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聽見最後一句,險些從屋簷上栽下來。
向國師求親?哪個國師?
心裡知道這答案根本不用問,大荒國師只剩下了一個,就是她心中的未來黑水王夫宮胤宮大神是也。
景橫波坐在屋簷上,心中呵呵冷笑,覺得這大荒奇葩真多,這些商國人,姬國人,想迎就迎,想趕就趕,想嘲笑就嘲笑,想搶人就搶人,當她景橫波吃素的嗎?
她對現在這座屋簷下,這位自認為最聰明的、意欲一舉拿下大荒國師、從而獲得姬國王位的姬國王女,非常的感興趣。
她悄悄掀開屋瓦,探頭對底下看,華麗的廳堂裡,上座端坐著年輕的女子,從她的角度看不出長相,只能看見那女子坐姿極其端正,腰背筆直,從一絲不亂的發髻,無可挑剔的坐姿,和分外整齊的衣飾來看,這位豪言要拿下宮胤的王女,是一個嚴肅銳利,一板一眼的無趣人物。
從她的語氣也可以聽出來,她並不是對宮胤本人感興趣,純粹看上了他至高無上的地位,覺得和他聯姻,是幫她獲得王位的有力幫助而已。
景橫波撇撇嘴。她生平所見人物,不乏這種嚴謹莊重型人物,這種人多半野心大,心思深,待人苛刻,不好相處。這樣的女子要想獲得宮胤青睞?做夢。
嚴謹禁慾高冷悶騷的某人,喜歡的,當然是她這種滿身都是熱力和風情的,華麗麗母豹子型奔放女喲。
她手指悄悄對屋簷下點了點——有機會,去和太史闌學學吧!那才是她見過的最嚴謹莊穆的女子,但太史闌莊重中不失瀟灑,肅穆中不失靈動,一舉一動中性之美,帥到沒邊,滿身風華。這王女如果能學到太史闌一半,或者還是個競爭對手。
屋簷下的女子,雙手交握著,似乎在沉思,半晌道:「紫闌藤要拿到,還需要一些時日,但王位卻是迫在眉睫的事。這樣吧,你們去送些珍玩到帝歌給國師,就說姬三王女姬瓊傾慕國師,請國師笑納。另外幫我打聽國師喜好,愛去哪裡,愛做什麼,喜歡什麼,都統統及時告訴我。」
底下眾人應了,有人便道:「聽說國師大人,似乎和黑水女王頗有些瓜葛。」
「是嗎?」姬國這位三王女似乎是個不愛八卦的,很意外的語氣,隨即冷笑一聲道,「管他喜歡什麼女人。將來國師如果接納了我,我允許他納妾就是。」
景橫波在屋簷上呵呵笑了笑,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人還沒見過,就敢以老婆自居了。
「那位可是黑水女王……」有人低聲提醒,意思是女王總不能去做妾吧。
「什麼黑水女王,真當上再說。再說玳瑁女王,能和我姬國女王比?」姬瓊又是冷笑一聲,揮手道,「拿雪玉膏來,我要敷臉。」
便有僕人下去拿東西,景橫波跟著,看那僕人進入內室,極其小心的打開一個上鎖的櫃子,櫃子第二排,有個十分精緻的白玉盒子。
櫃子裡共三排,第一排是一些珍玩,第二排是白玉盒子,第三排還是盒子,但從造型來看,第二排的盒子精緻光潤,第三排的盒子沉暗古怪。
景橫波暗暗嘆口氣,不用猜,第二排是好東西,第三排多半是毒藥,一看就知道是這位三王女的行事風格——自負有餘,心機不足。
她覺得這位三王女,在奪嫡道路上必定死得很慘。但凡這種自以為很聰明,看別人都蠢貨的人,智商情商其實都在水平線以下。
那僕人伸手去取一個雪白的盒子,景橫波手一揮,撩起旁邊帳幕,拍了一下她的後腦,那人轉頭查看,景橫波趁這機會,連開了這個雪白盒子的蓋子,和第三排的一個黑色盒子的蓋子。
