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翻滾,塵土飛揚,五名武者將兩名仙門弟子圍在圈內,戰得激烈。
被困的兩名仙門弟子身穿長道袍,一個看上去年紀極小,才十二三歲左右,胖胖的很可愛,手裡抱著塊黑中泛紅的玄鐵。柳梢遠遠的便感受到玄鐵發出的森然利氣,分明天生寶物,她不用想就猜出了緣故,定是這仙門小弟子機緣巧合得了寶貝,卻被這些武修者撞見,五人貪心,仗著人多要搶。
武道主修力量,術法起步高於仙門,武修者人多,其中有個還是高手,簡直佔盡上風,好在另一名青年仙長術法卓絕,沉著應變,護著小弟子力敵,無奈那小弟子力薄不足以幫襯,幾次突圍都未成功。
雙眉平展,目光柔和,藍白仙袍簡單莊重,長劍幻化劍影,緊鎖對方攻勢。柳梢越看那青年仙長越覺似曾相識,仔細辨認片刻,她忽然又驚又喜地拉陸離:「哎呀!是蘇信!是世子!」
那些武修者也已發現兩人,不約而同投來警告的眼色,「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大家都懂,為首那人有意速戰速決,朝蘇信冷笑:「沒工夫跟你們耗,識相的就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蘇信緊抿著嘴未答言,旁邊那小弟子氣得發抖:「武道欺人太甚!此鐵是我先找到,你們在青華宮所轄之地搶奪,敢是不將我們青華宮放在眼裡!」
玄鐵本非必要之物,仙門礙於共同守護人間的盟約,常對武道諸多退讓,蘇信本性寬厚,斷無可能為一件寶貝就固執至此。柳梢先前還在疑惑,經這小弟子一說,她立刻明白蘇信這次為何不肯放手了——此地是青華宮所轄,幾名武修者在這裡搶奪寶貝,就等於打青華宮的臉,事關師門顏面,別說蘇信,換作任何人都不會忍讓的,這場爭鬥的意義已經不再單純,他們維護的不是那塊鐵,而是青華宮乃至整個仙門的威望。
武修實在太囂張,仙門再忍讓,還有句俗話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呢,真放任過了頭,仙門弟子將來還敢出來行走麼?世人若覺得仙門無能,仙道又如何延續?再說仙門可是有一位特別厲害的仙長,是他們運氣好沒遇到罷了……
柳梢驅除雜念,觀察形勢。
這些武修術法與自己不同,應該是武道北三脈弟子,武揚侯若知道此事,這五個傢伙的下場就好看了,哼。
小弟子還在大罵:「真如洛師兄所言,武道淪落至此,我呸!沒一個好東西!」
同為武修,柳梢也被劃入「不是好東西」的行列,登時臉一紅。
看來他並不知道蘇信的身份,也難怪,聽說入了仙門就與俗世斷絕關係,青華商宮主定不會刻意公開,蘇信更不會主動聲張。
蘇信並沒認出柳梢,他護著小弟子力敵五人,忽見又來二人,皆是武者裝束,不由大驚,察覺二人並非幫手才鬆了口氣,卻拿不準他們是否也會參與搶奪。他生性純良,壓根沒想過怎麼出言挑撥讓兩伙人自相爭鬥,反而因為擔憂,出手添了幾分猶疑。柳梢早就看出來,若非要護那小弟子,他完全有機會脫身。如今兩人雖說未必會敗,但一同安然離開也不可能。武揚侯果然清楚兒子的品性,這種品性通常會讓他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才是蘇信啊!柳梢高興。
她是殺手,做過壞事,可她依然喜歡蘇信這樣的人,因為自己墮落,更加尊敬美德。
柳梢也很慶幸,幸虧陸離選了這條路,不然蘇信有個閃失,武揚侯豈會饒過自己四人?白鳳跟杜明沖死就算了,自己跟陸離可犯不著賠命。
陸離走向戰圈。
幾名武修者本就防備著二人,見狀微微變色,領頭那人開口:「朋友想做漁翁?須知便宜不是人人都能撿的!」
陸離道:「哦。」
見他並無懼色,那人加重語氣:「武修同道,低頭不見抬頭見,奉勸兩位莫要多管閒事!」
