千弦。

這姜武抓人,可抓得,十分微妙。

「我昨晚才和人說有困難找我,今天他就被人抓啦。」十七在我旁邊瞥嘴,「那我得去救。」

我一琢磨,心道也妥,姜武修魔,他那群手下也都是如此,十七之前在萬戮門的任務也就是收拾這些不乖的魔修。

之前我還在芷嫣身體裡的時候,被姜武抓過,聽他言語之間,似對自己布的結界十分的有自信,而這些東西對十七無效,讓十七去收拾他,一准讓他吃個大虧。

我讓林子豫帶著十七去救人。兩人離開後,芷嫣問我:「那等厲塵瀾回來,再去你故鄉麼?」

「不用等他。我們直接去。」

我心道,我故鄉那個地方,從小生活到大,除了洛明軒這個傢伙以外,再沒人去過,遍野瘴氣,滿目荒涼,洛明軒先前說那是魔王封印他遺子的地方,現在魔王沒了,遺子也出世那麼多年了,估計那兒就剩一些荒蕪的林地,我帶著芷嫣瞬行過去喚喚魂,回來不過也就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犯不著非得傍著墨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