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那沙丁魚是何忠全平日裡滿喜愛的食物,對身體好,味道也不錯。今天中午他特地開了一罐和面條炒在了一起,原以為毛醫生是貓肯定會喜歡,卻沒想到這種東西讓毛舒塵完全喪失了維持人形的力量,全身發燒、沈睡不醒。

  何忠全著急得不得了,毛舒塵現在的樣子也沒法去看醫生,而何忠全又不會什麼治療的法術,只能讓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實在不能去醫院的話,那就只能在家裡做些應急治療了。

  何忠全先急急的端來一盆水,把毛舒塵身上的污穢清理乾淨,又從自己屋裡搬來被子,一層一層的把他捂好。

  可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大黑貓緊緊的盤成一團,身子不住的抖動著,即使蓋上了數層被子,也止不住他身上的冷意。

  何忠全知道,在發燒的時候,最佳的降溫方法就是由另一人把患者緊緊摟在懷中,用體溫溫暖對方。

  何忠全心裡著急,這時候也顧不得掩藏自己的真實力量,轉瞬間便化成了原形。

  如果現在毛舒塵是清醒著的話,絕對會驚呼出聲──

  出現在房間正中的黃狗只能用「龐然大物」來形容,兩米八挑高的房間還不夠讓他站直,只能屈著膝蓋半蹲下身體。

  巨大的身軀即使蜷縮著,也能把二十平方公尺的房間佔得滿滿噹噹。頭頂的燈被他無意中的一個抬頭給壓得粉碎,而衣櫃、書桌則是在他不小心的掃尾下全部報廢成了碎片。

  「呃……舒塵會把我殺了吧。」黃狗甕聲甕氣的懊惱著,痛苦的伸出前肢摀住狗頭轉向了一邊──但是這番動作卻讓毛舒塵的沙發飛出了窗外。

  黃狗再不敢亂動,小心翼翼的壓縮著體內的妖力。

  在隱藏了大部分妖力後,何忠全的身形也縮小成了最開始的三分之一。他又原地轉了幾個圈,確保自己的樣子不再有什麼不協調的,然後擺擺尾巴,一躍跳到了毛舒塵的大床之上。

  「喀啦!喀啦!」

  脆弱的雙人床四條腿折了兩條,正式宣告報廢。

  黃狗可憐兮兮的用後腿撓了撓腦袋,在床上無辜的轉了幾圈,最終結果是雙人床的另外兩條腿也斷在了他龐大的體重之下。

  「……算了,這樣也挺好。」

  黃狗最終認命,探出前爪在床上刨了刨,像是一般的狗狗在跳上主人床之後的慣性動作一樣,可是可憐的床墊在他的一爪之下連彈簧都蹦了出來。

  黃狗傷心的仰天長嘯:「汪嗷~」然後悲催的把所有的被子全都扔到了地上,搭出一個柔軟的「大窩」,接著叼住大黑貓的脖子,把只有自己一半大小的他輕輕放到了那一疊被子之上。

  做完這一切,黃狗緊貼著黑貓身旁躺下,小心的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大黃球,將滾燙的貓咪圈在了自己身體之中。

  感受到久違的溫暖,黑貓無意識的在黃狗身上蹭了幾下,轉了轉脖子,少見的憨憨呆呆的樣子讓黃狗看得眼中直冒桃心。

  他叼過剛才從冰箱裡拿出的大冰塊放到貓咪的腦袋上,接著伸出舌頭仔細的舔了舔貓咪的四個腳掌和耳尖,然後又愛憐的把他的鼻頭都舔得濕濕的,這才放心的垂下腦袋,直直的盯起黑貓昏睡的側臉來。

  最好的退燒方法便是用體溫溫暖患者──那些小說、電視劇誠不欺人啊!

  大黃狗睜著眼睛,守著昏睡的黑貓咪整整一夜,時不時的調整一下身子讓貓咪往自己濃密的黃毛中陷得更深。

  有時候貓咪頭頂的冰塊滑下來,他還要小心的用長鼻子把它頂回去。他還要注意貓咪的耳尖、鼻頭、腳掌的溫度,稍微有些乾燥,他就要拚命舔到濕潤。

  在他努力照顧之時,夜晚就這樣在他爪間靜靜溜走,等到月亮落下、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灑到毛舒塵的臥室之中時,貓咪的體溫終於穩定了下來,雖然鼻頭還是有些乾燥,但是好歹不再滾燙了。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陽光也開始向著臥在房間正中的貓狗兩妖的方向移動。溫暖的陽光柔柔的爬到了毛舒塵的身上,親吻著他的毛皮。原本緊縮著身子的黑貓,也在陽光的召喚下漸漸舒展開了身體,一隻軟軟的爪子在身旁微微擺動了兩下。