陸離道:「哦。」
那人目露凶光,終於咬牙警告:「識相就別來找死!」
陸離道:「哦。」
那人愣了下,冷笑:「閣下莫非不會說話,只會唯唯諾諾不成?」
陸離道:「還有嗎?」
柳梢和那個仙門小弟子同時笑出聲,連蘇信的嘴角也翹起來。
幾個武修者青了臉,為首那人率先收招,四名同伴跟著住手,畢竟嘴上功夫跟實力是兩個概念,對付仙門兩個已難取勝,又加兩人,再戰必吃大虧。他們撤陣,蘇信與小弟子立即衝出了包圍。
不等蘇信過來道謝,柳梢滿臉興奮地迎上去:「世……蘇信!是我呀,我是柳梢!」
「咦,師兄你認識他們?」小弟子驚訝。
蘇信也被她的熱情弄得有點疑惑,語氣帶著歉意:「你……」
「你不記得我了?」柳梢大為失望,咬了咬唇,從懷裡摸出個精緻的小藥瓶,「我是柳梢啊,這是你以前送給我的藥。」
蘇信盯著藥瓶想了許久,目光終於柔和明亮起來:「是你!」
柳梢一直眼巴巴地望著他,聞言喜得連連點頭:「是啊,就是我。」
旁邊那些武修者頓時瞭然,難怪這兩人會插手,原來他們是認識的,此番搶劫不成又折了氣勢,為首那人盯著陸離冷笑:「閣下報上名來,來日也好討教。」
「你想找我算賬,那可不行。」陸離笑著答了句,自顧自回去牽馬了。
柳梢和小弟子捧腹大笑,蘇信也忍不住別過了臉,那武者原想扳回點面子,結果險些氣得吐血,硬著頭皮丟下句「走著瞧」,帶著四名同伴遁走。
小弟子保住玄鐵,又見那些人吃癟,頓時對陸離佩服無比,他年小,完全忘記了剛才罵過武道的事,跑過去朝陸離作禮,「我叫雲生,師兄好……」他原想誇好本事,突然想起陸離根本沒出手,待要誇好口才吧,偏偏陸離也沒說多少話,他呆了呆,最後只得含糊過去:「呃,這回氣死他們了!」
蘇信也道:「多虧了陸師兄。」
陸離笑道:「我可沒做什麼,他們自己走了啊。」
蘇信誠實不善玩笑,聞言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就他不正經!柳梢氣得跑過去踩陸離一腳:「至少他們是被你氣跑了呀!」
雲生聽得哈哈大笑,蘇信也莞爾。
「就這麼放他們走,讓侯爺知道……」柳梢有些擔憂,照武揚侯的意思,肯定是要殺了他們。
「這是我的意思,不必計較了。」蘇信勉強一笑,低垂的眼簾掩去眼底的怒火與失望,他對武道的行為也很憤怒,更為自己出身武道而羞慚。
陸離沒有客氣見禮,顯然是知道他不願曝露世子身份,蘇信正好辦完事要趕回青華,得知武揚侯的安排,他心內也明白武揚侯派四人來的真實目的,奈何人已來了,只好等回了青華再寫信商議。雲生天真爛漫,聽說二人是去青華宮「協助追查食心魔」,更加高興,自告奮勇要御劍帶陸離。陸離便讓柳梢棄了馬,在附近信站給白鳳他們傳了個消息,然後隨蘇信御劍前往青華。
與蘇信重逢,柳梢喜悅無比,將平日的壞脾氣全部收斂了,纏著他問這問那,蘇信脾氣甚好,又極有耐性,四人一路上倒也有趣。御劍的速度遠勝騎馬,原本六天的路程縮到了兩天,四人順利到達東海。
茫茫東海,煙濤無際,海鳥低飛,哀鳴聲聲。
長劍穩穩地貼著海面飛行,海風撲面,涼涼的,柳梢盯著腳底的波浪發呆。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海。
眼下正值深秋時節,也許是天氣的緣故,海面上空雲層壓低,海水的顏色看上去顯得有些黯淡,不似當年悠遠開朗,深藍的波濤笨重地翻滾著,那是壓抑之下的沉靜,彷彿在積蓄著可怕的力量。
海變了,因為看海的女孩長大了,長大的女孩終於發現,美麗的海也有如此危險的一面。
蘇信抬手在虛空中劃了幾下,沒多時,頭頂便傳來輕雷般的聲響,柳梢連忙仰臉望,但見上空煙雲迅速朝兩邊散去,猶如帷幕拉開,天光逐漸變得明亮。
仙門開,數峰巍然屹立於雲端,如同懸浮的海島。
