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胤霍然轉身。
景橫波驚得眼睛都大了一圈——啥米?才華?這東西她有過嗎?
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衝擊得她忘了身處何地,抱著頭開始苦苦思索,穿越女黃金定律浮現腦海——按照慣例,哪些東西可以震場?
唐詩宋詞幾百首,語不驚人死不休,有木有?
木有!
倫巴探戈來幾曲,霓裳一舞動天下,有木有?
木有!
預知歷史數十年,獨領風騷佔鰲頭,有木有?
木有!
先進政體來改革,一朝大權拿在手,有木有?
木有!
現代科技多推行,改朝換代我魁首,有木有?
木有!
發明創造做生意,隨隨便便賺大錢,有木有?
木有!
……
景橫波在穿越異世數月後,在某個危機前,終於被一道認知的閃電劈進腦海。
原、來、她、是、個、廢、柴!
緋羅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入腦海。
「……您也知道,在迎接王駕的大典上,如果陛下令六國八部失望,輕則廢黜,重則流放,無論哪種,最後都難安穩一生。天元三年柔則女王就是因為大典失儀被流放,很快死在了煙瘴澤,這也是後來,六國八部不再迎女王的原因之一……承受多大的榮耀,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向來是人間公平至理……」
理你妹啊!景橫波在心中咆哮,這什麼見鬼的道理?百里迎女王又不是她要他們迎的,憑毛就要求她「展示令人折服的才華」?六國八部那麼多人,各有心思和才藝,就算天神降世,也不能讓人人折服吧?
她目前最擅長的是跳舞,可是她的舞,如果一開始就在規矩嚇死人的大荒抖落出來,只怕也不用展示了,直接押解流放去吧。
景橫波急不可耐地搔著下巴,緊盯著宮胤——他知道她底細的,應該會幫她吧?
這傢伙也就臉冷了點,話難聽了點,脾氣大了點,不太好說話了點,不好接近了點……其實對她還是很好的!會……幫她的吧?
「國師看起來似乎不太歡喜?」緋羅的輕笑意味深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國師你可是最反對女王轉世制度的人之一。也是,平白無故迎來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子,奉她上高位,容她對你我這等國家棟樑指手畫腳,真真不公平。國師你掌我大荒軍政,六國八部都以你馬首是瞻,如果沒有這所謂的轉世女王,你必將是我大荒首位男帝。掌天下權,臥美人膝,這才是國師所應擁有的將來。為什麼要容忍一個外來女子,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呢?」
宮胤依舊沉默,帳篷裡微黃的燈火,映著他肌膚如雪,大理石一般清俊的輪廓。
景橫波呼吸慢慢靜了下來,緩緩托起了下巴。
緋羅的笑容越發神秘,聲音幽幽。「我聽說,明城女王臨終前,正在為國師遊說,要修改大荒千百年來的國令,修改女王轉世終身制,允許男性帝王登位。誰知道政令尚未修改通過,明城女王暴斃。新女王誕生,偏偏又是左國師耶律祁先發現了女王,為了避免他在迎接女王的過程中動手腳,破壞你的登位計畫,你急急親自趕來迎接女王……國師,你真的是因為擔心女王的安危,不惜親自遠赴萬里來接她嗎?」
宮胤並不看她,淡淡道:「大荒國令,還是立國之初,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如今時移世易,自然需要修改。至於要修的是哪一條,似乎女相你打聽錯了。」
緋羅似乎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道:「其實以你的實力,不在乎國令,直接登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荒組成特殊,像一個國家更像一個聯盟,牽一髮而動全身,你若出手,必有更多的人出手。你要的不是動亂的皇城,更不希望因為篡位,引起六國八部趁機分裂,大荒陷入連連征戰之中,你想利用女王,做好和平過渡,對不對?」
「女相不愧是襄國掌舵者,盤算時局比本座還周全。令人佩服。難怪短短數年,青雲直上,盡滅對手,俯瞰襄國。」宮胤居然笑了笑。
緋羅似乎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諷刺,直勾勾盯著他的臉,呼吸緊促。
眼前男子不笑時皚皚如山巔雪,高曠似琉璃天,忽然這般一笑,寒氣盡去,天地似生無限明光,連風過也似溫柔,碧泉之中,緩緩開放白玉蓮花。
景橫波咬了咬牙——這傢伙居然笑了,居然對別的女人笑了!笑毛笑!無恥!淫蕩!