  這個動作雖小,但是卻逃不過大黃狗的敏銳感官,他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貓咪的動作,然後趕忙伸出舌頭朝黑貓的腦袋一通狂舔,想要努力把黑貓喚醒。

  皇天不負有心狗,在大黃狗拚命的舔弄下,貓咪終於有了感覺,只見他原本緊閉的眼皮下眼珠轉動了幾下,然後漸漸睜開了一絲縫隙。

  其實當毛舒塵還閉著眼睛的時候,神志已經漸漸清醒過來,他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心中頓時一慌,趕忙動起身體,但是他卻糟糕的發現自己只能微微轉動一隻爪子。

  他隱約想起變成這樣是因為昨天吃了何忠全留下的一盤魚肉炒麵,那炒麵味道極其鮮美,令他無法自持的大快朵頤。可當他準備去洗碗的時候,卻驚訝的在廚房的垃圾桶裡找到了一罐空了的沙丁魚罐頭!

  他頓時覺得大事不妙,緊接著便感到一陣頭暈,等他跌跌撞撞的回到房裡後,終於全身一軟栽倒在床,變回了原形,之後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

  不過他在隱隱約約之間,好像看到何忠全闖進了他的房間裡,也不知道以他的傻腦袋有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

  想到這裡,他便覺得心中一陣憤怒,把那隻人形笨狗恨得要死,打定主意等到康復了就一定要把何忠全抓成田字格,這次絕對連他的小雞雞也不放過!

  而沈浸於憤怒的他這時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力氣,能夠感知外界的環境。他發覺身體周圍暖和極了,像是躺在最柔軟的毛毯之上,而身上正有一個熱燙又潮濕的東西在摩擦著自己的腦袋,甚至連鼻頭、耳尖都不放過。

  這暖洋洋的感覺讓他全身放鬆,像是回到了兩百年之前,那時他還是一隻受著媽媽照顧的小貓仔……

  畢竟自己也是動物,毛舒塵稍微一猜便猜到有什麼動物在舔著自己,但是一想到自己華美的皮毛居然要沾到其他動物的口水(而且非常有可能是某隻大髒狗),他就全身一個激靈。

  這麼刺激之下,他居然意外的睜開了眼睛。

  果不其然,他剛把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就眼見著一隻碩大的黃狗伸著條紅豔豔的舌頭,從他的鼻尖一口氣舔到了腦門……

  ……好舒服……不對,好噁心!

  黑貓拚命的搖晃著腦袋,想要把之前的想法搖出去,可是一動之下,腦袋上原本放著的冰塊便滑了下來,涼涼的冰塊劃過臉頰的時候讓他全身一激靈,下意識的便伸出爪子扶住了冰塊。

  可是他看到了什麼?

  這塊疑似在他腦袋上放了一晚上的冰塊現在已經化掉了一半,半隻冰凍秋刀魚硬邦邦的出現在冰面之上!

  「……這是什麼?」毛舒塵怒氣值漸漸升高。

  「呃……」比他大了一倍的黃狗無辜的用爪子撓了撓下巴:「給你降溫用的冰塊。」

  「從冰箱裡直接拿出來的?」

  毛舒塵用尖銳的指甲在冰塊上面輕輕敲擊,說是「敲擊」,不如說是「穿鑿」,因為他爪子每次的抬起落下都會帶出不少的冰渣。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把一整條冰凍死魚頂到腦袋上,他就噁心得不得了。即使再怎麼喜歡吃魚,也並不代表他喜歡和死魚處在一起。

  「咳,我不是看你發燒,就有點急嗎?還有,你別看它現在一副死魚樣子就嫌棄它,你再仔細看看,幻想一下它活著時候的英姿──呵,它也算是魚中吳彥祖呢!」

  何忠全眼見著自己這個冷笑話毛舒塵並不買帳,又第一時間換了話題──只見他滿眼認真、聲音誠懇,憨厚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臟停跳:「我活了這麼些年,你可是第一個讓我這麼著急的人……啊不,妖精啊!」

  若是放到其他時間、其他地點,毛舒塵絕對不會有任何多餘心思。可是現在他不僅整個身子蜷成一團躺在何忠全懷裡,而且一隻爪子還被何忠全按住,昨日晚上何忠全的照顧又是實實在在,再加上何忠全那雙眼睛中包含著誠意與深情……

  喂喂喂,笨狗你這是犯規啊!