沒有大片的瑞氣,沒有耀目的金光,沒有記載中壯麗雄偉賽過皇宮的九重殿宇,聽不到傳說中晝夜不絕的仙樂,只見七重新殿,群峰寂寞,依稀有幾道淺淺的金光照山巔,幾縷薄薄的祥雲夾帶著幾絲淡淡的紫氣在山峰之間飄蕩遊走。
殘破的山頭,崩塌的山崖,斷裂的巨石,猶在訴說著當年仙魔大戰的殘酷,訴說著敗者的酸楚、勝者的歡顏與無辜者的血淚,訴說著那場因問罪而降的毀滅性的天罰,訴說著為了守護六界碑,群仙齊心協力捨身抗天的悲壯歷史。
自己造下罪業,終又由自己來拯救自己,可悲,可歎,可笑,卻又如此可愛。
柳梢並沒對眼前景象感到失望,她在路上就已聽蘇信講過,那場天罰造成仙界地貌變動,無數靈脈改了流向,才使得青華山靈氣消減,也許再過數年,青華宮就要遷移別處。柳梢既有心理準備,加上仙界景象到底與人間不同,頭一次入仙境,她仍很興奮激動。
蘇信人緣甚好,守宮門的幾個大弟子見了兩人都笑稱師弟,原來宮主商鏡顧及仙武聯盟與武揚侯的面子,將蘇信收在了自己座下,而雲生的師父乃是商鏡最小的一位師弟,所以他輩分也不低。
「師弟不是去接洛師兄的麼?」
「洛師兄呢?」
……
他們口裡的「洛師兄」,柳梢也聽蘇信介紹過,難怪青華弟子們這麼熱切期盼,那可是昔日仙盟首座重華尊者洛音凡之後,南華劍仙派紫竹峰一脈傳人,名洛歌。仙門沒落,他是千年來唯一一個晉陞天仙的弟子,得仙骨時僅二十三歲,只比重華尊者當初修成晚一年,他晉陞後拒受仙尊之位,多次作主籌謀仙界大事,從未失敗,名為弟子,地位卻特殊。下月初九是青華宮劫後重建千年大典,青華南華兩派一向交好,洛歌與南華護教萬無仙尊提前過來道賀,蘇信奉命前去迎接,哪知半途發現食心魔蹤跡,洛歌當即率眾人追查而去,讓蘇信先回來報信。
不出所料,幾名弟子聽了解釋皆面露失望之色,待蘇信介紹陸離與柳梢的身份,他們的態度明顯就冷淡了,只客氣地拱了下手。蘇信自是尷尬,連雲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柳梢看出那些眼光裡的含意,也覺羞赧,於是她伸手拉蘇信,想催他快點進去。
一名弟子有意無意地瞟了眼兩人的手,突然道:「洛寧師妹昨日到了。」
洛寧是誰?柳梢疑惑。
蘇信卻明顯地喜悅了,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就傳來呼喚聲:「蘇師兄,你回來啦!」
來人輕盈得像陣風,轉眼就已至眾人眼前。
那是個看上去僅十四五歲的少女,白色衣裳鑲著帶褶皺的白花邊,足踏一柄縹緲剔透的碧綠色長劍。飄飄的白紗髮帶系烏髮,雪嫩肌膚吹彈可破,瓜子小臉上嵌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神色猶帶幾分天真,十分討喜,好似花中精靈。
少女收劍朝眾人問好,眾弟子紛紛露出縱容或愛慕的笑,顯然很喜歡她。
「看我看我,洛師姐!」雲生纏住她。
「我一來就想去找你玩呢,商伯伯說你出去了。」少女直摸他的腦袋。
蘇信目光明亮,上前一步喚她:「洛師妹!」
「你回來啦,我哥哥呢?」少女也高興地過來拉他,卻發現那手早被人拉著呢,於是她停住動作,好奇地打量柳梢。
蘇信簡單地跟她介紹了二人,又對二人道:「這是南華派重華宮弟子,滄沙師兄之妹,洛寧。」
滄沙是洛歌之號,她是洛歌的妹妹?柳梢恍然,擁有不凡的身份與出色的外貌,這個少女真正是從小被所有人呵護著的天之嬌女。意識到這種差距,柳梢便有幾分酸酸的,對蘇信的態度也有幾分明了,想著就要放手。
「不愧是武道中人,這等大方,」旁邊那弟子鄙夷地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蘇師弟真是交遊廣闊啊。」
柳梢想也不想就知道說的自己,她本就不是個省油的性子,聞言哪肯退讓,反倒揚起下巴裝沒聽見,將蘇信拉得更緊了——呸,洛歌的妹妹又怎麼?洛寧好,她柳梢憑什麼就要讓人看輕?