緋羅好一會才從美色中抽離,靜了靜,笑道:「比起國師來,我不過是淺薄之見。國師既然有這樣的打算,想必女王迴鑾之後,你的玉照宮中,定然也早早準備好了對付女王的手段,定然讓她乖乖按照您的意旨行事。這倒不必我操心。」
景橫波聽得不耐煩,正在撥頭髮,聽見這句,手一頓。
「女相想得真是周全如意。那麼,」宮胤悠悠道,「女相說了這麼多,這也不操心,那也不操心,真正操心的,是什麼呢?」
「自然是我襄國和未來大帝和衷共濟的美好將來。」緋羅接得很快,「百里迎女王,有人在背後推動。女王一旦通不過被流放,迎立的人也將聲譽受損受到牽連。您失勢,自然有人得勢,這個人是誰,您猜不到麼?」
「耶律祁的傷應該好了。」宮胤答了一句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
緋羅正愕然望著他,便聽見他淡淡道:「可能傷得不夠痛,所以想死一死。」
景橫波無聲虛拍床板:霸氣!
床下黑影動了動,抬起頭,一道森然的眼光。
緋羅噗地一笑,眼光流動,「都說右國師其人清冷,卻不知王霸之道才是真正的您!」
「那麼,」宮胤還是那副巋然不動的模樣,「女相今晚提醒了我耶律祁的打算,又有意相助一臂之力,真是雲天高義,宮胤十分感激,多謝,告辭。」
他居然唰地又轉身就走,緋羅嗆了一下,急忙一把拉住他袖子,也顧不得再矜持,趕緊高聲道:「世人所謂無功不受祿,襄國如此示好,國師難道一點都不打算回報嗎!」
宮胤頭也不回,衣袖一振,緋羅向後便倒,她急忙向後退一步。
簾幕後景橫波無聲嗤地一笑,揮揮衣袖。
算了,這見鬼的女王當不得,走了。
這對姦夫淫婦唧唧歪歪,她不想再理會了。
一直以來她抗爭著不想做女王,天南王宮之後,雖然他似乎回歸原點,她卻有些捨不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大神說冷淡也冷淡,但那冷淡又和原先不同,他的拒絕裡帶著牽念,他的毒舌裡藏著關注,這種細微的萌動的探索,令看似風流實則情場菜鳥的她,漸漸感覺出了一些特別的味道,忽然人生裡便似有了盼頭和不捨,拂袖而去再無原先乾脆。
從羯胡過雲雷一路,逃跑的念頭漸漸也就不再想起,每次想要走,她總要掰著指頭碎碎念「哎呀靜筠她們三個帶不走,會倒霉的。」「哎呀宮大神太厲害了,萬一被抓回來屁股一定遭殃。」「哎呀今天好像不是逃跑的黃道吉日。」……理由掰了一大堆,每天都有新思路。
當然,她是絕對不肯承認,其實自己就是越來越不想走。
但現在,不想走似乎也得走了。
有人不想她登位,有人等著利用她,她要面對的不僅是左右國師鬥法,甚至牽連了整個大荒六國八部的奇葩。
想到要和那群萵苣、人妖、屁蛋、草泥馬宮鬥,她就覺得這人生還是算了吧。
不過走之前,她還是想給緋羅一個教訓……
景橫波屁股剛剛抬起,就聽見緋羅一聲驚叫,身子向後一傾,那邊宮胤回頭,緋羅一邊尖叫:「我的腳!」一邊雙手亂揮,似乎想抓住宮胤的衣袖,宮胤趕緊把衣袖往回一收,緋羅抓不到依靠,踉蹌又退一步,再次踩上魚刺,又是一聲慘叫,急忙伸手對宮胤求援:「底下有東西……」慌亂中又退一步,再踩一腳,痛得整個人都蹦了起來,啊一聲尖叫,眼睛赤紅,砰地撲在宮胤身上。
「讓開。」宮胤在這個時候聲音居然還是平靜的,捂緊袖口,單手將緋羅往下捋,跟捋苞米皮似的。
怪的是一直還算保持矜持的緋羅,此刻絲毫不覺得羞恥難堪,雙手在宮胤身上亂扒,嘴裡哼哼唧唧發出似哭泣似呻吟的怪聲,渾身一陣奇怪的顫抖,忽然尖叫一聲:「我忍不住了!」
與此同時宮胤怒喝:「放開!」這回聲音裡滿滿怒氣,啪一聲微響,緋羅身子如同皮球一般被彈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不算曼妙的弧線,灑下幾滴莫名的液體,砰一聲重重撞在床沿上。
宮胤這一下含怒出手毫不容情,床板頓時震塌半邊,景橫波猝不及防,啊地一聲向後滾倒,正在此時塌了的床板下灰頭土臉鑽出一個人來,還沒來得及起身,砰一聲景橫波的後背砸在他的後背上,兩人都「吭」地一聲,滾倒在半邊破床板和一堆傾倒的被縟中。
這一下動靜不小,偏偏外頭動靜更大,宮胤站在帳篷口,臉色鐵青,低頭看著自己的前襟,上面有幾滴黃色的,散發著臊氣的液體……
不用去嗅宮胤也知道,這是尿液。還是緋羅剛才忽然灑在他身上的……
宮胤的臉色難得這麼豐富多彩——這狀況實在太挑戰人的應變和智商了。
本來宮胤已經準備喊人,此刻這情形卻讓他猶豫了一下,來不及多想,唰地便撕下了沾了穢物的衣襟。
不撕還好,一撕,這嗤啦一聲響不知道又刺激了緋羅哪根敏感的神經,她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一蹦就蹦到了專心整理衣服的宮胤身上,抓住了宮胤撕破的衣襟就往外拽,嘶——
還壓在床下人背上的景橫波一抬頭瞧見,瞪大眼差點跳起來,半空中伸出手,發出無聲的嚎叫。
不——許——撕!