那人回頭沒看見什麼東西,便又回身準備拿盒子,景橫波故技重施,又撩了她一下,那僕人又回頭,景橫波這回,用一旁的勺子,在黑色盒子裡狠狠挖了一勺透明液體,摻到那雪白盒子裡去。
此時僕人還是沒發現什麼,但有點發毛,緊張兮兮在室內東張西望,景橫波剛將勺子藏起,還沒來得及擦拭一路的滴灑,僕人已經回頭,但她因為有點緊張,也就沒注意到盒子開了蓋子,和地板上的滴灑痕跡,匆匆將盒子蓋好拿起,回到正屋。
正屋裡王女正在洗臉,坐在榻上,一個侍女高舉熱氣騰騰的臉盆,一個侍女給她捲起衣袖,一個侍女給她打濕布巾,她微微仰著臉,閉著眼,等人伺候著擦乾臉,又等著人給她敷上那可使肌膚潔白無瑕的雪玉膏。
拿著雪玉膏的侍女打開蓋子,一眼看見裡頭原本應該晶瑩剔透的膏體,忽然好像有點渾濁,不禁微微猶豫。
姬瓊等了一會,覺得臉上漸涼,這香膏是要在剛剛熱水洗過臉時就敷,效果最好,她不禁「嗯?」了一聲。
侍女聽見這一聲,微微一顫,知道主子性情急躁嚴厲,不敢再耽擱,狠狠心,急忙挖出一坨膏體,敷在姬瓊臉上。
一直在屋簷上偷窺的景橫波,無聲地呵呵笑了笑,一閃身離開。
她在第三排的毒藥盒子中,選擇了造型顏色最正常的一個,想必不是什麼厲害的毒,這三王女自己應該也有解藥,就讓她自個慢慢解決去吧,省得太閒,整天覬覦她的男人。
……
她並沒有徹底離開姬國王女們住的那個院子,她想著,在紫闌藤等藥物徹底成熟之前,先把這些競爭對手,分批解決。
解決一個人,先要知道她的弱點,她便先去了下人住的院子。
世上所有的下人,都愛嚼主人舌根,這是景橫波以前在帝歌王宮,經常躥來躥去所得到的經驗之談。
她坐在下人院子的屋頂上,聽著底下一群休息的侍女聊八卦,很快摸清了這次姬國來了四位王女,是競爭姬國王位的最有力的四位。三王女,四王女,七王女和十一王女。
三王女姬瓊,就是覬覦她家未來王夫,被她幫忙毒藥敷臉的那位。也是姬國女王的長女,前頭兩個已經死了。
四王女姬瑤,據說是個風流情種,早早有了未婚夫,性子頗為狡猾,但膽子很小。有人說膽子小是因為殺人太多了。
十一王女姬琳,據說注重享受,因為年紀小,性情嬌憨活潑,很受女王寵愛,但也因為年紀小,不大被朝臣所接受。
據說商國王太子這次主要就是對十一王女獻慇勤,而小姑娘似乎也不反對嫁個年紀比自己大一輪的夫君。
但景橫波聽了半天,也沒聽八卦女們說到七王女,似乎對這位王女頗有些忌諱,她只是聽見有人低低道一句:「七王女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想的……」立即便有人道:「噤聲!」隨即氣氛便沉寂了下來。
景橫波等了一會,沒有新的內容,便離開了下人院,順手偷走一件寬大的白麻布袍子,直奔四王女姬瑤的院子,在她院子裡等到天黑。
這種天氣伏在屋瓦上的滋味不大好受,瓦上寒氣透骨,她攏緊了衣襟,讓自己東想西想,分散注意力就不會感覺到寒冷。
想著想著就想到宮胤,想著紫闌藤不知道能有多少,拿到手該怎麼處理,怎麼讓宮胤接受這東西,治好了他的問題,她離幸福是不是就近了一步,到時候要不要搭個宮殿納宮胤,宮殿的名字就叫「藏宮」,嗯,一語雙關,金屋藏宮嘛……
思緒奔騰便不覺天長,當她的想像進程已經發展到將來自己三個娃各自要娶什麼樣的媳婦的時候,頭一抬,發現夜已深濃。
她噙一抹憧憬的笑意,低頭看看底下已經安靜沉睡的院子。
