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禿頭

  看到張家峰倒霉透頂,林喔喔喜聞樂見。

  陸見微帶著從他那拿來的海報回了宿舍,她還想看看這張人皮海報能有什麼作用。

  歪嘴唇既然能感應到,說明同出一源。

  況且這張人皮海報的女人臉部是空白的,比從美容院得來的似乎特殊許多。

  一拿到手,她就忍不住皺眉,身體又湧上了淡淡的不舒服感。

  從小她的體質就是這樣,師父也沒說是什麼,只是會讓她知道什麼東西才會讓她不舒服。

  比起陸長瀾在道法上的天賦,她似乎就是平時和師父一起出門歷練太多,實戰經驗豐富而已。

  話說師弟的符真是好用。

  陸見微自己也會畫符,但是興趣沒有那麼大,陸長瀾就是一心一意撲在道觀上,每次回去都會給她塞一大把符篆。

  她還曾經瞭解過,引雷符稀少難畫,對主人的要求很高,現在市場價最低五位數。

  好像僅憑賣符就可以發家致富了。

  陸見微對自己想法感到好笑,摸出手機。

  微信公眾號還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提示深夜美容院的其他相關情節。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行小字。

  林喔喔突然問:「你今天怎麼看手機這麼入神?」

  陸見微搖頭,「沒什麼。」

  只是目光還放在手機上,屏幕上的「陰陽」公眾號界面,推送文章的最下面多了一句話。

  【註:只有當公眾號回收陰魂,才能兌換獎勵】

  陸見微也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句話,她第一次看時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

  公眾號回收陰魂?

  陸見微倒是沒覺得不對勁。

  既然發佈任務,又提供壽命這樣令人眼紅的獎勵,這樣的要求不過分,至於利用陰魂做什麼,她就不清楚了。

  他們道門一般有兩種方案,一種是會將頑固的陰魂打散,而第二種是悔改的則送去超度。

  超度亡魂並不是佛門才有的,道門也可以通過誦經將其超度。

  陸見微心想,公眾號回收陰魂,恐怕這方面的功德都會上升一大截吧。

  只不過,她的任務到現在還沒完成。

  陸見微坐在桌前,給林喔喔卜了一卦。

  卦象不錯。

  她收了工具,對今晚要做的事非常有信心。

  ---

  夜晚,萬籟俱寂。

  沙沙的聲音突然響在宿舍裡。

  白天被上身,精神疲憊的林喔喔睡得不安穩,她緊閉著眼睛,彷彿做了什麼噩夢。

  耳邊有聲音在喘氣:「把你的嘴唇給我吧………」

  深深陷在夢魘裡的林喔喔搖頭,不要……

  陸見微睜眼,直接從床上翻了下來,跨到林喔喔的床前,掀開了床簾,當頭甩上一張符。

  「刺啦」一聲。

  一道黑影趴在牆上,虛晃著。

  它抬頭看過來,面部平坦如紙,像是無臉人,線條勾勒的臉部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神色。

  只聽一聲尖銳的叫聲,原本放在桌上的人皮海報都發出慘叫聲,飛了出去,掙紮著融入黑影中,黑霧消散又凝聚。

  無臉人扭曲起來,如人形蜘蛛。

  數張海報貼在上面,歪歪扭扭,陸見微都能看到那些眼睛、鼻子的不甘,怨氣衝天。

  器官融合、消減……

  不過幾秒時間,朦朧的黑影臉部逐漸顯現出五官,明明各自都很好看,放在鬼臉上卻變得非常違和。

  細長的四肢移動,撫摸著臉龐。

  一個女人臉完美顯形,表情僵硬。

  陸見微和她對視,注意到對方沒有嘴唇,像是被人憑空挖了臉,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冒著陰森。