換——我——來!
她以爾康呼喚紫薇的造型定住一秒,被下頭那傢伙一把拱倒在地,那人的大腳踩在她衣襟上,拚命把她和被子一起往外踢,似乎急著要出去。
景橫波抬起頭盯住這傢伙背影,眼神凶狠,這時候冒出去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再說這傢伙鬼鬼祟祟躲床下一定沒好事,宮胤正被緋羅糾纏,搞不好就會中招,想到這點她渾身汗毛一豎,也來不及看清這床下客是誰,一把抱住他小腿就咬。
尖尖的牙齒刺入肌膚,景橫波嘴角嘗到了腥鹹的液體的滋味,被咬中的人身體一僵,隨即景橫波覺得臉上一震,竟然被彈開。
嘴角火辣辣的,她摸了摸,指尖一抹豔紅,嘴角竟然被震破了。
那人無意中一回頭,就看見亂糟糟雪白被縟上,豔麗的華服女子歪坐著,金紅的衣襟上金線在暗處幽幽閃光,她豔紅的唇角似笑非笑,眼波卻幽幽定定,三分恣肆三分風流三分狠,流轉著深黑幽藍的光,肌膚和指尖卻又是雪白的,在暗處不可忽視地鮮明著,像一副色澤明朗的神秘名畫。
一眼奪人。
只是一眼,他心中一窒,隨即想起此刻要務,霍然轉頭。
然而已經遲了。
嗤一聲響,宮胤付出了再撕裂一幅衣襟的代價,終於將發瘋的緋羅推了出去,緋羅這回卻有了經驗,被推出的那一霎一把抱住了宮胤的肩頭,她忽然變得狂野大力,宮胤又想護住餘下不多的衣裳,被她拉得向前踉蹌幾步,只覺得足底微微一痛,天旋地轉,隨即嗤一聲兩人撞上簾幕掛破簾幕一路衝進,再砰一聲相擁著撞在那床下客身上。
剛爬出來的倒霉床下客被兩人砸中,再砰一聲向後一倒,撞在更倒霉的景橫波身上,景橫波身子向後一仰,四個人的力量疊加,嘎吱一聲,最後半邊床板斷了。
宮胤在衣衫不整被撞倒之前只來得及喝一聲「不許進來!」
外頭聽到動靜的護衛,在帳篷外停住了腳步。
四個人亂七八糟地跌入亂七八糟的被縟之中。
上頭白影一閃,霏霏出現,瞪大眼睛看著跌得狼狽的四個人,驚嚇地張大嘴,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尿液,這次造就了如此偉大的成果,眼看底下那一堆動了動,趕緊一溜煙逃到帳篷頂上。
景橫波覺得自己腰都被砸斷了。三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更糟糕的是,簾幕被撕破,罩在了眾人的頭上,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尿臊氣,還有緋羅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
身上壓著的不知是誰,能感覺到對方年輕有力的肌膚,灼熱滾燙,對方的呼吸噴在她臉上,是一種奇特的魅惑的香,少了幾分清冷,她立即確定不是宮胤。
那就是那個床下客了。
惡作劇的心思湧起,她的手悄悄探了出去,摸準對方大腿內側,捏住、指甲掐入,狠狠一轉,一擰——
「啊!」一聲低叫,男人從她身上迅速翻了下去,景橫波嘎嘎笑,就知道這個部位捏人最痛了!
「宮胤!宮胤!」她努力要揮開頭上的亂七八糟的被縟和簾幕,心裡很奇怪宮胤為什麼沒有立即起身?為什麼沒有立即抓住那個刺客?
下一秒她就發覺不對了,急促的呼吸聲除了緋羅的,似乎還有一個人的,只是聲音顯得低而壓抑,她一開始沒發現。
景橫波呆了呆,忽然想起那魚刺是分開埋在帳篷下的,無差別攻擊……
宮胤被緋羅拖進來的時候,是不是也踩著了?不過緋羅連著踩到三根,宮胤踩著一根,會不會狀態有所不同?
