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胤這句話說得淡漠,似乎沒什麼情感,景橫波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這句淡漠的話,含義其實很慎重。
因此她慎重地問:「你需要我是什麼意思?」
龍胤很隨意地道:「需要你幫我傳宗接代。」
景橫波嗆著了,在風中咳嗽,嘀咕道:「大神家難道都是神經病?」
「你不是龍家人,但你有般若雪真力,你一定和我龍家人關係匪淺。」龍胤道,「龍家遭受大荒皇室多年迫害,子嗣凋零,現在當務之急,是延續優秀的後代,為此,我已經尋找了很多年。」
景橫波指著自己鼻子,「你尋找了很多年,然後一眼看中了我?你看過我的臉沒有?你知道我的性情怎樣?你明白我喜歡什麼?」
她一直以面紗遮面,容貌並不清晰。
「我無需管你是何容貌。」龍胤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用理會你暴躁或溫柔,至於你喜歡什麼,更不干我的事。我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女性而已。」
景橫波決定在暴打他一頓之前,先問清楚他所謂的合適到底是什麼意思,好歹這是龍家人,他的條件說不定也就是宮胤需要的。
「你所謂的合適,指什麼?」
「龍家有雙修秘訣,可以提升人的功力。儘量驅除血脈中的遺毒。但不是誰都可以和龍家人雙修。所以龍家延續那麼多代,真正雙修成功的夫妻很少,但凡成功的,最後都是龍家一代英傑。」龍胤臉上有微微神往之色,「能夠雙修的女子,必須有特殊的體質。必須能夠承受龍家般若雪極寒真力的衝擊,本身還得有對般若雪有護持和抵抗作用的頂級心法。在以前,只有三大宗門的女弟子才合適,可惜崑崙宮已經滅門,剩下一個紫微上人是男人,收了七個徒弟還是男人。九重天門高踞雪山,和我龍家一向不對付,女弟子絕不可能嫁給龍家,所以近幾十年,已經沒有雙修的可能了。」
景橫波摸摸鼻子,心想紫微上人最新收的女弟子在這裡。又想既然龍家有這麼一條,為什麼宮胤始終不肯碰自己?還是他過早地被拋棄,根本沒人告訴他?
「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可以。」龍胤道,「你有少量的般若雪真力,體內被人以頂級丹藥護持過不止一次,只要去掉你那絲陰寒邪氣,你能夠抵禦般若雪的侵襲。而你似乎修煉明月心法,雖然還未大成,但底子很好。你若和我雙修,相輔相成,你的明月心法也能水到渠成,大有進益。三大宗門本就同出一源,在一起是天作之合,沒有理由放棄。」
「啊呸。」景橫波道,「婚姻之事在你們龍家,到底算什麼?就為了治療血脈,提升武功,延續後代?愛情和責任呢?」
「我原諒你們這種平凡女子的想法。你們對婚姻充滿憧憬,渴望找到良人。一輩子活在傖俗的人生中。所以你們注定一生庸碌,為一個普通的男子生兒育女,縫補漿洗,早早蒼老死去,一生不知人間絕巔滋味。」龍胤的笑意看似平淡實則輕蔑,充滿居高臨下的冷漠,「所以你一開始,不能理解這種高貴家族的高尚追求。但龍家人不屑撒謊,我可以告訴你,這將是你走上巔峰之路的最好辦法,你會因此享受到常人不能擁有的東西,武功、壽命、健康、財富,以及人人景仰的至高無聲地位。你在將來,會感激我。」
「你現在放棄這種壞了腦殼的想法,我會感激你。」景橫波敲敲自己腦袋,對他呵呵一笑。
她和這些所謂古老宗族,高貴宗門打過交道,除了宗門被滅性情大變的紫微上人那一系外,其餘人都是龍胤這種德性——自認高貴,俯視眾生,天下莽莽,皆為螻蟻。放個屁也覺得是對你的恩賜,你得五體投地接著。
更關鍵的是,這種人多半自負到油鹽不進,古老宗族熏陶出的高貴觀念已經深入骨髓,和他們辯論毫無用處。你彷彿和一頭牛在說話,只看得見對方巨大的鼻孔。