  動作就像是她當初看到林喔喔那張海報的樣子。

  女鬼當然也意識到了,猛然側過頭看床上昏睡不醒的林喔喔,眼中露出貪婪,「用了我的東西……」

  這張唇真是完美啊。

  細長的四肢像是舞蹈起來。

  陸見微忍住怪異的感覺,在對方舔著臉伸手過去時,果斷揮出一張引雷符。

  引雷符是道門最為強勁的一道符之一。

  隨後,宿舍狹小的空間內瞬間憑空出現一道雷,轟隆一聲劈下來,黑影頓時晃了一下,變得些微透明。

  她臉上融合的五官也突兀起來,一道道裂痕出現,像是打碎修復的花瓶。

  那張黑洞似的嘴直接被劈成了一個雷公嘴。

  女鬼:「……」

  驚慌失措的女聲響起,說到一半,因為嘴的洞太大開始漏風。

  嘰嘰哇哇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陸見微皺眉,又是一道引雷符。

  女鬼細長的四肢如同樹枝一般伸展過來,剛碰上她到的胳膊就被雷擊得消散。

  雷擊引起火勢,若是外人進來,就能看到一團空氣燃燒了起來。

  緊跟著原本從人皮海報上融合來的頭髮也炸開了。

  林喔喔驚醒,一睜眼就看到爆炸頭在自己面前,呆滯了。

  女鬼發出慘叫,原本融合的臉像是陶瓷一樣,碎成了一片片,露出了裡面一張焦黑猙獰、五官都看不清的臉。

  又是一道雷劈下來。

  陸見微透過刺眼的白光看到有血跡順著流下來,千瘡百孔的女人臉垂死掙扎,瞪著眼洞,最終還是緩緩脫落。

  引雷符的威力自然不用多說。

  林喔喔震驚:「她……她女鬼都開始做髮型了?」

  話音一落,一張真正的海報飄在了地上。

  海報上寫著「深夜美容院」幾個大字,背景依舊是那個模糊的美容院,只是站在前面的人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

  容顏醜陋的女人站在前面,眼裡的怨毒幾乎要脫紙而出。

  僵硬地看著她,就好像馬上就要活過來。

  陸見微伸手撿起海報。

  鬼死後留下這東西,顯而易見是有很大作用的。

  陸見微想到公眾號的回收陰魂一事,靈敏地從邊上翻下床,將人皮海報壓在手機下。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公眾號沒有半點反應。

  陸見微懷疑回收陰魂的方式是不是出了錯。

  ---

  林喔喔終於清醒了起來,感覺到了一股血腥味,慌裡慌張地跑下床去了洗手間。

  鏡子裡的自己嘴唇不停地滲血,很快染紅了洗手池,甚至還有一股腥臭味,讓她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直到半小時後,她才從洗手間出來。

  「……我感覺她好像消失了。」歪嘴唇道,「謝謝你啊,你居然這麼厲害。」

  她因為陸見微放的位置躲過一劫,心有餘悸。

  陸見微說:「超度還是貼符,選一個?」

  歪嘴唇:「……」

  好可怕……

  林喔喔只聽見委屈的聲音響起:「超……超度吧。」

  陸見微早準備好,開口念出一段經文。

  洗手間門口的林喔喔感覺空氣似乎都冷了點,然後就看到空氣中逐漸浮現出一張清秀的臉,有些朦朧。

  歪嘴唇睜眼,驚嘆:「原來你長這麼好……。」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到一股拉扯力。

  一道暖洋洋的氣息填滿陸見微。

  她呼出一口氣,看到林喔喔:「站在那做什麼?」

  林喔喔小聲說:「我怕打擾你。」

  她第一次見到這種玄學相關的,剛才感覺自己室友身上彷彿沐浴著金光,她想著也說了出來。

  陸見微莫名想到一個詞:「聖母的光輝?」

  林喔喔:「……」

  陸見微聳肩,拿起唯一的一張海報。

  放手機底下這麼久,怎麼也沒見被吸收?

  陸見微嘆了口氣,準備拿張火符把海報燒了,一了百了,以絕後患。

  手才伸進背包裡,指尖就碰到了冰涼的東西。

  陸見微動作一頓,摸出來一個刻滿了黑色字符的玻璃瓶。

  瓶身是透明的,黑色字符滿滿噹噹刻了整個瓶身,很詭異,是陸見微從沒見過的文字,摸上去手心會不停地發寒。

  瓶塞是桃木製的,刻著「陰陽」二字。

  與那把陰陽刀上的一模一樣。

  陸見微打開瓶塞,發現瓶底放著一個桃乾,看起來像是貓頭鷹的頭,頓時明白這是什麼。

  做他們這行的,有句古語,梟桃可殺百鬼。

  這個瓶子突然出現在背包裡,是什麼意思?