然後她閃進了室內。
再然後,一聲尖叫,只穿著寢衣的四王女姬瑤,光著腳衝出來,大聲尖叫:「有鬼!有鬼!」
眾人聞聲驚起,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詢問驚恐戰戰的姬瑤,她顫聲道:「一身白衣,衣裳上很多血,在對著我笑!我撲過去,她就不見了,那速度……那速度……絕不可能是人!」
眾人默默瞅著她——四王女其實經常做這樣的噩夢,總說有女鬼纏她,王室對外解釋是四王女先天不足,體氣略弱,所以易受鬼魅妖纏,其實更多人認為,鬼魅之所以不纏別人只纏她,自然是因為她造成的鬼比別人多些,製造了那麼多鬼,偏偏又怕鬼,這誠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話又說回來,四王女那怕鬼的嬌弱怯怯樣兒,讓多少人心生憐愛放鬆警惕由此變成新鬼,也是更有意思的事。
習慣了四王女一驚一乍地見鬼,眾人也就打算虛虛應付下,誰知道姬瑤忽然尖叫一聲,大叫道:「我看見那鬼往西邊,一閃不見!西邊住的是誰?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西邊住的是她的長姐姬瓊,再西邊住的是落雲部的王族,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
姬瑤的臉因憎恨而扭曲,「一定是姬瓊!是她,想趁著這人生地不熟,下手殺了我,再推給商國!」
眾人聽著,也覺得似有幾分可能,姬國王女爭位爭得如火如荼,手段百出,全姬國都知道,現在幾位王女出使他國,正是最好下手時機。別的不說,前幾天七王女不是被人暗殺,借助一個陌生男人幫助才安然躲過嗎?
姬瑤披上外衣,帶齊護衛,以「追刺客,怕刺客驚擾了三王姐」為名,直奔姬瓊院子而去,還沒到,就聽見姬瓊院子裡一聲尖叫,隨即「啪嚓」一聲似什麼碎了的聲音,再然後就見一道白影子一閃,閃出姬瓊院子,再往西去了。
姬瑤一聲低叫:「就是那個!就是那個白影子!」
眾人這回親眼看見,倒收回了先前的不以為然,這白影子確實像個鬼魅,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不是輕功能達到的速度。
姬瑤一臉得色,去拍姬瓊的門,姬瓊當然不開門,來應門的侍女語氣倉皇,說三王女已經睡下不便見客,眾人卻分明隱約聽見裡頭屋子裡叫罵哭喊聲一片,似乎發生了什麼,姬瑤聽得心癢難耐,直覺這裡頭有事兒,哪裡按捺得住,假裝要走,轉身就偷偷越過了姬瓊的院牆,正被捂著臉衝出門的姬瓊撞個正著。
這下好了,姐妹倆當即上演了全武行,一個說你為何偷偷摸摸私闖我門莫非圖謀不軌,一個說你為何不肯開門鬼鬼祟祟莫非心中有鬼,一個說我的事兒不用和你交代趕快滾,一個說你為什麼總捂著臉遇上什麼事兒?說著說著姬瓊趕人,姬瑤自衛,再後來不知怎的又扯上西邊院子裡的落雲族,兩邊又拉扯著,要去落雲族那邊辨認「白衣刺客」。落雲族來的是一名王弟,當然不允許,然後又變成了三方爭執,鬧得整個會同館都被驚醒,六國八部王族統統起床看熱鬧。
這個時候,始作俑者景橫波已經躺在床上睡大覺。
姬國也好,浮水也好,凡是覬覦紫闌藤那幾大名藥的,必定會在擷英盛會後想法子拖延時間,留在商國,好竊取紫闌藤,而她,只打算儘量隱在暗處,讓這些人鬧上一場又一場,種下因果便好。