  到了這個時候,即使毛舒塵再怎麼自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瞬間甚至以為他在對自己示愛。

  不管多驕傲的貓咪,都不可能抵擋得過一隻大狗的純潔目光。

  被何忠全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發窘,黑色的大貓有些尷尬的扭過了頭,這還是他活了兩百年,頭一次有這種「心臟猛然一停」的感覺。而對象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比他大了一倍的大黃狗。

  可是當他把視線從黃狗的身上轉向自己房內的時候,剛才的羞赧在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裡全部化為了灰煙──

  他柔軟的席夢思大床在哪兒?難道是那斷了四個腿的破板子和彈簧外露的床墊?

  他洛可可式的頂燈在哪兒?難道是天花板上那個耷拉下一半的燈管?

  他昂貴的布藝沙發在哪兒?難道是那個掛在窗外的破布?

  他咬著牙把視線從完全破相的屋內重新轉回到笨狗的身上。

  剛才還「深情款款」的何忠全現在正用兩隻爪子摀住眼睛,只敢從縫隙中偷看自己。

  這一瞬間,毛舒塵只想到了一個詞:作賊心虛。

  他頓時惡向膽邊生,爪子一拍便撐起病後還有些痠軟的身體站了起來。他毫不畏懼笨狗那龐大的體型,張開血盆貓口「喵嗚」一聲,就向狗狗最脆弱的鼻頭咬去。

  說時遲那時快,何忠全被他嚇得腦袋一縮,想要躲過他的突然襲擊,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陰差陽錯的讓毛舒塵的嘴狠狠的撞在了何忠全的嘴上!

  這對體型懸殊的冤家就這樣出乎意料的以原形親在了一起……

  要說動物是不流行接吻的──即使有時候小動物會把嘴巴頂到一起,甚至伸出舌頭來互相舔鼻頭,但是這並不代表它們的這個動作和人類的接吻有什麼相同。

  然而何忠全與毛舒塵並不是普通的動物,他們是妖,他們是能幻化成人類的妖,他們是變成人類好幾百年的妖。

  這樣的他們自然知道嘴對嘴叫做接吻、打啵兒、KISS……這是情人之間表達感情的最好方式。

  如果他們現在是人形的話,毛舒塵絕對會炸毛的蹦起來,伸出指甲把何忠全撓個全身流血。可是問題是他們現在是動物形態,而對於動物來說,碰碰嘴巴好像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於是現在問題來了,對於現在的狀況,毛大醫生到底要怎麼辦呢?

  如果他生氣,便有些可笑,兩人現在是原形,又不是人形,動物之間碰碰嘴巴那不叫什麼,沒人聽過貓狗之間會舌吻的!

  如果他不生氣,那更可笑了,他被這只笨狗吃了豆腐,難道他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縮回腦袋,然後伸出前爪抹抹嘴巴嗎?

  拜託,他活到現在,還沒親過美麗的母貓、也沒舔過帥氣的公貓,現在居然被只八字不合的笨狗佔了便宜!

  太過好面子的毛舒塵陷入了天人交戰當中,一會兒覺得應該生氣、一會兒又覺得該表現大度一點,可是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失了面子,被笨狗看了笑話。

  而這個時候的何忠全,則是瞪著銅鈴一般大的雙眼,看著和自己保持嘴巴碰嘴巴、一動不動的貓咪,越看越覺得對方可愛得不得了。

  不過是自己真身六分之一大小的黑貓,在他眼中就像是個小玩偶,圓滾滾的腦袋上是軟綿綿的毛,鼻子兩端長長的鬍子晃來晃去,看上去正在思考什麼高深的問題,以至於讓向來精明的黑貓都忘了把嘴巴從他嘴上移開。

  身為原形巨大的犬科動物,何忠全真的對貓咪這種生物愛得不得了:彆扭的個性、驕傲的眼神、筆直朝天的尾巴,還有撒嬌時會在你腳邊蹭來蹭去的模樣……尤其是那小小的鼻頭和ω形的嘴巴,真是讓他看得心都軟了。

  何忠全的雙眼中迸發出無數顆桃心,然後做出了無異於火上澆油的動作──只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他長長的大舌頭,在貓咪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就迅速的從下到上,把貓咪的下巴使勁舔了一下,甚至還得寸進尺的把他的舌頭伸進了愛乾淨的毛舒塵的嘴裡!

