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找吧找吧姐不累

「嘎嘎嘎嘎嘎任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腳水!」

一雙著了黑絲的腳丫子豎在半空,鮮紅的腳趾神經質地抖動,抖出無限張揚得意,腳丫子的主人痛快地對空中連蹬數下,抱著肚子無聲大笑。

「找吧找吧!」景橫波一骨碌爬起來,就著窗戶,看著林子裡的動靜。

她現在所在的,就是林中那個小屋,她悠然自得在窗子後,看著林子那一群傻貨,圍著那棵樹研究她到底穿天遁地去了哪裡。和一群繞樹找地方噓噓的傻狗似的。

景橫波手指繞著自己的大波浪淡金捲髮,嘿嘿地笑。

天定風華研究所四人組,君珂一雙透視眼,太史闌擁有奇特的復原能力,文臻的眼睛可以看見最細小的細菌。而景橫波,則能瞬間轉移,以及隔空移物。

不過以前她的瞬移距離不遠,連佔地幾畝的研究所都出不去,有時候狀態不好,也只能從自己的床瞬移到⼳雞的狗窩,剛才她還有些擔心,怕不能如願瞬移到林中小屋,想不到穿越一遭,似乎移動的能力比以往增長,只是一閃之間,便心念達成。

不過,從樹後移動到屋子裡,只是第一步。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野驢美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

果然,下一刻她就看見那黑衣美人,轉過頭來,他鬢髮很長,被斑駁月色朦朧打亮,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抹精緻輪廓,景橫波痴迷地盯著他白玉似的下頜,想著手指捏上去不知道滑不滑?

那美人國師卻似有心靈感應一般,忽然便轉向了屋子,眼光落向蒙灰的窗。

頓了一頓,他唇角慢慢彎起,唇邊半抹神秘半抹笑,似一朵因風開了一半的花。

景橫波咻地將腦袋一縮,心中吃驚不小——這麼遠,她只露一雙眼睛,窗戶又全是灰土蛛網,絕對不可能被看見。他是憑什麼有所察覺?直覺?

直覺強的人都很可怕,她認為那些人上輩子一定是獸,比如太史闌。

再下一瞬她慢慢湊到窗邊,探眼一看。

林中美人已經不見。

景橫波心中一跳,第二反應就是趕緊看門邊。

果然,窗邊,已經多了一抹銀黑色的袍角!

這傢伙,鬼一樣倏忽來去!

景橫波大驚,心跳如鼓,頭一縮,我閃!

「砰。」林中小屋門被撞開。

左國師耶律祁立在門口。

眼眸一轉,已經看清屋內無人。

他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更增疑惑。眼光隨即落在床上。

這屋子雖然久無人住,但十分封閉,門上的鎖剛才還是緊鎖的,也因此屋內沒有太多灰塵,他掀開床單,看見床上果然有人睡過的痕跡,床褥揉皺了一大片。

看這糟蹋樣兒,不像睡覺,倒像床上的人狠狠翻滾過很多次。

是得意得抱肚子大笑翻滾吧?