不過她沒能睡多久,因為事兒鬧得大了,驚動了商國王太子,王太子聽說會同館出現兩國糾紛,親自擺駕前來調停,聽說了「白衣刺客」的事情之後,王太子覺得事情非同小可,當即命令加強對會同館的防衛,又親自造訪每個院子,表示對來賓的慰問和關心。順便也想借此機會查看一下「白衣刺客」的線索。
王太子此舉不過是為了邀得人心,好為自己贏幾分好口碑,據傳他最近王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他那垂垂老矣的父王,更喜歡最小的那個兒子,有意要改立太子,只是因為群臣勸阻而暫時作罷。也因此,王太子心中頗有危機感,人前總想做得更漂亮一些。
一群侍衛引導著商國王太子商略,往「翡翠」女王院子中來,三十歲不到的王太子商略算得上氣宇軒昂,只是一個勾得太彎的鼻子,稍稍有點破相。
他一邊行走一邊微微皺著眉,想著黑水女王沒能接到,真真是件遺憾事,自己那個爹,年紀越大,管得越多,真真是個老不死。
他想著前幾日聽聞的那個消息,心中冷笑一聲,又忍不住微帶遺憾地一嘆。
和外人猜想得不一樣,商略邀請景橫波來,並不是因為好色,而是出於和老王拒絕景橫波,一樣的理由。
商國國主是他爹,黑水女王如果真的命中帶煞,不利國主,剋死了他爹,那豈不是對他很有好處?
等到他當了國主,再把黑水女王驅逐便是。
可惜老爹太過警惕……
他又嘆一聲,不經意目光向上一抬,忽然渾身一僵。
前方,是翡翠女王院子,會同館每個院子都很精緻,這座院子有座小樓,樓上有雕樑飾木的露台,此時剛剛天亮,正有一個女子,似夜睡方起,在露台之上伸懶腰。
天色清亮如洗,天邊微微抹一縷明霞,似女子頰上一抹嫣紅,慢慢暈染這清空半紅半青,而那女子的輪廓,便鏤刻在這樣清新的背景色中,畫一抹驚心動魄的美妙曲線,看不見她仰著的臉,卻可以看見脖頸似雪色,手臂和腰腿都纖細修長,偏偏胸前豐滿噴薄,那一個微微後仰張開雙臂的姿勢,讓人擔心她的細腰承擔不住那樣的噴薄,會不會危險地折斷。
商略身為一國王太子,所見美人多矣,但搜遍記憶,也未曾見過如此美妙的輪廓,忍不住頓腳仰頭,神往沉迷。
露台上自然是景橫波,早起爬上樓呼吸新鮮空氣,做幾個瑜伽動作,隔得遠,也沒在意底下還有人偷窺,做完動作便下樓吃早飯。
商略一直目送她下樓,從她的腰看到她的臀看到她的步伐,心中暗讚:「必是絕代尤物!」急匆匆問隨從,「BIU,此處乃何人居處?」
「回太子,BIU,翡翠女王玉明。」
商略怔了怔,眼睛一亮:「生了孩子還有這樣的身材!」
他沒見過翡翠女王,但也知道這位女王已經二十六七,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據說臉上皮膚還很糟糕,怎麼還會如此年輕美麗?
那樣的身體……他暗暗嚥了一口口水,只覺得渾身微微燥熱——以他閱遍美人的經驗來看,露台上那個女子,在床上,絕對會是男人的恩物……
護衛們一看太子那走不動腿的模樣,就知道太子的毛病又犯了——商國王太子就是喜歡熟女,並不介意對方有無丈夫或生育,商國的春閨怨婦和小寡婦不知道被他荼毒了多少,好在太子爺風流不算下流,很會對女人獻慇勤,大多數倒還是你情我願。
莫非這回,看上了未婚生子,空閨十年的翡翠女王?