還有點奇怪的是,小怪獸的尿以前不是只能讓人發暈嗎?這次怎麼忽然讓人發狂?竟然讓緋羅尿失禁。難道小怪獸的蠱惑技能,也會隨著成長升級?
現在沒有答案,唯一確定的是,宮胤現在狀態肯定異常,否則區區幾床毯子早掀開了。
景橫波趕緊去掀被縟,忽然渾身一顫,只覺背後汗毛,根根豎了起來。
身後刺客在!
她能發現宮胤有異,對方自然也能發現!
這個念頭來不及轉完,她就感覺到身後冷風一穿而過,風中那股利器的森森寒意,激起了她背上的雞皮疙瘩。
景橫波猛然向後一倒,腦袋拚命向後一撞。
砰一聲似有回聲,她撞上柔軟又結實的部位,感覺到微微的彈性,似乎是刺客的小腹。
刺客刀已出手,給她這一撞身子一歪,刀嗤一聲劃破一床毯子。
又是嗤一聲,伴隨著緋羅的格格怪笑,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誰被撕了衣服。
景橫波猛地向前一撲,逃過刺客對自己腦袋擊下的肘拳,破口大罵:「姦夫淫婦,給我打住!打住!」
「救命啊!有刺客啊!」她又拚命狂喊,但是簾幕被縟都很厚,擋住了她的聲音。
刺客身子一閃,雙手連抓,已經拋開好幾床被縟,鬼魅般閃到正糾纏不休的宮胤緋羅面前,那邊被縟還沒落下,他的手已經閃電般扼向宮胤咽喉。
「啊!」剛剛爬起的景橫波尖叫。
「砰。」一聲悶響,不知誰擊中了誰,宮胤和緋羅恰在此時分開,緋羅身子向後一仰,在倒懸的視野裡看見刺客,突然格格一笑,抱住了他的手臂。
「哥哥!」她清脆地叫道,將臉頰在刺客手臂上摩挲。
景橫波撲過來,正要拖開宮胤,又擔心緋羅發瘋或者刺客扔開緋羅立即出手,百忙中眼角一瞟,正看見刺客看緋羅的眼神。
她一怔。
刺客竟然沒有動,也沒有重手扔開緋羅,這一霎他的眼神落在緋羅的臉頰上,朦朧光線裡,那眼神……竟然是溫柔的。
似脈脈流水,自回憶深處潺潺而出,到得此處,徘徊婉轉,每一水珠,都在唱過往那首最美的歌。
聲聲慢,夢流長。
光影翻轉只一霎,一霎也如夢中,刺客眼神很快恢復平靜,手腕一轉,將緋羅卸在一邊,隨即跨前一步,隨著他的步伐,地上一床毯子忽然飛起,遮住了他的身形。
景橫波心中一緊。
嚓一聲輕響,如月光忽降,一柄雪亮的刀刃穿毯而出,直刺以手扶額,微微搖晃,將起未起的宮胤。
刺客的聲音微啞,刺殺人時也帶著不滅的笑意,「宮胤,你要不要先死一死?」
「耶律祁!又是你!陰魂不散啊你!」景橫波終於看清他的臉,怒罵出聲,帳篷裡的燈火已經被撲滅,藉著匕首的光亮,她隱約看見耶律祁飛揚的眉眼。
電光石火間還隱約看見宮胤頭向後仰,雙眼微閉,口鼻間有淡黃的氣息散出,似乎正在排毒的緊要關頭。
刀光如電光一往無前。
景橫波霍然抬腿,腳尖繃直,九十度彈起。
「吃我一襠!」
繃緊的腳尖,尖刺一般的鞋底,直奔耶律祁的「黃金分割點」而去。不鏽鋼鞋底銀光閃閃,堪比利器。
那寒光掠入耶律祁眼中,他只得扭身一閃,不敢拿自己的一生雄風,去挑戰女王的鞋跟。
景橫波立即連滾帶爬撲向緋羅,狠狠薅起她的頭髮,向宮胤身上一扔!
「來殺吧!來吧!」她哈哈笑,「你的短刀也許能透過緋羅的心口,刺入宮胤的胸膛哦!」
緋羅痛得一聲尖叫,被薅下一大把的黑髮四處飄散。
耶律祁又是一頓。
他竟然真的投鼠忌器,景橫波心花怒放。
就知道他和緋羅有貓膩!
