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六個月後,樂悠的身體越發的笨重,正好趕上了夏天,每天都熱的大汗淋漓,幸好她心態好,從來不抱怨,反而越發的期待這個小生命的到來。
只是到底還是不舒服,樂悠好動,現在她這樣子,睡覺的時候都不能翻身,每每折磨的她晚上遲遲不能入睡,又怕吵到旁邊的郁良崢,只能乾瞪著眼睛看天花板。
她的情況郁良崢都知道,可是除了乾著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可以,他倒是想替樂悠生孩子,只是辦不到啊!
只能越發的依著樂悠,她說東,絕不往西。有時候就連紀母都有些看不下去。
樂悠懷孕之後,脾氣就變得有些不好,雖然還是跟從前一樣說說笑笑的,但是卻喜歡生氣,有一次郁良崢說了她一句氣包子,好家伙,三天沒跟郁良崢說一句話。
其實樂悠也不想這樣,就是有時候脾氣上來了控制不住,郁良崢無心的一句話就能讓她想很多。
是不是他嫌自己不好了?還是不喜歡自己了?
有時候樂悠也覺得自己這樣子挺討厭的,但是沒辦法,身體裡仿佛被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到了時間就爆發。
而且自從她上次被樂園挾持之後,紀家人都不敢放她外出了,就連去小區內散步都要跟著她,弄得樂悠異常憋屈。
樂園的死狀很淒慘,那可真是腦袋都開了花,面部根本一點都看不清了,樂父和樂母差點沒有認出自己的兒子。
那天紀上將也去了殯儀館,回來說樂母見到在冰棺中的樂園時,當場就暈了過去。關於樂園的事情,紀上將也只和樂悠說了這麼多。
但是樂悠知道,那天在殯儀館,父親一定跟樂家父母說了什麼。否則以樂母的性格,就算是樂園自己的槍支走火將自己打死了,恐怕也會賴到她的身上來。
只是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去想那家人了,不管他們過的是好是壞,都跟自己沒有關系,如今她的身上除了這個姓,其余的一切,早就跟樂家一點瓜葛都沒有了。
上次的挾持事件,是趙清婉恰好路過救了她,樂悠非常感激,跟紀母一起買了許多謝禮送給了趙清婉,卻通通被退了回來。
樂悠給她打電話也不接,一來二去,樂悠便知道,她肯定是不喜歡自己。至於為什麼救自己,估計真的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吧,那就等到二哥回來再謝她吧。
被一家人天天惦記的紀霖,此時還不知所蹤,已經完全和家裡斷了聯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紀上將一喝酒就會念叨他,雖然每次都是罵罵咧咧的,卻不難聽出其中的關心。
紀霖的事情發生後,最難過的莫過於紀上將,是他親手將兒子推上了軍人這條路,才會導致兒子以後連孩子都不能有。
可是他性格硬了一輩子了,根本做不到向自己兒子卑躬屈膝的道歉,也只能偷偷埋在心裡,悄悄的祈禱兒子不要因為這件事受太大的影響。
樂悠懷孕八個月的某天晚上,一家人正坐在廚房裡吃飯,門鈴卻忽然響了,在靜謐的深夜中顯得格外響亮。
紀朗坐在最外面,聽見響動撂了筷子就跑去開門,結果門一拉開,愣了好幾秒鍾,方才吐出了幾個字,「紀霖?」
「小爺回來了!哎呦,正趕上吃飯,瞧瞧這運氣!」紀霖猴子一般竄進了廚房,直接拿起紀朗剛剛用過的筷子,也不嫌棄,夾了一塊豬蹄便塞進了嘴裡,那模樣,活像是餓了幾天一般。
「混賬東西!你是誰爺?」紀上將將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本就嚴肅的老臉越發的嚴厲。
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兒子這一趟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原本白皙的肌膚已經徹底變成了小麥色,身子更加精瘦,卻比從前要靈活太多太多。
他才走了不過幾個月,卻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可見吃了多少苦,紀上將心裡心疼的不行,卻不會表達,只能繼續用嚴厲的目光看著二兒子。
紀霖咽下一大口肉,沒理紀上將,反而將目光定格在了樂悠身上,剛想給自家妹妹一個愛的擁抱,卻猛然發現樂悠的肚子已經大的鼓了起來。
頓時嚇了一跳,「我去,小寶,你這是……有了?」
樂悠被他說的哭笑不得,只能點點頭道:「二哥,你怎麼一走連個音信都沒有了,我婚都結了。」
她這話徹底讓紀霖呆住了,豬蹄也顧不上啃了,油膩膩的爪子緊緊抓住紀朗的衣服,「哥,小寶說的是真的?」
紀朗往下瞥了他那大油手一眼,沒計較他弄髒自己衣服的行為,接著樂悠的話道:「真的,早就結婚了,沒看見小寶的肚子麼,八個月了,要生了。」
頓了頓,又加上了一句,「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把你忘了。」
「哥,你不能這樣啊!」紀霖眼睛一瞪,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哥哥撒嬌,「你有了妹妹就不要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好了,不要鬧了!」紀朗剛想說什麼就被紀上將打斷,老頭望向紀霖,一語中的,「這次回來什麼時候走?」
聞言,紀霖臉上的笑立刻就有了掛不住的趨勢,他微微斂目,「兩天後。」
紀上將噎了一下,眼睛一瞪,「那還回來幹什麼?撒泡尿的工夫就回去了!」
「行了,你閉嘴,孩子回來了就好。」紀母在桌子底下踹了紀上將一腳,轉向紀霖時,頓時換上了一副笑顏,「小二啊,沒吃飯吧,趕緊點,自己拿筷子坐下來吃飯。」
「哎,還是媽對我好!」紀霖直接將手伸到郁良崢後面的料理台上拿了一雙筷子,趁郁良崢沒注意的時候,偷偷用筷子頭狠狠的戳了人家一下,在郁良崢看向他的時候,無辜的眨眨眼睛,「不好意思,手滑了。」
郁良崢沒跟他計較,他們是十幾年的戰友,也在一起合作了十幾年,他對紀霖的了解可以說比對樂悠還深,他總覺得……這次紀霖回來,是故意這麼跳脫的。實際上,他並沒有表現的那麼開心。
只是不管紀霖怎麼樣,他們都是兄弟,一輩子的兄弟!
