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那次,或許真的不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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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下課鈴響了,甄意歡快的聲音卻沒有隨之響起。

兩分鍾,三分鍾,甄意都沒有出現;

言格立在水泥小操場邊,目光掃視課間游戲的同學們。

自從她那次摔倒後,言格每次下課都會下樓,在小操場上等她,不想她一直跑那麼遠的距離。

這時的操場在他眼中是空的,她人去哪兒了?

不會又摔倒了吧?

心神不寧。

他低下頭,思考了幾十秒,邁開腿往她的教學樓走去。

一號教學樓的新晉高一生都很規矩,見了他紛紛點頭打招呼:「學長。」

他沒反應,隔了好久才思索,為什麼甄意對他那麼沒大沒小,天天「言格」「言格」地滿校園嚷叫。

上到四樓,一大群學生圍堵著某個教室張望,吵吵嚷嚷的。他知道,甄意肯定在那裡。不知她又惹什麼事了。

走過去,以「甄意」為搜索詞,耳朵從喧雜的聲音中自動挑出了幾句話:

「甄意偷錢啦!」

「甄意又要被訓導處老師教訓了。」

「甄意為什麼要偷x同學的錢?x是13班唯一一個考試能過500分的人,班主任多護著她呢。」

他個子高,一眼看見甄意孤獨地立在教室最後面的角落裡,咬著牙,倔強,不屈,警惕地盯著眾人,緊緊抱著自己的書包不松手。

教室裡教室外的學生全看著她,她臉紅耳赤,表情羞辱,卻十分堅決。

訓導處老師和班主任要搜她的書包,她不肯。

「甄意,你要是沒拿錢,就給我們看一下,證明你的清白。」

「為什麼不搜別人的書包?為什麼只搜我一個人的?」她擰著眉毛,氣得舌頭在打顫,「我是不聽話,也不愛學習,可我不會偷別人的東西!」

「你把書包裡的東西倒出來給我們看,這件事就解決了。你這麼固執反抗,會讓大家更加懷疑你!」

一句話,讓在場的「大家」都竊竊私語。

甄意立在眾人的目光裡,臉紅得滴血;

老師不耐煩了,上前去:「把書包拿來。」

「啪!」書包被狠狠砸在課桌上;「咚」「咚」兩聲清脆,她踩著椅子,驚天動地地站到桌子上去。

現場議論聲小了。

她立在窗戶邊,居高臨下地威脅:

「你們搜!今天你們要是動我的書包,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全場震驚,鴉雀無聲。

「你們搜啊!!!」她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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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言格的聲音從人群裡傳來。

片刻前她臉上的決絕悲憤瞬間消失,變得茫然無助,她扶著窗楞發愣。

看見他從人群裡走出來,目光執著,隱約緊張,片刻不離地注視著她,繞過一張張的桌子,走到她腳下。

他抬頭仰視她,伸出手,聲音異常地柔緩,是頭一次:

「甄意,把手給我。」

她沒大家看到的那麼冥頑,其實很害怕,手腳都在抖,動不了。

她愣愣俯視著他,真的動不了。

「那我來牽你的手了。」他輕聲說,上前一步,緩緩握住她,心裡便落了一口氣,可感受她劇烈而細微的顫抖,心又無端沉悶起來。

「到我這裡來。」他牽著她的手,緩緩朝她張開臂彎。

她發抖,微微屈膝,往下滑;他手腕用力,一帶,把她帶回地面。

她撲進他懷裡,之前還強硬得和什麼一樣,這一刻就柔弱無助起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委屈,惶恐,更怕他不信她:

「言格,你不能聽老師他們的話呀。我沒有偷別人的錢。真的。你千萬不能聽他們的呀。」

「我沒聽他們的。」他說,「我只聽你的。」

她的眼淚開閘般嘩地湧出來,悉數砸在他的胸口。

言格拿起她的書包,平緩地問:「可以打開看嗎?」

她淚水吧嗒吧嗒,點了一下頭。

他拉開,書包裡面的東西一目了然,幾枚硬幣,一包衛生巾……

他低著頭,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碎發遮著,也看不清表情。

良久,抬眸,眼神已然冷了,看一眼周圍的人,兩位男老師,更別說數不清的男同學。

非常安靜。

無數雙眼睛盯著。

「言格,我們走吧。」她眼淚汪汪,揪他的衣袖。

「等一下。」不能這麼走了,會有人認為她是小偷;可也不能把書包裡的東西倒出來。

他看到了甄意的同桌:「你過來看一下,這書包裡有丟失的錢嗎?」

楊姿探頭看:「沒有。」

言格又看向站在老師身邊的女學生:「是你的錢掉了?」

「是。」

「過來看。」

她走過來,看。

「這裡面有你的錢嗎?」

「沒有。」那女生緊張起來。

言格利落地拉上書包拉鏈,語氣微涼,近乎命令:

「道歉。」

那女生臉紅,低著頭,在一群人的注視下,開不了口。

「看上去是成績不錯的學生,做錯事就要道歉這麼基礎的道德品質卻缺失了?上了那麼久的學,不懂‘禮貌’兩個字怎麼寫嗎?你是‘好’學生?不,我認為你比甄意差遠了。」

這樣尖銳的話,言格居然表情安靜,語氣平淡,說得看上去非常無害。

「對不起。」女生承受不了男神學長的話,跑回座位上埋頭流淚去了。

老師讓同學們散開,快去上課,可是……

「兩位老師不該道歉嗎?」言格的聲音涼淡地響起。

同學們全不走了,瞪大眼睛觀望。

甄意一愣,看著老師們尷尬難堪的表情,輕輕扯扯言格的衣角。

他扭頭看她:「這件事交給我,你別管。」

他生氣了。

甄意不敢說話。

老師想著息事寧人:「甄意,不好意思啊……」

言格卻搖頭:「不好意思,讓一下路;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這不是道歉。」

「老師不會道歉,我教你們。」紳士而禮貌的語氣,「對不起,我做錯了。這,才是道歉。」

如此寸步不讓,老師們更難為情。

言格平靜地等了幾秒:「我會向校管理會投訴:兩位老師不尊重學生*,冤枉學生偷竊,還……逼學生跳樓。」

「甄意,對不起,老師做錯了。請你原諒。」

「甄意,對不起,老師做錯了。請你原諒。」

甄意朦朦的,傻了眼,以為做夢。

……

可那晚回家的路上,她還是後知後覺地傷心了,想起老師的質疑,同學們的眼神,當時那樣孤立無援,卻沒一個站出來幫她,全在看好戲。

那時她多麼絕望而羞恥啊。

言格知道她難過,背她回家。

她趴在他背上,心裡委屈,一路都在默默流眼淚,拿手抹了又摟他脖子,他脖頸間,頭發上,臉頰上,衣服裡,全蹭了她的淚水。

她不吭聲,也不嗚嗚,只有濕漉而涼涼的液體往他身上淌。

他望著前方,溫淡道:「一直覺得我們甄意不像女孩子,現在看來,也是水做的啊。」

她破涕為笑,邊笑邊流淚。

「甄意。」他出奇地靜。

「嗯?」

「以後,不要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說得很輕,很緩,「我會緊張。」

她驀地一愣,心底溫暖,突突的。

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小聲道:「言格,我是嚇唬他們的。我才不會跳呢。我多捨不得你呀。」

「甄意。」他似乎臉紅。

「嗯?」

「你把我摟太緊,快勒死我了。」

「……噢,不好意思。......唔,不是這樣,重來一遍:對不起,我做錯了,請你原諒。」

「......」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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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從過去的回憶裡回過神來,那次,他真的緊張了,生平第一次那麼緊張。

他回頭看一眼,她此刻坐在餐桌邊,嘴邊沾著飯粒,香噴噴地吃著飯,幸福又滿足的樣子。

嗯,很好。

吃完飯,言格洗碗,清理廚房;甄意也不幫忙,在她心裡,他一直有著清潔機器人的屬性。

她去找電腦,挑選著電影,唔,看什麼好呢?