  林喔喔好奇地湊過來,「這是什麼?看起來好奇怪。」

  陸見微說:「殺鬼的。」

  說完,腦海中靈光一閃,抽出手機下的海報,塞進了瓶子裡。

  海報扭曲蜷縮起來,刺耳的聲音響在耳側,像是指甲劃在門上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一張黑色的人臉從海報中脫出,如同一團黑霧,頂著爆炸頭雷公嘴,貼在透明的瓶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們。

  林喔喔嚇了一跳:「這張臉……」

  陸見微道:「主謀。」

  這女鬼真正的臉是焦黑的,想必是被燒了,所以五官都搶別人的,就連頭髮都要移植別人的。

  讓她這樣的禿頭少女怎麼活。

  陸見微唏噓,晃了晃瓶子,裡面的人臉黑霧消散了點,片刻後又凝聚起來。

  來回這麼幾次,林喔喔發現瓶底有個東西,每次人臉黑霧撞到那東西,凝聚的速度就會變得緩慢,之前幾秒鐘,現在要一分鐘才能。

  陸見微心裡有點數了。

  她打開微信公眾號,發現文章下提示那裡出現了新的一行字。

  ——回收43%

  原來是這麼回收的。

  見林喔喔盯著,陸見微解釋道:「瓶子裡有梟桃,用來殺陰魂的。等海報消失,你就能恢復正常了。」

  恢復正常就好,林喔喔心想:「梟桃是什麼?」

  陸見微說:「梟也被稱為貓頭鷹,梟桃則是過了冬天都不會掉的桃子,在樹上乾了後像梟首,具有驅邪殺百鬼的作用。」

  「這麼牛批。」林喔喔震驚。

  她摸出化妝間,又照了照鏡子,湊近仔細看幾眼,興奮說:「哎,好像顏色淡了點!」

  之前就和抹了正紅色的口紅一樣,飽滿水潤,現在終於看著有那麼一點正常了。

  剛剛不枉她滲出那麼多血。

  林喔喔現在已經不怕了,問:「她會怎麼樣?」

  陸見微說:「消失。」

  瓶子上的符咒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將陰魂禁錮在裡面,每時每刻是躲不過梟桃的,長此以往鬼魂變弱,直到最後消失。

  陸見微從抽屜裡翻出來一張符紙,又拿出一個杯子。

  符紙燃燒後灰燼落在水杯中。

  陸見微晃了晃,遞給林喔喔:「把這個喝了。」

  林喔喔不疑有他,手中捏著一顆糖,想要待會給自己去去味,然後一口飲盡。

  才喝完,就震驚了:「這味道怎麼還是西瓜味的?」

  陸見微將水杯拿回來,說:「現在人要求高了,驅邪都要合口味才行,不然生意不好啊。」

  林喔喔震驚臉,默默吐出兩個字:「可怕。」

  陸見微說:「喝完記得給錢的啊,道觀沒錢了。」

  林喔喔道:「……給給給。」

  命都是她救的,給多少都不過分。

  陸見微繼續道:「雖然事情完了,但是你要連著喝一星期,明天還有草莓味的,後天你想喝什麼味的?」

  林喔喔:???

  做道士都是這麼與時俱進的嗎?

  陸見微對自己賺到錢了,心滿意足,決定給金主好好準備符紙,務必口感良好。

  有利於長期發展呀。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陸見微解鎖打開,看到了一條新消息。

  【您的任務已完成,可查看獎勵與解析】

  回收結束了?

  陸見微心神一動,打開了微信,發現公眾號新推送了一篇文章,上面寫著大大的「深夜美容院解析」七字。

  解析這二字很明顯,是這個背後的謎團了。

  陸見微倒是挺好奇這個公眾號的來歷,但她現在知道肯定是得不到結果的。

  她點開文章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