「其實你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的出身太低。」龍胤果然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不在意她說什麼,「但我已經沒有選擇。龍家另一脈失蹤多年,現在只剩了我們千山龍家一脈,這一脈也只剩下了寥寥幾人,我是其中年齡合適最優秀的子弟,我必須儘早為家族選擇一位可以雙修的妻子。」
「我覺得你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你出身太低。」景橫波托著下巴,慢吞吞地道,「看你這滿身暴發戶,只懂得鼻孔看人的氣質,想必也不是龍家嫡系,是分支吧?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女王,富有一地,我為什麼要嫁給一個旁支分脈的庶出子弟?」
「你懂什麼。」龍胤臉色不大好看,似被刺中痛處,「龍家便是一個分支,也比你高貴萬倍!當初大荒開國女皇,不過是我龍家一個登馬奴僕!」
「好漢不提當年勇,為人切莫太輕狂。」景橫波揮手,「現在你們龍家在開國女皇的土地上,被人追殺得如喪家之犬,連面也不敢露,整個大荒都以為龍家已經滅門。想必就是因為你們龍家,當初將開國女皇當奴僕的事蹟,吹噓得太多了吧?」
「我向你提出雙修,是給你面子。」龍胤終於忍無可忍,雪白著臉道,「你便不願,也由不得你,你不想解決真氣裡的陰寒邪氣?你不想拿到紫闌池的秘密,解救你的同伴?」
景橫波笑了笑。其實她在聽商略說,紫闌池另有秘密的時候,心便已經放下一半。怕的是紫闌池真的是絕路,但凡只要有出去的可能,她相信宮胤就一定能出得去。
宮胤當時是在和她吵架,但他不是任性暴烈的人,絕不會因為慪氣不顧大局,故意要她傷心。也許他是在底下,另有發現,或者一時不方便出去。
「真氣有點問題,慢慢治便是;紫闌池的秘密,我自己找。你還真以為少了你,地球不能轉?」她呵呵一笑,手指虛虛點點龍胤鼻子,轉身就走。
「你的真氣是別人轉給你的,轉給你的那個人,真氣才是有大問題,你只有懂得了雙修之法,才能幫他,這個,對你也不重要嗎!」
景橫波停住了腳步。
龍胤眼底神情譏誚——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傻女人。
半晌景橫波慢慢轉身,「雙修之法才能解決這真氣問題?」
「當然有別的辦法,龍家人不撒謊。」龍胤傲然道,「但別的辦法更難更危險,雙修是相比之下最有可能的。」
「雙修還有雙修的技巧是不是?」景橫波道,「我拿東西和你換行不行?隨便什麼,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只要你。」
「話說在前頭,」景橫波說得很慢,似在思考,「你應該能猜到,我願意和你雙修,是為了將來和別人雙修幫助別人,你能接受綠帽子?」
「龍家雙修之體,本就難得。所以但凡遇上,家族中人由不得吝惜。為了家族的延續和造就更多傑出人才,我們允許共享。」龍胤坦然道,「當初龍家嫡系第七代龍定,曾有妻子便是崑崙宮唯一女弟子。為了家族的承續,在家族曉以大義之下,龍定及其妻子欣然同意,和龍定的弟弟龍靜也秘密雙修,博得了家族上下一致讚譽,並載入家族族譜。」
景橫波目瞪口呆地盯著一臉驕傲的龍胤,差點吐出來。
這叫什麼事兒?
兄弟共妻?
什麼叫允許共享?由不得吝惜?什麼叫曉以大義,一致讚譽?
那誰的老婆,怎麼可能同意這樣的要求?曉以大義?是全家威逼吧?
可以想見那女子心中該有多委屈屈辱,這樣無恥亂倫的事兒,還被當做奉獻榮譽,敲鑼打鼓載入家族史冊?
這家人要不要臉了都?
還是豪門貴族,為維持表面榮盛光鮮,向來藏污納垢?
看那龍胤一臉坦然的樣兒,他是真的覺得無所謂。
景橫波扶額,覺得世界真玄幻,奇葩遍地走,摩擦摩擦,這魔鬼一樣的步伐。
宮胤真的出身於這樣的家族嗎?幸虧他早早離開家族被拋棄,這要在這樣的家族長大……嘖嘖,看看龍胤這德行。
景橫波想起剛才龍胤說的嫡系失蹤的事,嫡系失蹤,分支急於延續血脈,是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嗎?