  「喵嗚!」

  毛舒塵尖叫一聲,脊背高高的向上聳起,尾巴如利劍一般直指天際,他先是毫不客氣的賞了對方一爪子,然後一個打滾便滾向了旁邊,同時默念口訣變幻成人形。

  可是當他滾了兩圈直到撞上了臥室的牆時,都沒有變回人身。只聽「咚」的一聲,柔軟的貓腦袋被撞得發出好大的聲響。

  毛舒塵眼冒金星,抱著腦袋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等到他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第一時間又默念口訣想要恢復人身。

  何忠全這個時候也感覺出了自己的唐突,他面前的可不是以前隨隨便便就能勾上手的家夥,而是渾身帶刺的黑玫瑰!

  大黃狗後腿一軟,低下身子把他的大頭藏在了前爪之下,充分的表現出了什麼叫做「有色心沒色膽」,非常孬地等待著黑貓的(愛的)懲罰。

  可是他等了快有一刻鍾,毛舒塵那邊卻靜悄悄,什麼法術、指甲都沒有落到他身上,何忠全這才意識到,好像自打黑貓滾到牆角之後就再沒動靜。

  何忠全心下奇怪,偷偷摸摸的移開一隻爪子,小心翼翼的從指縫裡向外偷看。只見剛才還弓著身子、尾巴朝天的黑貓現在卻一動不動的呆坐在牆角,雙眼無神的盯著自己的肉墊不知道在想什麼。

  「毛醫生?毛醫生?」何忠全試探著出聲喊他。

  黑貓依舊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毛……舒塵?舒塵?」何忠全不要臉的換了一個稱呼。

  這次黑貓終於有了動靜。

  「笨狗……」

  毛舒塵的聲音不復曾經的冷靜,何忠全甚至一瞬間覺得,毛舒塵的聲音在顫抖。他趕忙殷切問道:「啊?怎麼了?」

  黑貓迷茫的抬頭看他,放在身前的爪子攥成了一個毛團:「笨狗,我好像變不成人了……」

  毛舒塵的話一出口,何忠全一下就愣住了。

  讓一隻普通的動物開靈智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而且開了靈智之後還能進行修煉更加不易。不過如果能走上修煉的道路,那麼化成人形並不是什麼困難之事,只是練出人形所需時間長短不一罷了。

  由動物化成人形,就像是普通人類學騎自行車一樣,可能最開始會遭遇困難,但是學會後就不會忘了。每次只要心念一動、默念短短的咒語,耗費一點點妖力就能變幻人形。

  可是現在,毛舒塵說他不能變成人了,這種事情何忠全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他也算是千年老妖,但是活了這麼久還真沒和貓科動物打過交道,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一盤沙丁魚炒麵能害得毛舒塵連人形都凝聚不了。

  「那你的其他能力有影響嗎?比如說懸空、召喚之類的?」何忠全也嚴肅起來,直起身子向著毛舒塵身邊走去。

  毛舒塵閉上眼睛默念幾句咒語,接著爪子一揮便對準了落在地上的鬧鍾,可是不管他怎麼揮爪子,那輕巧的鬧鍾卻紋絲不動。

  何忠全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懸空是最低級的小法術,基本上稍有妖力的小妖怪就能輕鬆讓東西懸浮在天上,如果長時間練下去的話,隨著妖力的增加,用懸空之法讓自身凌空飛行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是毛舒塵現在連最基本的、毫無技巧的小法術都使不出來,這實在太糟糕了。

  可是緊接著何忠全發現,原來事情還能變得更糟糕。

  ──他也變不成人了。

  何忠全、毛舒塵面面相覷,貓狗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沈重,太過嚴肅的樣子居然有些出奇的搞笑。

  「怎麼辦?」毛舒塵用後腿坐在地上,直起身子用一隻爪子托著腮,漆黑的貓臉上狹長的瞳孔散發著思考的光芒。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他轉頭一看,發現某隻同樣變不回人身的家夥正在自得其樂的追著尾巴玩得高興。

