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悠身子一晃,猛地白了臉,雖然才回到紀家不久,但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紀霖有多喜歡小孩子。
晚上她下班之後,紀霖經常會陪她去超市,每次看到可愛的小孩子,紀霖都會笑著上去摸摸人家的頭或者小臉。
她家二哥,雖然性格放蕩不羈,骨子裡卻有著軍人的正直。縱然因為身份問題,撲過來的女人前赴後繼,但是沒有看中的女人他從來都不會亂搞。
那時候,他還對樂悠說過,讓樂悠趕緊嫁給郁良崢,生一個小寶貝給他玩玩。樂悠打趣問他為什麼不自己找個人生,紀霖很認真的回道:「找老婆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而如今,二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對他來說該是多麼大的打擊!樂悠捂著臉,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心裡一片淒然。
而在她身後,紀上將和紀朗一直沉著的臉卻總算是緩過來了。
不能生孩子就不能生孩子,要那麼多熊孩子幹什麼?只要命保住了就行!他們家那麼多人,也不指望著紀霖一個人延續後代。
紀上將松了一口氣,方才覺得身子沉重不堪,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地上,幸好紀朗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郁良崢已經被送到了無菌室,要在裡面呆上兩個小時,病房裡只有紀霖一個病號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是不正常的白。
樂悠用棉簽沾了溫水一點點的塗在他乾裂的唇上,一邊弄一邊忍不住掉眼淚。
「小寶……」樂悠剛剛把他的唇塗的濕潤了,紀霖便睜開了眼睛。
他的麻藥勁還沒過,聲音又小又虛弱。全身都是麻痺的,就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辦法動。
「二哥,你醒了!」樂悠的手一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裝溫水的玻璃杯,轉頭驚喜的道:「爸,大哥!二哥醒了!」
根本不用她說話,紀上將和紀朗就已經看到了紀霖的情況,紀朗上前一步,看著虛弱的弟弟,微微抿了唇,黝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忍。
紀霖的病情要比郁良崢輕的多,醫生囑咐說,若是等他醒來,要趕緊給他喂點熱粥,打營養液雖然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是效果自然沒有食物來的好。
這會兒看紀霖醒過來了,樂悠趕緊擦乾淨了眼淚,摸了摸兜裡的錢包,就要跑出去買粥,沒想到剛走一步就被紀上將拉住了。
郁良崢還在無菌室中躺著,紀上將知道自家女兒的心裡肯定正煎熬著呢,哪裡放心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去,便拉著樂悠一起下樓去了,病房裡頓時只剩下了紀霖和紀朗兩個人。
「哥,你回來了。」紀霖勉強張開嘴,這麻藥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到現在嘴皮子還沒法完全張開。
「恩。」紀朗在他床頭坐下,瞄了一眼他小腹的位置,輕輕歎了一口氣,「你好好休息。」
「任務呢?都完成了麼?」
「完成了,不用你操心。」紀朗看他舔唇,便伸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將他的頭微微抬起,慢慢的給他喂了幾口清水。
「團長他們也回來了?」紀霖偏過頭去,無聲的表示自己喝夠了。紀朗剛把他放到枕頭上,就聽見他問了這麼一句。
他抿了抿唇,遲疑了一秒,到底還是恩了一聲。本來想要把郁良崢也受傷的消息告訴他,但想了想,覺得弟弟現在的狀態不好,最後還是沒開口。
可是紀霖雖然人躺在病床上,思維卻沒遲鈍,敏銳的察覺到了紀朗那一秒的遲疑,頓時急了。
竟然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是不是郁良崢出事了?是不是?」
「給我老實躺著!」紀朗伸手將他按在床上,呵斥道。看了看自家弟弟焦急的神色,知道瞞不住了。
「郁良崢受傷了,現在正在無菌室。」他頓了頓,伸手給紀霖順了順氣,「別擔心,他能挺過來。」
紀霖瞪大眼睛,氣息都有些不穩,郁良崢竟然躺在無菌室裡了?他們家團長是什麼人?他們一起搭檔十多年,他從來沒見到郁良崢受過這麼重的傷!