「我有個問題,」景橫波道,「你是不是很多年前,曾經將你們龍家一個孩子,送到了一個小山村,之後曾在那裡斷斷續續教了他很多年?」
龍胤臉色微微一變,半晌道:「你怎麼知道?」
他這是承認了,景橫波立即問:「那孩子你知道是誰?和你是什麼關係?」
「那是龍家嫡系。龍禹的孫子。」龍胤淡淡道,「龍家嫡系當年失蹤,分支聽聞消息後曾去尋找,在龍家大宅只找到了這個孩子,當時他被藏在冰雪之下,上頭覆蓋著屍體,想必是忠僕臨死前拚命救下。因為當時情勢緊急,朝廷一直容不得龍家子弟出現,秘密緹騎遍佈全國,我們自己也在不斷遷徙,因此不方便收留,便將他送到沉鐵部的某個無名山村,每年我們會派一個人,去指點他般若雪,有時候也幫他解決一些問題,好歹讓他平安長大。說起來,嫡系對我們向來不怎麼樣,我們分支倒向來厚道得很。」
「呵呵是是,厚道得很厚道得很。」景橫波一臉呵呵的表情,心想一個家族不敢收留庇護一個嬰兒,將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以那種方式扔出去,回頭「幫他解決問題」又用那麼粗暴的方式,果真厚道得很。
「算起來,他該算是我孫子吧。」龍胤若有所思地道。
景橫波「噗」地一口噴了出去,咳嗽不止。
忒天雷滾滾了。
「你要救的,就是他?」龍胤問。
景橫波想,這貨不知道宮胤身份?好歹當初照顧宮胤十年,沒有跟進後續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這個。」她含糊地道,「隱約聽說過。」
「後來那孩子也忽然失蹤,我們遍尋不著。之後我們自己家族也發生了一些事,為了安全,剩下的族人分散各地,隱姓埋名,各自生存。為了本身功力的精進,我們都選擇名山大川,有特殊沼澤遠離人群的地方,龍家的武功需要清淨無垢的心境,由不得沾染紅塵。」
景橫波明白了,原來這些人自身難保,潛伏大山,所以後來就不管宮胤了。
「你要救那人便救。」龍胤無所謂地道,「嫡系已經滅門,現在我們才算嫡系。你跟了我,回頭叫他來拜見就是。說起來我們對他有恩,他如果懂事,該將你雙手奉上才對。」
景橫波又呵呵兩聲,心想雙手打爛你的狗頭才對。
不過話說回來,宮胤尋找族人多年,也確實受過這人恩惠,這將來遇上,這群人又這麼驕矜無恥,只怕還有麻煩。
她雙手攏著袖子,笑吟吟地道:「行吧。我想通了,雙修就雙修。但我有條件。」
「幫你去除真氣裡的陰寒邪氣,幫你獲得紫闌池的秘密。都會做到。」龍胤不耐煩地道。
「光這個還不夠,我還要一場盛大的婚禮。」
「什麼?!」
「你說雙修我就和你雙修,你當我是什麼了?人盡可夫的妓女?我好歹是個女王!」景橫波揚起眉,「你們把女人看成機器,把婚姻看成任務。可這對女人不公平。為了我的尊嚴,為了我的未來,你必須適當安慰我,明媒正娶,給我一場說得過去的婚禮,讓雙修變成夫妻義務,我這心裡才過得去,否則,免談。」
「那你和我立即回龍家大宅去成親。」
「不用了,就在這裡。現成的商國王宮,不用白不用。我和商悅悅借下地盤便是。」
「你要玩什麼花招?」
「你怕我玩什麼花招?堂堂龍家子弟,連成親都不敢嗎?」
「你如果指望有人搶婚的話,你就失算了。你我成親不成,你休想得到雙修之法。而且我還有辦法,讓你的陰寒之氣提前爆發。」
「搶婚又怎樣?堂堂龍家子弟,自己的東西都護不住,練什麼雙修。」
龍胤瞥她一眼,冷笑一聲,「那便依你。」
景橫波「啪」地一彈指,也笑。
「成交!」
……
景橫波並沒有直接入宮,她以商略的令牌,讓人請商悅悅出宮。
當商悅悅看見父母兄弟的屍首,一排橫陳在自己面前時,整個人都傻了。
她當場軟在了馬車裡,一攤爛泥也似再也扶不起來,景橫波喊她,叫她都沒用,直到狠狠捏了她一把,她才悠悠轉回魂來,渾身抖如篩糠,小臉煞白如紙。