「霏霏!」趁這一頓空隙,她仰頭大叫,「你這回的尿太猛了!給解了毒,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立刻!」
帳篷頂上大白尾巴一晃一晃,霏霏蹦蹦跳跳奔過來,雙爪捧著一顆小小的圓圓的紅果子,往下一扔。
景橫波撲過去接,耶律祁卻比她更快,身影一閃已經越過景橫波,伸手去接,景橫波一瞧搶不過他,立即一腳蹬翻了跌跌撞撞奔來的緋羅,緋羅向前一個踉蹌,發出一聲痛哼,耶律祁霍然回首,一個鐵板橋後仰接住了她,急聲道:「緋……」
就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小圓果滴溜溜落下,正落入他口中。
景橫波呆了一呆,大叫一聲撲了過來壓住耶律祁,伸手就去掐他的臉頰:「吐出來!吐出來!」
耶律祁哪想到這女人如此生猛,猝不及防被壓倒,只覺得鼻端甜香馥郁似可透骨,而她的身體柔軟如綿,蕩漾著驚人的起伏,腰線處卻又可怕的細,觸著便可想像那般銷魂的曲線,起落有致,每分每寸都寫滿誘惑和契合。
那樣的契合,讓人想將她更深地揉向自己。
他竟有片刻的失神,恍惚裡抬起了手,似受到召喚,輕輕按在了她的腰上。
景橫波毫無所覺,她怕耶律祁下重手,乾脆雙腳纏住他,一隻手摟緊他脖子,一隻手拍他臉,「吐出來吐出來!」
一個失神,一個忘神,都沒發覺帳篷頂上霏霏鼓起腮幫,不解地看看窮形惡狀的景橫波,小爪子一撒,又幾顆果子落下,骨碌碌滾入宮胤的掌心。
「吐出來吐出來!」景橫波掐啊掐,驀然耶律祁一聲低笑,道:「我吃了,怎麼辦?」
「啊?」景橫波一怔,耶律祁手臂一抬抱緊她,懶洋洋「嗯」了一聲:「很香。」
也不知道他是說果子香還是女人香。
「又不是匯仁腎寶你吃什麼吃!」景橫波神情憤憤,正要爬起,忽覺身下耶律祁身子一僵,與此同時她背後汗毛一豎。
她一回頭,就看見宮胤不知何時已經站起,正靜靜垂頭看著她和耶律祁。
昏暗的光線裡,他面無表情卻眸光微冷,眼底有深雪般的寒。
他靜靜看著地上糾纏的男女——無意中吃了霏霏拋下的果子,他立即恢復了意識,先前的事情卻有些記不太清,隱約只記得人影閃動,刀光橫曳,似有一場刺殺。想起這些他心中一緊,正要尋找景橫波,就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緊緊相擁的男女,毫不避諱的姿勢,景橫波毫無顧忌撫摸男子的臉……
他沉默著,臉色平靜,似冰封住了所有潺潺的暗流。
景橫波卻沒有看清他的神情,一眼看見地上殘留的幾個果子,「哈」地一聲歡歡喜喜要爬起來,道:「霏霏你太壞了,明明有這麼多解藥為什麼不說?害我搶得辛苦……喂耶律祁你放開我,喂宮胤你快來救我——」
「我想你根本不需要救。」宮胤打斷了她的話,冷冷轉身。
景橫波愕然抬頭,連一直沒說話全身戒備的耶律祁也一怔。
堪堪轉身的宮胤忽然衣袖一拂,一道冷光擊在已經被霏霏砍開裂縫的撐柱上,卡擦一聲柱斷,厚重的帳篷猛地傾倒下來,將所有人埋住。
景橫波只覺得眼前一黑,來不及應變就覺得手腕一緊被人拽住,她一驚,不知道是宮胤還是耶律祁,對方用力一帶,她踉蹌撲入他懷中,熟悉的香氣令她沒來由心中一安,正要靠過去,對方手上用力,一把將她甩到身後,與此同時一人從她身側掠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緊繃的軀體下灼熱的肌膚。
「砰。」一聲悶響,黑暗中兩個男人似乎對了一掌,掠起的掌風震得她歪歪倒倒。景橫波掂量掂量形勢,覺得宮胤既然已經沒事,耶律祁自然不能得手,兩虎相爭殃及池魚,她還是趕緊滾蛋的好,正準備招呼了霏霏瞬移,猛然手腕被緊握,宮胤的聲音響在她耳側:「做什麼?想和誰跑掉?」
啥米?景橫波眨眨眼,我自己跑掉,不想拖累你,這都不行?