蘇信意識到不妥,奈何他自幼教養良好,實在不好意思推開柳梢,頓時漲紅了臉。
見他遲疑,眾弟子都明顯不悅了。
洛寧倒沒多心,乖巧地朝二人作禮:「陸師兄好,柳師姐好。」
看出她心性單純不是假裝,柳梢咬了下唇,將臉轉向一旁,悄悄地放開了蘇信。
蘇信暗自鬆了口氣,將洛歌的事大略解釋兩句,洛寧露出擔憂之色,又不好將客人晾在一邊,便強忍著沒有細問:「商伯伯知道你們回來,現在沖虛殿等著呢,師兄快去回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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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華宮原有的九重殿在天罰中幾乎被摧毀淨盡,現有的七重殿多數是在舊址上新建的,少數則是在破損舊殿的基礎上進行了修復,千年下來,翻新的痕跡也已經變得模糊,只能從一些木石上隱約看出區別。七重殿依山而成,層層往上,像是七個大台階,自下而上依次為文始殿、洞靈殿、沖虛殿、通玄殿、悟真殿、清虛殿、道德殿,通常前三殿是接待客人用。
雲生抱著玄鐵直奔煉器處,蘇信領著二人沿石級上行,路上偶爾跟相熟的弟子打招呼,大約行了千步左右,三人才到沖虛殿。兩名等級較低的弟子站在殿門外,見了蘇信都稱師叔,說商宮主就在殿內,請客人也一道進去。
青華宮宮主商鏡乃是現任仙盟首座,他站在殿門對面的高階上,身穿紫色道袍,腰間掛著柄一尺長左右、似鐵似玉的墨如意,人有點黑胖,長鬚及腰,面相威嚴,笑起來卻很和藹,看上去僅四十來歲模樣,當然真實年紀就未知了。
蘇信先簡明地回稟了洛歌之事,商鏡聽得點頭,也沒多問,轉向陸離二人。
蘇信低垂著頭不語,陸離便遞上武揚侯的信。
商鏡拆開信看幾眼,笑呵呵地收起,問武揚侯好,然後命弟子帶二人去安頓,又吩咐蘇信:「你陪著過去吧,不可怠慢客人。」
三人退出來,發現洛寧還等在殿外,蘇信知道她想問哥哥的事,不由遲疑地看柳梢。
柳梢忙懂事地道:「我們自己過去就可以啦。」
洛寧不好意思地道謝,拉著蘇信走了。
目送二人御劍離去,柳梢忽然想起陸離,忙轉臉看,只見他靜靜地跟在身後,渾身氣質收斂得一乾二淨,他自從進了青華宮就很少說話,幾乎成了一個影子,不僅商鏡與洛寧沒有特別留意,連柳梢都差點忽視掉他,忘記了他還在身邊。
柳梢正要開口,奉命安頓他們的弟子就冷冷地催促:「走了!」
那弟子對兩人全沒好臉色,一路上介紹十分敷衍,言語頗不客氣,甚至暗含警告。柳梢聽得著惱,只是初來乍到,她便忍住沒有發作。那弟子將兩人帶上另一座秀麗的山峰,進了個乾淨的小院,隨隨便便指了兩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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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弟子對武道成見極深,沒過兩日,柳梢就發現自己在青華宮過得比外面更憋屈,與之前想像的生活完全不同,好歹以前只須看武揚候和方衛長的臉色,現在卻連送飯的弟子都不客氣。陸離成天在房間裡,小雲生被他師父趕去閉關了,蘇信要幫忙籌備門內大典,倒是洛寧時常來找柳梢玩,大約也是怕她在青華宮受冷落。