他俯下身,從枕頭上拈起一根金色捲曲的長髮。細細端詳半晌,手指一彈。

金色髮絲在指尖瞬間化去,如一個華麗的夢在空間更替中湮滅為灰。

「有意思。」他道。

……

「嘎嘎嘎追吧,找得到算你本事!」景橫波站在樹林另一側邊緣,看著林中小屋,叉腰賊笑。

她等著一聲憤怒的咆哮,可惜屋子裡靜悄悄的,看來這傢伙耐性很好。

「一、二、三……」數到三,她立即轉身,消失不見。

她消失的同時,一抹銀黑色的袍角,從屋子裡掠出。

……

下一瞬景橫波在五丈外坡下的河邊,著迷地自照,風情萬種地掠鬢:「姐真美……一、二、三……」

她的身影剛剛不見,銀黑色袍角一閃,落在河邊,黑衣國師垂頭,看著河邊泥地上兩個錐子一樣的腳印。

……

一匹馬在坡下草地上吃草。

人影一閃,景橫波落地,差點一頭撞上馬屁股。

「好臭……」她咕噥一句,抬頭看見駿馬,眼睛一亮,圍著馬轉了幾圈,思量著要不要騎馬逃跑。

「不行。」想了想她搖搖頭,「不會騎,掉下來怎麼辦?再說馬鞍好硬,磨破我細膩的肌膚留下疤怎麼辦?這馬真好看,來,麼麼噠,哎呀你別踢我……哎……來了!一、二、三!」

銀黑色袍角一閃,落到馬上,煩躁不安的馬噴著熱氣,蹄子踢踏,黑衣人拍拍馬頭,輕笑:「香得差點被熏死?下次離她遠點。」

他抬起頭,看著濃郁夜色的某個方向。

……(。Y。)……

「噓。別叫。」景橫波豎起手指,對眼前濃妝豔抹、眼神驚惶的新娘子噓了一聲。

轎子晃啊晃,景橫波笑眯眯地打量對面的小新娘。

這是一隊從山坡下經過的迎親花轎,本地有凌晨迎親的習俗,這新娘子在轎子裡昏昏欲睡,忽然感覺腿上一重,一睜眼,面前一個滿臉灰的泥猴兒。

新娘子要叫,被景橫波眼疾手快地堵了回去。

景橫波摸摸臉,有點遺憾自己沒能以本來面目示人,不然也好讓姐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兒,讓這村姑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美貌。

怪只怪時間倉促,她沒來得及洗臉。當然她完全可以就著侍衛打來的水先洗洗,可是她怎麼能那麼簡單地洗臉?她洗臉必須得備四盆水,一盆冷,三盆溫,先冷水拍臉收縮肌膚,再用溫水洗臉,用磨砂洗面奶去角質,再用滋潤洗面奶護膚,完了才清洗乾淨。如果只有一盆清水,毛孔裡的髒東西洗得掉?她一想到毛孔裡有很多黑黑的泥巴……她會瘋的!

有嚴重潔癖的人,清潔的事情往往很嚴重……

「妹子,今天結婚啊?」景橫波自來熟地攀著新娘子肩膀,「你這妝畫得不好啊,胭脂擦過頭了啊,猴子屁股似的,反而掩蓋了你本身的美色啊親……」

「啊,這樣啊……」新娘子果然頓時忘記某人來路不明,「姐姐你教教我……」

「哪,你去做個柔軟的小刷子,從臉頰向鬢角輕掃,嗯,一挑一勾,像李寧的標誌一樣……」景橫波諄諄教導,開展化妝術現場教學。

外頭轎伕咕噥:「咦,轎子怎麼忽然重了?」

「剛才經過了一個亂葬崗,莫不是……」有人狐疑地猜測,忽然一抬頭,看見身後山崗上,一抹銀黑色的衣角,悠悠飄著。

「鬼呀……」

「快些走,快些走!」轎伕們顫抖著加快腳步。

「……下巴兩側凹陷處也用深色粉掃一掃,修出立體輪廓……」景橫波忽然停住,眼珠一轉,「哎呀,來了,一、二、三!妹子再見!」

正撫摸自己下巴的新娘子抬起頭,愕然瞪著空蕩蕩的轎子,片刻,尖叫。

「啊——」

「啊!」外頭轎伕也叫了起來,「你是誰!站住!這是花轎不可衝撞——」

「唰!」轎簾掀起。

新娘子尖叫抬頭,就看見一張難以形容的臉。

她的尖叫咽在喉嚨裡,眼神瞬間痴迷,下意識仰起下巴,想要將自己最美的角度向他展示。

黑衣人半俯身,眼神在轎子中一掠而過,露出不出意外而又微微惱怒的神情。

轎子裡新娘子目不轉睛地看他。

黑衣人放下轎簾要走,新娘子迷迷茫茫地伸出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哎,你……」

黑衣人停住,半轉身,看一線深紅簾子後露出的手,手白而圓潤,村姑身份使這手略微有些繭子,指甲倒是乾淨的,染了微紅的鳳仙花汁,染得不太好,有些凸凹不平。

他忽然便想起另一雙潔白纖長、指甲淡金色的手,那般炫目的淡金色,晶瑩、平滑、修剪得齊整圓潤,像一枚枚反射日光的精緻小瓦。

他心底忽有些奇怪感受,忽然一轉身,拈住了新娘子的指尖。

新娘子受寵若驚,喜出望外地仰頭盯著他,紅唇翕動。

「你這樣的醜女,」他款款握著人家的手,溫柔地道,「下次不要染指甲了,狗啃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