她來了火氣,將宮胤手一擲,「愛誰誰!」
「她當然要和我走。」耶律祁在黑暗的對面笑吟吟地道,「我今晚就是來接她的。」
「耶律祁你閉嘴。」景橫波哼哼冷笑,「你約的是緋羅吧?」
她天生嗓音柔媚黏膩,冷笑也似媚笑,再怎麼憤怒也撐不出十足氣勢,像撒嬌多過斥罵。
勁風鼓蕩的交手裡,耶律祁的聲音更加歡喜,「原先想約的是緋羅,看見你就把持不住啦。」
「把你妹。」景橫波嗤之以鼻,「邊去吧你。」
一來一回倒似調情,耶律祁聲音裡笑意更濃。
「你們說完沒?」忽然插進來的宮胤聲音更冷,冷到景橫波忍不住打個寒戰,隨即砰然一聲巨響,四面厚重的帳篷布被震得騰空飛起,混沌的光線裡一條人影哈哈一笑,風箏般後飛幾步,單手撕開帳篷裂縫,衝天而起。
宮胤身子前傾,就要隨著追出,景橫波忽然大喊:「等等!」
「等什麼!」宮胤怒道,「捉刺客!」
「要捉你自己捉!」景橫波聲音比他更高,拚命甩手,「姐有要事!」
宮胤看起來急如星火,卻偏偏停住了腳步,但又不肯放手,景橫波也不管他,掙紮著抬腿,對地上搖搖晃晃爬起來的緋羅臉上就是狠狠一腳。
「砰。」
剛站穩的緋羅四仰八叉地倒下去,濺起一地灰土。
「不愧是女相,趴著都這麼好看!」景橫波聲音很亮。
宮胤:「……」
景橫波還不罷休,嘩啦一聲撕下緋羅因為尿失禁濕淋淋的半幅裙子,用力向外一扔,大聲道:「快去傳醫官!女相大人失禁了!」
散發騷氣的衣裳碎片正迎面撲在一個衝過來的護衛臉上,他猛地一把抓下,飛快地奔到一邊,隨即牆角響起了響亮的嘔吐聲。
緋羅本來已經好了些,正掙扎欲起,看見這一幕,砰一聲又倒了下去。
景橫波嫵媚一笑。
「哎呀,我不該大聲說的,這下全都聽見了吧?不好意思,我忘了!」
……
好容易記仇的女王陛下報了仇,宮胤才拽著景橫波衝破帳篷裂縫而出,景橫波正要大喊捉賊,驀然發現外頭人聲鼎沸,火把亂舞,無數人大喊:「刺客!捉賊!」在營地內狼奔豕突,場面混亂成一團。
「啊哈,這些傢伙反應真快,都發現刺客了……」景橫波說到一半發覺不對,回頭看看宮胤,他臉色森冷如冰雪。
景橫波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吸了吸鼻子,嘆氣,「人多壞事啊……」
很明顯,六國八部的護衛隊伍裡,有耶律祁的內應,所以他這邊一露出形跡,那些內應就開始抓刺客攪混水,人多眼雜,耶律祁很容易就可以混出營地。
如果只有耶律祁一個人,就算被耽擱一會兒,已經做好佈置的宮胤護衛也依舊能攔下他,此刻這般混亂,卻是不能了。
宮胤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一向聰明,只是此刻這聰明的嘆息,聽起來似乎怎麼都有點興奮的味道。
「很慶幸?」他淡淡地道。
「啊?」景橫波沒聽懂。
宮胤已經不說話,衣袖一拂,將她推給趕來的靜筠翠姐,冷然道:「看好她!」
景橫波被這一推推得跌入翠姐懷中,一抬頭看見宮胤已經走向迎來的護衛首領。
「我知道你可以隨時離開,誰也攔不住你。我知道你心不在……這裡,誰也留不住。」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迎著她的目光,「我也不會給你加鐐銬,限制你的自由。你願意留便留,願意走便走,願意和誰一起就一起。只是今日你從這裡走出一步,來日你我就是敵人。」
景橫波仰頭,看進他的眸子,他比常人更黑的瞳仁深處,是一抹千年冰晶一般冷而銳利的幽藍。
她後知後覺地想:他在生氣?
黑夜裡火把飛舞,灼烈飛騰的背景裡,他的背影依舊孤冷,雖千萬人他獨在的孤冷,雖千萬人只見他的孤冷。
景橫波有點發怔,一直以來,她覺得他傲驕、毒舌、高冷、彆扭,還是個大悶騷。只是此刻忽然覺得,原來他的真正屬性是寂寞。
因為長久的寂寞,忘卻眾生的喧囂。不再適應人間的煙火,很難隨意地融入凡塵。非同尋常的經歷隔膜了他和這個世界,保護自我成為本能,在惡意和拒絕還沒到來之前,他先伸手,關上心門。
心裡涼絲絲的,似忽然滲進了一塊冰,她呵了呵雙手,想著怎樣的經歷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格,想著想著忽然有些煩躁。
關她什麼事?
她是打定主意要笑傲異世,逍遙一生的!
美麗和奔放是她的本錢,怎麼不能在異世活個瀟灑,幹嘛非要和一個彆扭貨死扛?