幾日觀察下來,柳梢對洛寧已有所瞭解。她的確是單純善良,身為洛歌的妹妹,卻沒有一點壞脾氣和架子,人又聰明,青華宮每有師兄弟受罰,她說笑幾句,商宮主就被逗樂了,許多弟子因此逃過一劫,所以青華宮上下都很喜歡她。
換成別人,柳梢定然罵她虛偽,可洛寧實在是讓人生不出這種想法,柳梢挑不出錯,於是本能地嫉妒排斥——在別人眼裡,她柳梢就是空有好相貌的廢物,更重要的是,柳梢也知道她們沒說錯,極度的自卑導致極度的自尊,柳梢從未在哪個女孩子面前服輸,然而她明白,對於洛寧,自己注定只能仰望。
這種嫉妒僅限於內心,柳梢一來要在蘇信面前保持形象,二來看洛寧真誠熱情,實在惱不得,堵得慌了唯有躲開。青華宮有古木飛瀑、奇花異鳥,可惜景色再秀美也敵不過人情冷淡,柳梢沒了遊玩的興致,索性取出地圖看,發現宮外不遠處有個小島。
天氣甚好,陽光溫和,視野開闊,海波搖曳起伏,猶如湛藍的地氈。
柳梢換了輕便的藍色短裝,在幾名弟子的冷眼下出了青華宮門,輕身踏浪,朝小島奔去。
海鳥自身邊掠過,偶爾有幾點海水濺在臉上,用手擦拭,不意間帶了點進嘴裡,鹹鹹的,有點苦,很像眼淚的味道。
小島越來越近,島上景物逐漸清晰,礁石嶙峋,高高的山巖上生著許多低矮的綠色樹叢,面海的崖壁上有許多洞,鳥兒飛進飛出。柳梢看得新鮮有趣,居然忘記換氣,腳便往下陷,她立時醒悟過來,連忙重新提氣躍上海島,發現兩隻鞋都濕透了。
柳梢暗罵疏忽,顧不得看風景,隨便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想要脫掉鞋子晾乾。
低頭間,身後傳來「絲絲」的聲音,極細小。
警覺是殺手的本能,柳梢想也不想就倏地跳到另一塊石頭上,回身看,頓時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
數條水桶粗的青蟒自四面八方游來!
是蛇!
女孩子對蛇有著天生的懼怕,柳梢嚇得花容失色,無處躲避,青蟒以極快的速度將她圍在了中間!柳梢尖叫,下意識地亂拍,情急出招威力也不小,許多青蟒被掌力震開,然而它們毫無退縮之意,掉頭再次撲過來。
招招落在實處,蟒身卻不見半點血跡!
柳梢又驚又怕,一條青蟒趁隙纏上她的腰,慌得她拚命怕打。
蟒身軟綿綿極為肥厚,觸手好似毛髮。
這是……柳梢意外,細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蛇,只是河流裡常見的青苔水藻而已,不過她從未見過這麼粗長的青苔,更沒想到東海裡也會出現,看來應該是某些東西依賴青苔修成了妖魔。
尋思間,雙腿也被纏住!
既然不是真的蛇,柳梢也就收起驚惶,鎮定地與之對抗,氣刃帶弧光劈過,腿上的青苔被斬成數斷。柳梢趁勢脫身而出,見周圍仍有無數青苔觸角般逼近,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她立刻輕身而起,燕子點水般飛躍過礁石群,奔向大海。
不知何時,近島的海面上已鋪滿了青苔,活像無數昂著頭的海蟒。
柳梢看得頭皮發麻,哪敢落腳下去,只好在半空翻了個身,硬生生退回島上。
還沒等她想出下一步動作,忽然間,所有青苔竟莫名地快速後退,猶如一陣綠潮,轉眼間全部縮回海裡消失了!
礁石上,一朵冰蓮臨風盛開,紫衣人立於花中,藻形大髮簪和紫絲流蘇在陽光裡格外明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