景橫波心中嘆口氣,覺得商國完了。
這孩子一看就是撐不起來的,不像和婉外柔內剛,關鍵時刻自可扶持上位,這位扶上去,只怕沒三天就死於非命。
她摸著下巴,哀怨地想著商國這事傳出去後,自己的王室災星之名只怕要更出名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她已經把前因後果告訴了商悅悅,好心多問了一句。
結果那孩子茫然搖頭。
「你做女王好不好?」
那孩子頭搖得如撥浪鼓,「王室有法令,不允許公主繼位。」
「女攝政王?」
那孩子臉色更驚恐。
「商國還有沒有直系王室子弟?」景橫波覺得頭痛。
「大哥有兩個兒子。但是性情頑劣。還有一支,」商悅悅茫然地道,「原先帶罪流放,後被赦免回國。現在是空頭王爵,也就每年重大節日才見一見。」
景橫波忽然想到了那個,不肯順從王后,在王后面前抹了脖子的商成。
商家的那一支,倒還靠譜。商悅悅如果能處理好這事,可以當個又不必站在風口浪尖,又能掌握實權的長公主。
她問商悅悅的意思,那姑娘卻忽然紅了臉,說自己還想和人商量商量,景橫波還想著這姑娘這麼內向怯弱,親人又死絕了,還能和誰商量?結果沒多久,就聽見了玉無色的公鴨嗓子。
「啊哈哈哈這事簡單。你讓你哥哥的兩個兒子先去爭嘛,那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爭贏嗎?一定會鬧得烏煙瘴氣,到時候你來收拾殘局。放心,我會幫你的。我不幫你誰幫你呢?」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大言不慚地吹著牛,說著說著,就攬上了商悅悅的腰,那姑娘羞澀的垂下頭,如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地嬌羞,卻沒有掙脫。
景橫波看見玉無色大搖大擺攬著商悅悅過來,就很想把英白立刻提溜過來,讓他瞧瞧他的好兒子。騙大神騙不來,現在開始騙人家黃花閨女了。
但是不得不說,玉無色作為翡翠女王從小作為儲君培養的唯一兒子,對於政事比商悅悅強多了。可以想見那女子心中該有多委屈屈辱,這樣無恥亂倫的事兒,宮休息,一切事有他操辦,一定將功折罪。一轉身便以主人翁姿態,下令封鎖商王死亡消息,屍體秘密存放,以冰棺封存,嚴控宮中諸宮眷,取走商王璽印,將商略的兩個兒子分別召入宮中,私下接見,對他們兩人都說準備立他們當王太孫,只是需要考察。
景橫波趁著他大搞商國王室的機會,在商國王宮裡大肆搜刮,反正馬上這座宮廷就要成為她姨侄的了,不拿白不拿。
商悅悅現在掌握宮廷,商王的寢宮,她當然進得去。龍胤精通機關,幫她找到了藏在商王榻下鞋板夾層裡的紫闌池詳解。她這才知道,紫闌池下還有池,那池就是商國能盛產各類頂級藥草的真正寶地,如紫闌藤等名藥,都仰賴那一處池土壤和水質生成,只是那裡漩渦極多,並且和紫闌池之間有相當大距離的斷層,便如下有深淵的巍巍斷崖,一般人下不去也看不見。
只有當紫闌池關閉之後,因為巨大山石封斷,地形發生變化,紫闌池下的深池水位上漲,會讓人發現那一處水眼,但想要下去,還是得絕頂高手才成。
正因為那一處地下池沒人下去過,所以封斷後的紫闌池,一直被認為是絕路。
景橫波猜著,宮胤一定是在紫闌池封閉的當時,看見了池下那座池的泉眼,以他的眼力,肯定能看出那才是真正的寶地,但時間當時已經來不及解釋,他拋出紫闌藤,自己趁著紫闌池封閉底下水位上漲那一霎,下了地池。
現在真的是沒法出手了,上頭已經關閉,下頭地下池到底通向哪裡誰也不知道,她只能等宮胤自己出來。
景橫波越想越懊惱,她覺得宮胤那時應該來得及暗示她一句,這貨一聲不吭,讓她誤會他出事,是不是有意報復?