  他頓時怒火滔天:「笨狗你給我嚴肅點!」

  他伸出指甲一巴掌扇過去,大黃狗卻皮糙肉厚,連趔趄都沒有打一個。

  「都是你給我做什麼沙丁魚炒麵,害得我連變身都變身不了!媽的我的工作怎麼辦啊!你也是,現在變不成人身了,難道你一點都不著急?」

  「著急?幹嘛著急?」何忠全用後肢撓撓脖子:「狗爪子打不了字──我又可以開一期天窗了。」

  毛舒塵被他氣到崩潰,身子一躍而起向他撲去,何忠全一下子沒躲開,被大貓撲了一個滿懷,緊接著喉嚨一痛──被毛舒塵咬住了脖子。

  直到太陽垂下、夜幕升起,何忠全與毛舒塵兩人依舊沒有找到變回人身的辦法。何忠全自知理虧,悄沒聲息的溜進廚房,簡單的做了一道魚湯,算是對毛舒塵的補償。

  可是這時候毛舒塵哪有心情吃東西,還好今天是週末不用上班,可是後天便是工作日,長時間請假肯定不行啊。

  毛舒塵趴在地上,兩個前爪交叉放在身前,巨大的頭顱垂在前爪之上,閉目養神,腦子裡想著他們倆現在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他畢竟是大病初癒,今日又這麼浪費心神,整個身子現在都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就在這時,他放在地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刺耳的鈴聲,黑貓本不想搭理,但是沒想到打電話的人沒完沒了,一個電話完了就接著下一個電話,讓毛舒塵的手機接連響了將近十分鍾。

  毛舒塵眉頭一皺,只得暈沈沈的站起身子,踱著貓步,陰沈地走向自己的手機。

  巨大的貓爪在金屬機身上劃下好幾個深深的印痕後,終於好不容易按下了通話鍵、接起了電話。

  這個時候他心中慶幸不已──還好沒有買觸控式手機,否則把手機戳碎了都不一定能接起電話。

  電話一通,那邊就響起了一個急匆匆的低沈男聲:「毛醫生是嗎?我是王嘉奕!你現在趕快來醫院吧,這邊有個泌尿科的急診!急性尿道結石,已經拍完腹部片子了,驗尿後發現尿道感染,患者便血、劇痛,今天晚上就得治療!」

  初聽到王嘉奕三個字,毛舒塵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他呆愣了將近兩、三秒才忽然想起來,半鼠妖劉知之的老師──外科的王主任不就是叫王嘉奕嘛!

  因為王嘉奕是外科主任,比身為普通醫生的毛舒塵高一級別,即使不是一個科室,毛舒塵還是很給面子的叫他一聲「王主任」,從來沒有直呼過他的名字。

  聽到王嘉奕的要求,毛舒塵趕忙說道:「王主任,我這邊有點急事,走不開,您能給其他醫生打電話嗎,我們科室的小張也……」

  他現在是貓身,怎麼可能拿得了手術刀!

  王主任突然拔高聲音,打斷了毛舒塵的話:「毛醫生!別人不行,必須是你來啊!」

  「為什麼?」毛舒塵不解。

  「──患者是知之!他現在已經疼得現出耳朵了,我總不能讓別人看到他的這副樣子啊!」

  「……」

  大黑貓一隻爪子拿著電話,另一爪子痛苦的摀住臉扭向一邊:他活了幾百年,頭一次聽說這世上還有得尿道結石的妖精!

  劉知之,這種時候你別他媽找麻煩了行不行啊!

  醫院那邊十萬火急,毛舒塵這裡也忙得不得了,他想盡辦法要讓自己恢復成人身,否則這個樣子連家都出不了。偏偏笨狗還在一旁插科打諢,弄得他心煩意亂,掛下電話一爪子就揮向了何忠全。

  結果,沒掌握好平衡,他撲通一聲就摔倒在何忠全身上,更尷尬的是,兩人的嘴巴居然又一次陰差陽錯的貼到了一起。而某隻狗居然還敢得寸進尺,靈活的舌頭特別不要臉的探了進來。

  貓咪伸爪抓啊抓,卻被大狗兩隻爪子直接扣下;舌頭頂啊頂,卻被大狗直接纏住;牙齒咬啊咬,唔……貓牙和犬牙真的不是一個等級。

  毛舒塵活了好幾百年,卻依舊是純情處貓一名,既沒有拉過小母貓的小爪,也沒有舔過小公貓的鼻子,感情生活還是白紙一片,自然沒有與其他動物唇舌相纏的經歷──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親親都是這樣?

  親吻的時候感覺身上暖暖的、軟軟的,尾巴沒有力氣擺動、爪子也喪失了危險性,只覺得兩個人唇舌交接之處一股熱流緩緩通過,順著身體向下流去,最後彙集在下腹的妖力團當中,這種江水入海之感讓他舒服得只想呻吟……

  ──不對!

  毛舒塵這才發現,自己與何忠全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回了人形,兩人現在就是全身光裸的半跪在地上,摟在一起親個不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