這次都是自己的錯……紀霖閉上眼睛,俊秀的臉上滿是自責。
「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就在這個時候,紀朗卻忽然開了口,「你不必自責,任務才是第一位,別多想,好好養傷,爸和小寶去給你買粥了,別讓他們擔心你。」
紀霖的身子一僵,胸口悶痛不已,頓了好幾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紀朗看著他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是成年以後紀朗第一次對他做這麼親密的動作,紀霖頓時連郁良崢的傷都忘了,抬眼愕然的看著紀朗,「哥?」
「爸說要瞞著你,但是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紀朗犀利的眸子裡微微有些黯然,「你……傷到了小腹,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
紀朗這話一說出口,病房裡頓時靜的連紀霖那微重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紀朗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滿臉的擔憂。
良久,病房裡才響起紀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手術而微微有些沙啞,「沒關系,我也、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孩子。」
他轉過臉不去看紀朗,「其實這樣挺好,真的挺好,以後找女人都能省下套子錢……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你……」
「我出去。」還不等他說完,紀朗便立刻從床上站了起來,沉聲說了一句,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直到關門聲響起,紀霖緊握著床單的手方才松開來。他死死咬著下唇,那極致痛苦的表情生生的扭曲了一張漂亮的臉。
沒有孩子了,小小軟軟的小豆丁,紀霖閉上眼睛,眼角的濕潤一閃而過,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枕頭上。
等到樂悠和紀上將回來的時候,紀霖的麻藥勁已經完全過了,看起來竟然有些精神奕奕。
紀上將和樂悠不知道紀朗已經把他的情況說了出來,現在見到紀霖這樣,心裡頓時放了心,連忙扶著他起來,給他喂了幾口粥,唯有紀朗一個人緊縮了眉頭,別過臉不去看弟弟那強裝的笑容。
紀霖這邊雖然已經沒事了,但是樂悠卻根本無法放下心來,她男人還躺在無菌室中等著醫生來宣判結果,她如何能高興的起來。
喂紀霖吃過了粥,樂悠跟紀上將說了一聲,便直接走到了無菌室外面。無菌室是完全封閉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但是樂悠卻就是想要站在那裡,仿佛這樣就能給郁良崢力量一般。
兩個小時的時間不算長,然而對此時的樂悠來說卻無疑是難熬的,她靠著走廊裡冰冷的牆壁,在心裡無聲的祈禱。
直到站的腿都麻木了,連動一下都覺得麻,走廊的盡頭方才走過來幾個全副武裝的醫生,無菌室卡嚓一聲開了,樂悠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她什麼都沒有裝備,根本進不了無菌室,也不知道醫生們在裡面幹什麼,只能焦急的在外面乾等。
就在樂悠急的差點撓門的時候,無菌室的門總算從裡面被推開了。
「怎麼樣怎麼樣?他是不是沒事了?」手術的醫生已經認識樂悠了,聽到她的話,被口罩遮在下面的臉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小姑娘,男朋友和哥哥一起受傷,真是難為她了。
當下也沒拿喬,直接道:「沒事了,你男朋友身體素質很強悍,雖然連續中了兩槍,但沒有傷到關鍵地方。」頓了頓,看著樂悠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話鋒一轉。
「不過他可能這幾天會有些呼吸困難,等他醒過來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打氧氣,你可要看好他了。」
樂悠連忙不迭的點頭,一邊鞠躬一邊道:「謝謝醫生了。」
「不謝。」那醫生大概五十多歲,頭發花白,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是你男朋友吧,我這次可沒有說錯。」
得知郁良崢無事,樂悠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當下便笑道:「這次是了。」
「好了,我一會兒把他推進病房裡,若是他醒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可要及時按鈴啊。」
樂悠點頭,「我知道了。」
等到郁良崢被妥善的安排到紀霖旁邊的位置,紀上將和紀朗才松了一口氣。
他倆剛剛去無菌室外勸了樂悠好一會兒,卻就是勸不動。紀上將這個時候方才發現,他的這個寶貝女兒總算是有一點像自己了:強!
「我回家,你們在醫院行吧?」紀上將惦記著被丟在家裡的妻子,怕她瞎猜,便拍了拍紀朗的肩膀,道:「你是大哥,幫著點樂悠,好好照顧他們倆,你媽那裡肯定瞞不過去,我一會兒回家跟她好好說說。」
紀朗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臉上滿是認真,「爸,你放心吧。」
聽到他的保證,紀上將方才放心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郁良崢身體的抗藥性強,才被從無菌室裡推出來不一會兒便醒了。
仿佛心電感應一般,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目光就鎖定了樂悠。
「疼不疼?」樂悠坐在她床頭,看著他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色,心裡酸楚異常。
郁良崢搖搖頭,不說話,只盯著樂悠看。
「不許看我!」樂悠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她強忍住喉嚨裡的哽咽,對郁良崢道:「都快過年了,你就不能讓我放心一點?我……今天要是你有點萬一,讓我怎麼活?」
她又著急又心疼,也不顧兩個哥哥在場,一口氣將想說的都說了出去。
「不哭。」一見到她哭,郁良崢就難受,他勉強動了動手,將自己大掌蓋在她的小手上,「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頓了頓,偏頭躲過樂悠的手,咧了咧嘴角,「等我好了,我們還要去領證。」
「誰跟你領證!」樂悠咬了咬下唇,臉蛋微紅,「我說了,你要是不受傷回來,我才跟你去。」
一聽見這話,郁良崢被麻藥麻痺的大腦頓時清醒過來了。這不行啊!明明出發之前答應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變卦了呢!絕對不行!
郁良崢急了,張張嘴剛想要說什麼,就聽見旁邊一聲冷笑,接著耳邊就傳來紀霖那欠扁的聲音,「哎呦呦,郁團,當著我們這兩個哥哥的面拐我們家的小寶,還想要趁著受傷讓小寶心軟,你真是夠可以的啊!」
郁良崢的身子一僵,這才注意到紀霖正在旁邊的病床上躺著。再抬頭看看,紀朗竟然也在,還蹙著眉頭正在看他,一副想用眼神殺死他的表情。
笑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領著他家媳婦去領證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要你們同意?和著你們自己是孤家寡人就要他也陪著了?做夢!
郁良崢抿抿唇,反唇相譏,「有本事你也去弄個媳婦來求婚領證!」
紀霖被他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了,抬眸望著紀朗,「哥,我陣亡了,你上!」
紀朗聞言挑挑眉,看著自家臉蛋紅紅的小妹妹,再看看郁良崢,越想越氣,他們家好不容易將小寶找回來,竟然來個人跟他們搶!決不放人!
紀大哥戰鬥力頓時爆表,沉聲道:「我們不找媳婦,我們看住妹妹行了。」
紀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次說不出話來的人變成了郁良崢,他重重的喘了口氣,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那欠揍的哥倆。
他難得露出一副傲嬌的模樣,看的樂悠又好笑又心疼,伸手在被子底下偷偷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郁良崢從鼻子裡哼哼了一聲,心裡想道,你不同意能怎樣,樂悠同意就行了,兩個找不到媳婦的老光棍,嫉妒成這樣真是不嫌害臊!
他才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