有種你一輩子呆在那池子底下,姐嫁人你也不出來!
龍胤倒像忽然有了誠意,要以靈藥為給她的聘禮,親自開爐造火,拿紫闌池采來的諸般藥材練藥,景橫波正中下懷,她得了藥草,卻不知道怎麼使用,龍胤在商國那麼多年,自然是煉藥高手。
玉無色一聽她要在商國宮廷裡和那個叫龍胤的傢伙成個親,一開始有些訝異,隨即積極準備,景橫波聽見他一邊下令要辟出一間宮室操辦喜事,一邊嘎嘎嘎地笑,得意洋洋地道:「成得好!氣死那三個不要臉的!」
景橫波默默望天——到底誰不要臉?
紫闌池已經關閉,又出了這麼大的事。玉無色那個狼崽子表示,乾脆把整個寶台山關閉,讓那些護衛都死在裡面,以免消息洩露。商悅悅這次沒聽他的,選擇撤出了所有護衛,並將這些護衛立即遠遠發配了出去,永遠不許回王都。玉無色嗤笑了半天她心慈手軟,最終也是同意了。
景橫波瞧著,頗為欣慰。心想玉無色和商悅悅其實挺合適,那熊孩子膽大包天,缺乏三觀,商悅悅卻極善良,雖柔弱卻不失原則,有她這麼潤物無聲地感化下去,熊孩子說不定還能回歸正路上來。
寶台山護衛一撤,耶律祁裴樞等人也就回來了,不過卻被阻在宮外,景橫波不讓玉無色告訴他們,自己要成親的消息。
當耶律祁裴樞在宮外猜疑的時候,商國丹宮密室裡,爐火正熊熊。
即將做新郎的龍胤,專注地守著巨大鼎爐,時刻觀測著爐火的溫度。風門裡閃爍的明暗火光,映得他眉目不定。
他身側有個小太監模樣打扮的人,在默默往鼎爐中添炭。
「你這丹藥練的時候,可否加點別的東西進去,做出些別的效果來?」那小太監忽然開口。
「不行。」龍胤斷然道,「煉藥何等精密,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胡亂摻入別的藥物,未必能出來你要的效果,反而會毀掉紫闌藤等藥的效用。」頓了頓,他又冷冷道,「再說我龍家人,不做此等下作之事。」
那小太監笑了笑,語氣並不恭敬,「哦,如此風骨,失敬失敬。不過龍家既然這般高傲,為什麼又願意和我等合作,冒認龍胤之名呢?」
「何須冒認?那名字,遲早是我的。」龍胤薄唇一抿,滿滿自信。
龍家名字,以「胤」字最為尊貴,因為那是始祖名字中一字,向來只給血脈特殊的龍家嫡系子弟,他們這種旁支,根本沒有資格。
他的名字叫龍擎,但他覺得,雙修成功之後,他便有資格成為龍胤。
身邊的這個小太監,是他的合作者。早在前幾日,這個小太監,披一件斗篷,出現在紫闌池,和他做了一筆交易。
對方表示,會給他提供一個適合雙修的女子,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將這個女子身邊的男子留下,帶這個女子出去。並且對外宣稱自己的名字叫龍胤。
所以紫闌池原本沒有那麼快關閉,是他在看見那個女子之後,當即關閉了紫闌池,將她身邊那男子留在了紫闌池中。
留下之後的後果,他不管。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位可能也是龍家子弟。龍家子弟都知道這個「胤」字的特殊含義,所以,知道紫闌池有一個龍胤之後,一定會來。
至於那斗篷人,為什麼要引一個龍家子弟來紫闌池,為什麼要他幫忙留下這個龍家子弟,以及他們想留下那人,到底是為了殺死他還是為了那池下的池,他不想管,也不關心。
便是龍家子弟又如何?肯定不是龍家分支,那就是龍家嫡系的那個殘存的子弟。嫡系和分支本身就關係淡漠,分支如今好容易有了重新出頭,取代嫡系的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龍家遲早是要復興的,復興的龍家家主,該屬於千山龍氏,復興後的第一代家主,該屬於他龍擎。哦,未來會叫龍胤。