眾人心中忽覺豁然開朗——說起來,這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呢,比起在姬國求娶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繼承王位的王女,還不如選擇一個已經坐穩王位,富有一地的女王,女王又是王太子最喜歡的熟女類型,雖然臉糟糕了一點,但商國什麼寶藥沒有,治好她的臉舉手之勞而已。再說王太子有句名言:燈滅了,長相就次要了,身體才是男人最美的享受嘛。
看王太子眼神,明明動心,臉上表情卻更莊重了。
他莊重地去敲門,莊重地求見女王,莊重地在院子裡看二狗子和霏霏玩,二狗子叼著一件髒兮兮的麻衣,在院子裡飛啊飛,偽裝自己是白鳳凰,被霏霏一巴掌拍下來,按在了泥地裡。
王太子看見了這一幕,腦子裡卻沒留存這一幕,滿腦子都是露台上那個伸懶腰的銷魂倩影,目光直直地越過二狗子,看向了珠簾之內。
景橫波聽說商國太子來訪,又是這麼件事,自然要出來見見,但她現在不想以這張臉見人,便隔著簾子說了幾句。
商國太子隔著簾子,看見果然是露台那美人,心花怒放,臉上卻越發莊重,將事情說完,囑咐景橫波注意安全,便莊重肅穆地退了出去。
深諳追求之道的太子認為,追求不能操之過急,不能一開始就給人留下猴急的印象,好印象,是要慢慢營造的。
他從景橫波院子出去的時候,二狗子和霏霏牽著一條白白的東西從他面前奔過,兩邊在拉扯,「嗤啦」一聲那東西在他面前裂成兩半。
心中滿滿都是大胸的王太子,和藹地道聲:「這兩個小東西真有趣。」莊重地從那白白的東西上跨了過去。
他走後,景橫波奔了出來,一眼看見二狗子和霏霏玩的東西,頭髮都差點豎了起來。
「作死!」她大罵。
昨晚扮鬼嚇姬瑤穿的那件白麻衣,她明明回來後扔在了灶膛裡,回頭擁雪起來燒早飯就會燒掉,什麼時候被二狗子和霏霏拖了出來玩?
景橫波急忙把麻衣塞灶膛裡扔了,一邊拍胸口一邊慶幸,「運氣真好運氣真好,幸虧那商國王太子是個近視眼!這兩隻當著他的面玩這件麻衣,他竟然沒發現!」
燒火的擁雪,慢吞吞撇撇嘴。
近視眼麼?
明明眼力很好吧。
不然怎麼會隔著珠簾,都能一眼看見你的大胸,並盯住不放呢?
……
景橫波院子不遠處,有種了幾株榕樹,綠蔭亭亭如蓋。
來來去去的人讚一聲這樹高大,很少有人想起來抬起頭,看看虯結的傘蓋般的樹蔭中,會有些什麼。
此刻那些蟒蛇般的樹枝上,似乎有什麼在滑來滑去,顏色和樹皮同色,乍一看像蛇,再一看是人。
一些穿著半灰半綠,身形細長,看上去幾乎和樹枝同色的人。
他們手腕上,紋著小小的蜜蜂,蜂刺特別突出,錐子一般。
宮胤手下,專職偵查暗殺秘密保護任務的「蜂刺」。
利用環境進行變色掩護,是蜂刺組織的一門必須技能。
這群「蜂刺」,來自於易國。宮胤撤銷了易國蛛網蜂刺,給他們下達的新任務,就是貼身保護景橫波,隨時傳達關於景橫波以及她身周各種消息,但不得干涉她行事的自由。
現在,這個蜂刺,正在一張紙上沙沙地寫。
「商國王太子似對女王動心,欲待追求。再另:姬國三王女似欲追求國師,已遭女王懲戒。」
載著信件的鴿子,翩翩地飛去。
……
景橫波很快就感受到了商國太子的追求熱情。
下午的時候,她的屋子中,已經堆了很多商國王太子的禮物。大部分是藥物,也有女子最愛的首飾綢緞,景橫波原先還以為是每族都有,算是給昨晚壓驚,打聽了卻發現,只有她有。
當她打開一個裝藥的盒子說明,發現那藥是王族珍藏,專門用來治臉上暗瘡的時候,就知道,這位王太子是打算幹嘛來了。
景橫波摸摸臉,很奇怪這位王太子獨特的口味,她現在臉老了,扮演的也是已經有了孩子的老女人,這位王太子幹嘛那麼多年輕漂亮的姬國王女不喜歡,來追求她這個橘皮媽媽桑?