她狠狠甩手,彷彿這樣便把那些奇怪的情緒都甩了出去。
「走吧。」兩個陌生的僕婦走過來,從翠姐手中接過她,半攙扶半強迫地拉著她到自己帳篷前,把她推了進去。
景橫波並沒有抗拒,先前在帳篷裡和耶律祁一番爭鬥,雖然不過短短幾個來回,卻用盡體力和心力,此刻渾身鬆懈下來,只覺得每個細胞都在叫嚷著躺倒睡覺,她趕緊爬到墊子上躺好,拍拍自己的臉,咕噥道:「睡覺。」
她睡得直挺挺,是她向來的平板型睡姿,她認為側睡會在臉上造成皺紋,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黑暗朦朧,外間喧囂似乎已遠,卻有蒼蠅般嗡嗡嗡的聲音,在她腦海裡不斷浮沉。
「掌天下權,臥美人膝,這才是國師所應擁有的將來。為什麼要容忍一個外來女子,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呢?」
「……國師,你真的是因為擔心女王的安危,不惜親自遠赴萬里來接她嗎?」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手臂重重打在地面上。
「睡覺!」她喝令自己。翻平身體,躺屍一樣面對著帳篷頂。
嗡嗡嗡又來了。
「你想利用女王,做好和平過渡,對不對?」
「想必女王迴鑾之後,你的玉照宮中,定然也早早準備好了對付女王的手段……」
她霍然坐起,面對著黑暗,齜牙咧嘴。
「手段……對付……」她哼哼幾聲,揪了揪頭髮,將被子踢開,四仰八叉地躺下。
「女王一旦通不過被流放,迎立的人也將聲譽受損受到牽連……」
「我想你根本不需要救。」
「很慶幸?」
兩個聲音在她腦海裡打架,她嗷地一聲爬起來,揪住被窩拳打腳踢,「陰陽怪氣!這日子沒法過了!」
「你願意留便留,願意走便走,願意和誰一起就一起。只是今日你從這裡走出一步,來日你我就是敵人。」
宮胤那清冷的嗓音回想起來特別討厭,景橫波看看空寂的帳篷,外頭喧囂已經漸漸歸於平靜,宮胤的帳篷似乎點起了燈火,他已經結束了事務,卻沒有過來看她,也沒有人告訴她事情怎樣了,她似乎被扔在這裡,遺忘了。
景橫波自認是個粗線條的人,除了關心美色之外別無他好,然而今日折騰了大半夜,驚訝、失落、生死爭鬥,一波波潮水般衝過,考驗著她的意志,而討厭的宮胤的討厭的話,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景橫波站在被子上,雙手叉腰,望著宮胤安靜的帳篷,眼眸裡騰起怒火。
這算什麼?
欺負了自己,再用一句話就困死了自己?
大波你什麼時候這麼沒志氣了?
難道真的就被那句話嚇住……
最後一個念頭掠過,景橫波立即狂搖腦袋,把那個念頭給搖飛了。
「噹!然!不!是!」她一腳踢翻一個凳子,「姐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
宮胤的帳篷一直靜悄悄的。護衛們在刺客驚擾之後,再次嚴守了他的帳篷。
耶律祁沒有被找到,宮胤也不意外,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發佈下去。
「甲三隊繼續追索耶律祁及其同夥。」
「嚴查今晚六國八部所有值守護衛,注意查明有無換崗代崗行為。」
「從明晚開始,打尖宿營時,對六國八部護衛的宿營地進行重新分配,這是分配圖。」
「安排天潛司暗查緋羅,著重查襄國高層有無和耶律祁私下來往。」
「傳令亢龍統領,出三千精兵,在青函關前迎王駕。」
「傳令玉照宮,在宮中八藝監尋找擅長奇術巧技者,送往此處。」
……
宮胤忽然停了一停,低頭仔細聆聽的蒙虎詫異地一抬頭,便看見主子眉尖微蹙,手指無意識地在文書上畫槓槓,一道槓,又一道槓。
這是國師心中有事盤算時的習慣小動作,只是這些年,能讓國師有片刻猶豫為難的事,已經很少了。
他有一些些的好奇,忍不住想猜是誰讓主子露出這種神情的,不會是……吧?