想了想,決定看贖罪。那裡邊有一段激.情戲簡直叫人血液沸騰。

言格整理完廚房,洗了幾遍手。把用鹽水泡過的葡萄瀝出來,放在玻璃碗裡,端去沙發那邊。

一轉身,就見甄意百無聊賴,哼著歌,小動物一樣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剛才吃飯時不覺得,此刻,她只裹了一張浴巾,纖細的肩膀和修長的雙腿全露在外邊,靜美卻又靈動。

心頭不禁有一絲異樣,轉瞬即逝。

她一扭頭見他過來,立刻坐起身,朝他的葡萄碗伸出手掌,抓起一個就放進嘴裡。

「哇,好冰!」

她抓緊拳頭,小身板誇張地直顫顫,纖細的鎖骨顯得愈發分明,莫名透出一絲蠱惑的性感。

言格身形頓了半秒,覺得挪開目光是件很困難的事,但他終究還是坐去了沙發上,她的身邊。

「喏,吃葡萄啊!」她抓住一顆遞到他面前,他抬手要去拿,她卻打開他的手,任性地湊近他唇邊。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自己拿了,低頭順從地從她掌中含起葡萄,嘴唇從她手心掠過,兩個人都心弦微顫。

她自發自地挽住他的手,擠在他身邊,光露的腿不自覺撩在他腿上,柔滑的肌膚貼住他的手背。

他便覺手背上仿佛沾了凝脂。

他抱著玻璃碗,她負責拿葡萄給他吃。

這樣的一個晚上,注定了氣氛曖昧。

言格認真地看電影,卻也難免心不在焉;她貼得太近了,身體格外的柔軟,且剛洗過澡,沐浴乳的清香縈繞他唇邊,他竟有一絲心猿意馬;

而甄意一直佯裝專注地看著電影,沒有說話,直到屏幕裡,男女主角在圖書館做......愛......

客廳裡很安靜,兩人都不說話,只有電影裡男人沉重急促的喘息和女人嬌弱的吟吟,顯得格外清晰。那聲音像空氣,會傳染,一點一點,浸潤到沙發上兩人的肌膚裡。

氣氛微妙而溫熱。

言格的呼吸隱約不穩了。

甄意緩緩扭過身子,抬頭湊近他的耳邊,唇齒間緩緩溢出一句話:「我准備好獻身了。」意思自然是......奉獻她的身體。

她的眼睛濕潤清亮,盛滿了蠱惑的情愫,毫無保留,毫不掩飾,就是要讓他看清。

言格微微地調整呼吸,卻有徒勞無力之感,他的心口在劇烈發熱。

她歪著頭,貝齒輕咬下唇,嗓音異常的嬌柔,好心提議:「我的電腦裡收藏了97種姿勢,你想不想看?......唔,要不要我教你?」

說著,她已翻身,雙腿分開,跨坐到他腿上。

玻璃碗墜落地毯,紫色晶瑩的葡萄滾過一地。

而言格的手,毫無預兆地捧住了另一樣東西,濕潤的,滑膩的,溫熱的......她洗完澡,沒有穿內......

手心那捧柔軟濡濕,如葡萄一樣濕潤而有彈性。

言格嗓子裡煙熏火燎,臉已經紅透。

可她竟深深地往下坐了一寸,他的手深深嵌入進去,宛如陷入芳沼;而她仿佛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輕輕顫抖著,仰起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白皙的前胸,修長的脖頸,像一只美麗的白天鵝。

她低下頭來,眸子清亮,盯著他,眼睛裡全是渴望,手摸索著往他的褲子裡邊伸過去。

言格渾身僵硬,手從她身下抽出來,猛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探尋。

甄意微微蹙了眉,有些委屈,聲音卻愈發嬌軟,一字一句鑽進他耳朵裡,讓他身體裡的每處細胞都開始發顫:

「言格......這一次,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所以,我們當然會做.愛。」

「言格,這不是你說的嗎?這次在一起,就永遠不會分開。難道你是在說謊?」

她一幅很受傷的樣子。

言格已覺呼吸不到空氣,因她的話愣住,卻很快搖了一下頭:「沒有。」

「你是不是在追我?」

「是。」

「現在我宣布,你已經追到我了。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說我們從此不會分開,那我們就會結婚生小孩子。你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做.愛了?」

邏輯十分清楚。

言格竟無處反駁。

她眼睛濕漉漉的,看他幾秒,有些失落,身子緩緩往後傾;他一驚,以為她要摔倒,立即摟住她的腰。

她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安穩地躺在他的手心,唇角勾起一絲絕美的得逞般的笑容:

「言格,你看好。我長大了,這就是8年之後的我。」

手腕揚起,拉著浴巾輕輕一扯,他手心毛巾蓬松的質感如沙一般流走,她光滑而裸.露的肌膚悉數落進他掌心。

「8年前,你說我太小了;現在,我長大啦。你說,你想不想要我?」

她在他面前,光溜溜的,像一尾小白魚,俏皮而狡黠地看著他。

小巧玲瓏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纖腰,修長勻稱的雙腿,和雙腿之間的......