在禮物的中間,還有一張請柬。
今晚商國王太子會在商國最大的王族莊園「碧華園」,給各國王族政要接風,並在此舉行小型售賣交易會,屆時商國會提供一部分珍品藥物進行售賣,同時也允許各國政要以各種方式,進行資源交換。
換句話說,這是拍賣會,可以以物易物的拍賣會。據說這是商國每次盛會的開幕,拍賣之後是宮宴,宮宴之後是擷英盛會,這三次盛會,就是各國王族角逐的無聲沙場,誰勝誰負誰笑到最後,不到最後不見真章。
而第一場拍賣會,是唯一一場其餘各國也會參與的交流會,在場的都不是缺錢的,不會明碼標價,那麼,提出交換的要求也各種千奇百怪,很多時候,考的是每個人的智慧和資源。
商國太子要請景橫波,作為他的女伴,出席宴席和售賣會,並送來了晚宴的禮服。
景橫波雖然做女王很久,卻一直是個苦逼的女王,並沒有體驗過太多上流社會生活,也沒享受過男人這種追求的熱情——她遇見的是冰山,只曉得矗立在她面前為她擋風遮雨,至於什麼浪漫,以及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小意的慇勤,高冷的國師大人,是不懂的。
然而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公主夢,所以景橫波還是忍不住打開了裝禮服的衣盒,一打開,不禁「嘩」地一聲。
翡翠綠色的宮裝,高領束腰,最能體現身材的式樣,衣裳不是那種俗豔的綠,而是選擇的最珍貴的姬國才有的明蠶絲緞料,那種料子天生光澤流動,溫潤如玉,當真如一整片水色通透的翡翠。
裙襬自腰以下,層層疊疊的金絲,挑織成鳳凰尾羽狀的長長裙裾,微微蓬鬆,夢幻般逶迤開來,點綴細小水晶,日光燈光下一片燦爛輝煌。
商國太子還細心地配了同式樣的面罩,金絲織就,水晶鑲嵌,一般流光溢彩,可以想見這樣的面罩,會將任何問題都掩飾在一片絢爛之中,而唯一露出的景橫波的眸子,是她目前最為驕傲的,不會衰老的風情明眸。
簡單和華麗相融合,清靈並高貴同增色,久經花場的老手,送衣服的眼光也毒辣老到。連景橫波這樣見過現代各式華貴禮服的挑剔眼光,都不禁嘖嘖讚歎,愛不釋手。
……
旁邊那株榕樹上,一個「蜂刺」滿頭大汗,正在奮筆疾書。
「商國太子已經對女王展開正式追求,送來禮物堆滿廳堂,女王開啟禮物,中有華麗禮服一件,女王有驚喜之容。」
……
景橫波對美服,從來沒抗拒能力,當即答應了商國太子的邀請。
答應邀請也有她的小小意氣——就是要氣氣那個遠在帝歌的「男朋友」,誰叫你不告而別來著?