「撥甲一隊,日夜守護女王帳篷和馬車。」宮胤終於說。
果然是關於她的,蒙虎眉頭微微一聚,甲一隊是他所帶領的崔嵬營最精銳的小隊之一,是一直沒有露面,專門用來暗中保護的力量。國師要動用甲一隊他不奇怪,只是……
「您是想看守住女王嗎?」他道,「可是只要甲一隊不能進入帳篷或馬車,女王隨時都能脫離出掌控……」
他的話停住了,因為宮胤抬頭看了他一眼。
凝冰滲雪,像千萬里外的雪山忽然呼嘯墜落。
他出了一身冷汗,瞬間明白了主子的真正心意,暗悔自己多嘴,急忙噤聲後退,眼角只敢看著宮胤的手。雪白平金暗繡夔紋的袖角紋絲不動,露出一截指甲似貝光滑似玉冷白。
簾子掩上,宮胤才緩緩垂下眼睫,指尖一彈,指甲縫裡一顆微黃的液體被彈出。
他吁了一口氣——毒素終於被完全逼了出來。
霏霏扔下的紅果子並不完全對症,比如緋羅現在就在自己帳篷裡翻滾,雖然沒有再鬧,依舊醜態百出,以至於他不得不下令,將緋羅的帳篷嚴加看守不許人出入。
他逼出毒素,站起身,掀開簾子,面對的,正是黑沉沉的景橫波的帳篷。
他定定地看了那帳篷半晌,眼神複雜。
她……應該已經睡了吧。
想必睡著時,一定很生氣。
宮胤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剎他又露出淡淡笑意,隨即被一抹峻色取代。
越近大荒,風雨愈暴,這樣風刀霜劍的日子他已習慣,而那個恣肆自由的女子,她會以什麼樣的面孔來面對?
他微微抿了唇,腳步微不可見地向前挪移了一步,隨即停住。
天知道剛才中了什麼招,至今都有些精神虛幻心跳激烈,一想到要見她,莫名地就會想到那一次空山雨夜網中相擁,她潤澤的肌膚和甜蜜的呼吸,黑暗中熠熠發光的眸子,以及那雙不點丹天生絕豔的紅唇。又或者天南王宮裡她和身撲來,微帶涼意的肌膚忽然就狠狠壓上了他……
呼吸莫名地便急促起來。
他趕緊收回腳步,不敢再踏前一步,這般心思浮動,如何能見?
手一鬆,簾子放下,他轉身要入定,忽然心中一動,袍袖一捲,已經穿簾而出。
宮胤帳篷的簾子剛剛落下,下一瞬他已經掀開了景橫波的帳篷簾。
隨即他身子一僵。
空蕩蕩帳篷,滿地亂扔的被縟,哪裡有人。
簾子微微晃動起來,被宮胤攥得過緊,皺褶縱橫。
宮胤的聲音,一字字從齒縫裡逼出,聽來,亦有山雨欲來的緊。
「果然還是和……跑了!」
……
景橫波遊蕩在黑暗的田野上。
一怒之下瞬移出來,昏頭昏腦也不知道移到了什麼地方,只知道離宿營地不算很遠,因為轉身就可以看見後方星星點點的燈火。
她的瞬移,在不同狀態下效果不同,心意集中時可以瞬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精神專注時可以最多移出好幾里地,心思混亂時,卻有可能從廁所左蹲位移到廁所右蹲位。
現在也沒移到多遠,她卻也沒心思多跑,看前方有條河,沒精打采過去,撩起垂在河邊一根枝條打水玩。
河邊亂草叢生,看出沒什麼人來,生著許多翠綠的嫩莖葉,景橫波撈起一叢看看,「咦」了一聲,喃喃道:「這好像是蔞蒿?好東西啊,大荒居然有這個……」
她折了幾支蔞蒿,嗅了嗅那氣味,眼神若有所思。
水聲唰唰,在靜夜裡傳得很遠,她也無所謂,不時回頭對宿營地看看。
好半天宿營地都沒動靜,她焦躁起來,乾脆換個地方,背對宿營地蹲著,就著河水照自己的臉。
「姐這麼美,這麼好,」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咕噥,「按照穿越慣例,應該一路黃金滾滾小弟遍地桃花滿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蒼蠅見了倒頭栽才對,為什麼輪到我就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女人神經男人變態?」
霏霏和二狗子一左一右呆在她身側,剛才她出來時,順便把這兩隻帶來解悶。
不過這似乎不是好主意,解悶更有可能變成添愁——二狗子不停偷偷踹霏霏,被霏霏大尾巴抽得鳥毛亂飛。問題關鍵在於它無論被抽多少次都不知道換個方式踹,充分證明了小怪獸對猥瑣鳥的智商碾壓。
「二狗子,別鬧了。」景橫波抓起二狗子,和它鼻尖對鳥喙,憂傷地道,「你看看姐,美不美?魅不魅?」
「美不美,看看鳳姐一張嘴;魅不魅,芙蓉S最珍貴。」二狗子答。
「去死。」景橫波把它扔到了千里之外。
「霏霏。」景橫波把裝萌陰險小怪獸抱上膝,對著它慢慢眨動的幽紫大眼睛,「你看看姐,美不美……」
她手忽然一顫,盯著霏霏的大眼珠子,渾身的汗毛慢慢豎了起來。
那幽亮的大眼珠子,清晰地倒映著身後,半空中的二狗子,不對,還有抓住二狗子的那隻手。
黑夜裡飄動著銀黑色衣袂,分外細長的手指,摀住了二狗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