這一刻,他覺得她異常的光彩奪目,像一粒稀世的珍珠。

言格並沒有讓自己移開目光,而是沉默地,無聲地,從頭至尾,把她的身體刻畫進了心裡。

他身體的某一處漸漸緊繃了起來,焦灼,難耐。他竭力克制著,點了一下頭,語調平緩,說:「我記住了。甄意,你很美。」

這句話,他說得認真而虔誠。

甄意的心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溫熱的東西狠狠擊中,頓時柔軟得不像話。

在他面前,她從來不知羞,從來行事大膽;這次,她以為他會避開目光,不敢面對;可他竟出乎意料地如此配合她的瘋狂,如此珍視她近乎「自輕」的行為。

這一瞬,她知道,為何在他面前從來不知羞,因為他從來都值得。

她呆呆看著他,反而先傻了眼。

因為他虔誠而真摯的贊美,她眼睛裡閃過星星點點的淚光。

他一見,便有些慌亂:「甄意,我......」

「你不要誤會,不要認為我不喜歡你。不是的。別哭,不是,而是,」

他紅著臉,頭一次語無倫次,緊張無措又怕說錯話,更怕哪裡做得不對傷害她,「甄意,是我......言家的人,如果沒有訂婚,不能......」

甄意愣愣幾秒,反應過來,知道他誤會了,又覺得他這窘迫的樣子可愛得一塌糊塗。她一下子撲進他懷裡,雙臂摟緊他的脖子,歡樂地問:

「那我們什麼時候訂婚?你什麼時候向我求婚?」

「我一直都在想。」他誠實地說。

一直......

「嗷~~」她幸福地把臉埋在他胸口,亂扭著叫嚷,「可我現在好想......昂,不管,你要想辦法讓我開心。」

言格自然知道她說的「開心」是什麼意思。只是一想,他的血液便漸漸沸騰,不受控制。

「哼,說什麼你追我,一點兒都沒讓我看到。到頭來還是要讓我出馬!」甄意癟嘴,歪著頭,無辜而不滿地等待。

言格想,以後,凡事本該是他主動;更可況,他心中的她性感美麗得不像話。此刻他的確想吻她,非常想。

那麼多年,隱忍而克制,苦等而期待......

他摟住她的腰肢,把她平穩而小心地放倒在沙發上,欺身過去吻住她。

她輕輕啟唇,迎接他的進入。這一次,她沒有任何動作,全交給他。

他的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她的嘴唇,柔軟而清香,帶著冰沁的葡萄味,和他記憶中的一樣。蠱惑,迷醉,會叫他忘了自己。

呼吸漸漸沉重,糾纏不清。

她含住他的舌尖,狠狠地吮了一口;他舌根發疼,疼得頭皮發麻,卻異常的痛快而刺激。身體深處像受到了什麼奇妙的感應,細碎的觸電感密集地湧上心尖。

這種感覺......刺激,瘋狂,陌生卻熟悉,只有她能帶給他。

她扯開了他的襯衫,雙臂鑽進去,摟住他緊實而炙熱的身體。如此充盈的感覺叫她閉上了眼睛,柔柔地嗚咽一聲,腿已不由自主地纏住他。

他的手緩緩地沿著她的背脊往下滑,滑過......往下......

甄意一個激靈,難耐地哼出一聲......仿佛身體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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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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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司瑰打來的。

甄意真恨不得揍死她,可接起來,聽著聽著,便皺了眉。

放下電話,她的臉還因剛才的親密而紅撲撲的。

回頭看,言格衣衫凌亂,同樣的臉紅,眼眸也濕潤清亮,黑湛湛的。

她拿浴巾裹住自己,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輕聲道:「鄭穎死了。就是地鐵群毆案子裡那個未成年的女孩。」她起身,「我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嗯。」

兩人各自收拾好自己。出門前,家裡的座機電話忽然響了,在安靜的客廳裡,乍一聽,有些突兀,嚇人。

彼時,兩人已走到了玄關。

「要去接電話嗎?」言格問。

「不用了,應該是騷擾電話。」她關了燈,闔上門。

立在黑暗和光明的邊緣,眸光閃了一下:她再也不需要這個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