成親的事情準備了三天,商國王子們的爭鬥也進行了三天,三天內,商略的兩個兒子,先後各自暗殺對方十次以上,組織起一定規模的戰鬥三次以上,在短短三天之內,成功地折騰出了一死一殘廢的結果。
景橫波對此喟嘆——血脈遺傳的力量是強大的。商國王族是她見識過的最能搞事擅長殺戮的王族,一個家族的人都好鬥殘忍嗜血,殺來殺去,最後的結果就是殺乾淨了自己。
現在商國王族直系血脈男丁已絕,剩下的選擇只有旁系。玉無色果然和她一樣,經過觀察,覺得推出一個傀儡比商悅悅直接上位要好。在聽說了紫闌池發生的事件之後,他也選擇了那個在王后面前自殺的商成的幼子,過繼給商略作為繼子,成為繼承人。
當然,在將那頂沉重的王冠,戴到那莫名其妙的一家子頭頂之前,玉無色和商悅悅,和對方做了一番長談,秘密達成了很多協議。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最為富饒重要的相當一部分商國土地城池,被賜給了商悅悅作為公主采邑。
這當然是玉無色的如意算盤,他才不願意娶個女王,自己做個抬不起頭的王夫,商悅悅的性格,也不適合掌握權柄,還不如坐擁土地城池,十里紅妝外嫁。嫁給他那就更好了,便宜他版圖得了擴張,有了財大氣粗的媳婦從此不怕老媽,又免了入贅粗腰大屁股的王菊花。
當然,將來商悅悅若外嫁,商國便很可能面臨徹底分裂,但對於商成那一系來說,王位本來就是意外之喜。他們本是帶罪破落貴族,只求平安度日,何曾想一朝風雲突變,忽然就坐上了商王寶座,直到那孩子登上王位那一刻,他們依舊渾渾噩噩,如在夢中。
冥冥之中命運奇巧,只怕當初在王后面前自刎的商成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信守家風和承諾,卻因此被人看中,成全了家族的再度繁榮。
這三天內,煉藥的鼎爐的火焰也在燃燒,三天三夜之後,鼎爐的各個出口,滾出滴溜圓的各式靈丹。
龍胤一顆顆將丹藥裝起,托在掌心飄然出門,對眼巴巴守在門口的景橫波道:「幸不辱命。」
景橫波喜笑顏開——這丹藥得來可謂千辛萬苦,總算自己容貌恢復有望。
「這是提顏丹。」龍胤一顆顆把丹藥撥弄給她看,「可以提拉你的肌膚,讓你受損的肌膚恢復正常,紋路消失,甚至更為細膩。」
「這顆青色的,是明眸丹,服之目力大漲,且眸光如水,神采動人。」
「這顆紅色的,是洗顏丹,淘洗肌膚之用,屬於紫闌藤和雪靈草的綜合功用。可以淘洗肌膚,令肌膚上一切暗沉、傷痕、斑點都完全消失,實現真正的膚白如雪。且永不改變。」
「這顆紫色的,是九轉丹。轉一切體內逆行真氣,撫平血脈丹田之內的燥息。是天下所有內息紊亂者的聖寶。」
「這顆白色的,是固元丹。治療一切經脈損傷,內氣阻淤,走火入魔,經脈斷續之疾。得此丹者一生不會走火。」
景橫波聽得目光灼灼,熱切地伸手要拿,龍胤手一縮,將盒子收了回去,只拋了一顆洗顏丹給她。
「只要你順利與我雙修,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他唇角淺淺一勾,「否則,我寧可毀去,這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份齊全靈藥,再無第二人可幫你練齊這丹。」
「何必如此不信任呢。」景橫波拈著那丹,笑吟吟瞟他。
「你可以先試試這顆丹藥的效果。」龍胤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今夜便是你我洞房花燭,此藥使用正當時。只要你乖乖配合,到時候我會讓你看見,你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無比美妙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