宮胤就那麼跑了,她雖然大度不計較,但心裡難免不捨,想到他回去之後,說不定還會遇上明城小婊砸糾纏,孤男寡女相處一宮這種事,是她心裡一根刺,以前懷恨時儘量不去想這事,現在不能不想到,便更加憤憤,忍不住便要小小報復一把。
當晚她著意梳洗打扮,準備在拍賣會上,把該搶的都搶過來。
此時,裴樞快馬驅馳,已經進入了商國王都天聞城。
七個逗比在商國邊境,攔截了一個前來參加盛會的江湖名流的隊伍,混進去做了護衛。
玉無色沒能搶劫到人家的請柬,卻因為嘴甜反應快,被帝歌一位大族貴婦認為乾兒子,帶進了商國。
而此時,耶律祁已經聽說了翡翠女王到達的消息,立即明白景橫波到了,當即手持請柬,以「女王未來王夫」的身份,要求進入會同館,和翡翠女王會合。
會同館並沒有攔他,當即客氣地請他進入,他剛剛進門,便有會同館的侍女上前,為他引路,說要帶他進入翡翠女王的院子。
耶律祁跟著她走沒幾步,忽然含笑停腳,道:「姑娘如果不引我去正確的道路,只怕我就會讓你走上死路了。」
那引路的侍女回轉身來,並不緊張,一派落落大方,笑道:「公子真是明眼人,實不相瞞,奴婢並非會同館侍女,而是姬國七王女的侍婢,是我家七王女,請求同公子一會。」
「孤男寡女,何必私下相會。請代為相告你家王女,當初路遇,隨手一救,不求報答,只求彼此清淨便好。」耶律祁一笑轉身,那侍女也不阻攔,看他不急不慢地離去,悠悠嘆了口氣,道,「十一王女,你瞧,人家沒上當。」
花叢中轉過一角粉紅裙裾,露一雙同色尖俏繡花鞋,一個同樣有點尖的女孩子聲音,笑道:「據說那天救我七王姐的就是他?似乎七王姐動心了,在找他下落呢。我還以為兩人一見鍾情,現在看來,七姐有心,郎君無意啊。」
「十一王女。」侍女道,「這位絕非弱者,您想誘騙挾持他,來讓七王女讓步,只怕不能成功,反受其害。」
「那就不挾持。」十一王女姬琳笑道,「給他點甜頭,讓他佔點便宜怎麼樣?」
「十一王女的意思……」
「他不是要找翡翠女王嘛。翡翠女王正在沐浴更衣呢,聽說商國太子居然看上了她,邀請她晚上一起參加接風宴。呵呵,你說,如果在翡翠女王的洗澡水裡,加上蜜草粉,再派一個人在她屋頂上吹羊哨,會是什麼結果?」
「啊……王女好計!」那侍女眼睛一亮,掩口嬌笑,「咱們這次帶來大王的御用羊駝追風,最近很有些躁動不安,聞見蜜草的氣味,聽見羊哨,一定會死命衝過去的。」
「是極。」姬琳悠悠道,「算好時辰,讓追風把他撞進屋裡,正好商國王太子到了。你說如果他看見這一幕,會不會發怒?會不會衝突?如果我七王姐發現他和商國王太子衝突,會不會出手?如果七王姐出手,傷著了大王特意讓我們帶來治病的心愛的追風,你說大王還會不會讓她當太子?」
「好極。」侍女嬌笑拍手,「如果翡翠女王洗澡時牆被撞破,眾目睽睽之下丟醜,會不會就此離開,咱們少一個競爭對手?如果順手還能栽點贓給三王女四王女,會不會引起她們之間的自相殘殺?如果您在關鍵時刻救了追風,大王會不會因此更加喜歡您一點?這簡直就是一石六鳥之計啊。」她忽然嘆了口氣,「只是這樣,翡翠女王陛下便可憐咯……」
「人醜,何必還留下作怪呢?」姬琳淡淡答。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如花兒般,甜蜜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