紀霖在家裡呆了兩天,總算讓紀上將和紀母見著面了,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紀母將樂悠被綁架的事情跟他說了,紀霖聽的心都揪了起來,二話沒說便去找趙清婉了,至於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紀霖走的那天晚上,和郁良崢、紀朗一起坐在客廳喝酒。
三個人沉默著灌了半天啤酒,紀朗終於先開了口,「紀霖,你為什麼要躲著小寶?」
「我沒有!」他話音剛落,紀霖就開始急急忙忙的反駁,若不是心虛,哪裡會如此。
從前紀霖在家的時候,都是跟和樂悠黏在一起,但是這兩天,紀霖跟樂悠卻沒那麼親密了,轉變太大,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你從小心思就重。」紀朗跟他碰了一下杯,轉頭看著紀霖,「耍小性子不幹活,還喜歡闖禍,你自己說說,我替你承擔了咱爸多少巴掌?」
聽到紀朗這麼說,紀霖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飾性的喝了一口啤酒,看了一眼郁良崢,嘴裡苦的幾乎張不開,「我不是躲著小寶,我、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只是……」
他停了停,絞盡腦汁的想著下面的說辭。紀朗眼尖的看到他的左手正無意識的拽著地毯,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
弟弟從小就這樣,撒謊或者緊張的時候,手裡面就愛捏著東西。
紀霖緊緊摳著手下的地毯,聲音有些艱澀,「我就是……看到小寶懷孕了,總是想起我自己、我自己……」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但是紀朗和郁良崢卻完全明白了,紀霖這是還介意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
「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紀朗伸手拍了拍紀霖的肩膀,皺眉道:「像我,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要孩子,我想象不到那樣的生活會是怎樣。」
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繼續道:「前幾天我下班回來,見到小區裡面的一個孩子正拉著她媽哭的震天響。」他頓了頓,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詞,「我真是……覺得有夠煩人的。」
怕紀霖不信,還加了一句,「真的,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要小孩子。」
「不一樣的。」紀霖喝了一口啤酒,苦笑著道:「那是因為你不喜歡,若是喜歡的話,才不會這樣。」他停了停,抬頭望著紀朗,「哥,我給你打個比方,如果某一天,忽然有人告訴你,你不能再打槍了,你是什麼感覺。」
「生不如死。」紀朗想都沒想就吐出了四個字。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紀霖歎了一口氣,「你有你的槍,我也想要個跟我有血緣關系的小孩子,只是,哎。」
他無奈的搖搖頭,狠狠的撞了一下郁良崢手裡的易拉罐,「團長,你真是夠幸運的。」
那是當然!郁良崢在心裡小小的得瑟了一下,面上卻絲毫不露,他看著強顏歡笑的紀霖,沉著嗓音開口道:「我兒子生下來了給你抱一下。」
聞言,紀霖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心裡的那點傷感也瞬間消失不見。給他抱一下?團長你這麼摳門,我們家小寶知道麼?
被郁良崢這麼一打岔,之前客廳裡沉悶的氣氛忽然間好轉了許多,三個人一直喝到了半夜,這才醉醺醺的收拾了客廳裡的酒瓶子,各自去睡覺。
紀霖第二天早上天沒亮就走了,等到樂悠醒來的時候,只看到了她二哥整齊的房間。
樂悠懷孕期間,紀霖就只回來了這麼一次,之後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音信都沒有,只是紀家人現在卻顧不上他了,因為樂悠馬上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