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山中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午後才動身。天空陰雲密佈,氣氛無端變得沉悶。岡上有戶人家,泥牆茅簷,小小的幾間房,外面竹籬圍出院子,院裡幾隻雞跑來跑去,一名婦人走出門來喂雞,身上穿著粗舊布衣,腹部高高隆起,看樣子即將臨盆。
周圍設了結界,眾弟子走進小院,那婦人全然不覺。
「東面的七星封魔陣已設好,謝師兄且帶他們過去守住陣眼。」洛歌的聲音響起,字字清晰。
這是用的傳音之術,柳梢聞言便知他人並不在這裡。
看來真如陸離所言,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才是魔嬰,徵月想引仙門去穎州,誰知洛歌不僅沒上當,還暗中找到了真正的魔嬰,將計就計,還要打魔宮一個措手不及。
城防結界堅固多了。至於仙門為何不將產婦接進城,其實洛歌亦是無奈,如今送產婦回青華宮已來不及,城內人戶密集,到時魔宮若攻城搶奪,必會殃及無辜百姓。
謝令齊帶著陸離等人去東面,柳梢正要跟上,忽然又聽洛歌道:「蘇信與柳師妹留下。」
相對外圍戰圈,守在裡面會安全許多,柳梢實戰能力不及陸離他們,蘇信天賦再高,畢竟入青華宮沒幾年,而且身份關係到仙武聯盟,所以洛歌才會這麼安排。
柳梢卻不肯:「我也去守陣!」
洛歌沒表態。
謝令齊忙道:「外面都安排好了,柳師妹留在這裡更妥當。」
「不行!」柳梢堅持,她這番表現落在外人眼裡就是任性,頓時引來許多責備的目光。
「好了,柳梢兒,」陸離忍不住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我不會有事。」
「磨蹭什麼,走吧!」有人不耐煩了。
柳梢才不在意別人的憤怒,拉著陸離不放:「可是……」
「聽話,」陸離低頭,在她耳畔柔聲道,「我怎麼會讓你跟著去冒險呢?」
柳梢臉一紅。
蘇信也過來安慰:「放心,陸師兄不會有事。」
連他都來勸了,柳梢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不識大體,只好放手,直待陸離的背影消失,她才悶悶不樂地跟著蘇信走進屋。
考慮到婦人分娩,蘇信留在外間,柳梢去裡間查看。
這戶人家極為清貧,只婦人與一個老婆婆在家,男人估計是外出幹活了,婦人喂完雞就扶著腰走進裡間,坐在窗前縫補衣裳。
真難看啊!柳梢看看那圓滾滾的大肚子,心裡想。
窗外沒有陽光,婦人瞇著眼睛穿針引線,偶爾會停下來揉揉腰,看著肚子的眼神溫柔無比,那佈滿褐色斑點的臉也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輝,生生讓她顯得順眼了幾分。
柳梢竟有些移不開視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她盼望著這個孩子,那對夫妻當年也是這樣吧,可惜他們盼來的是個不可愛的女兒。
家這麼窮,她養得起嗎?萬一這孩子很討厭呢?也許哪天她就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他了,此刻的期待多可笑。
多少夫妻都在賭啊,賭贏了,享受天倫之樂,賭輸了,失望憤怒沒關係,還可以放棄呢。
只是那個賭注何其無辜?也許她從未想來這個世界,卻被強行帶來,他們給她吃給她穿,可惜她沒有長成他們期待的樣子,於是他們選擇重新要一個女兒。
正在做決定的父母們,請認真地想一想,你們準備好接受一個討厭的孩子了麼?別僅僅因為憧憬的美麗,就貿然將一個生命帶到世上,最後又失望、抱怨、放棄。
婦人極其認真地縫著,手上的小衣服已經成形。
柳梢別過臉不再看,重新走到外間與蘇信說話。
洛歌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魔將闖進來的可能性不大,兩人目前應該是最安全的。
不知為何,柳梢心頭總有些七上八下的,正暗暗寬慰自己呢,忽然聽到裡間傳來老婆婆的高呼聲。
「要分娩了?」蘇信先反應過來: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那老婆婆就飛快跑出來,去灶台那邊燒水準備,神情既緊張又喜悅。
過程比想像的慢,足足等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漸暗,婦人才開始生產,躺在簡陋的木床上痛苦地□□尖叫,老婆婆早就叫來了另一個農婦幫忙,兩人進進出出地忙碌著。
柳梢直直地盯著地面,耳邊是婦人痛苦的叫聲。
為一個未必符合期望的孩子,把自己變得那麼難看,還經歷受刑般的痛苦,是不是很傻?
心上有塊地方似乎正在變軟,柳梢輕吸了口氣,抬起視線。
忽然,大地震動了下,空中氣流有輕微的波動。
這是……柳梢察覺異常,連忙跑到外間找蘇信,卻見他也站在門口,神情透著幾分緊張。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蘇信道:「結界被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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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酉時初,外面天色竟昏暗得如黑夜來臨,茅屋上空不知何時已聚集了大片詭異的濃雲,黑壓壓的極為嚇人,此等天象,正是魔氣即將附上陰嬰的預兆。
從院內看,四周景物與平日無異,可是踏出院門,柳梢就聽到了震耳的巨響聲,遠處光波閃現,法陣罡氣破雲而上,時有砂石飛濺而來。魔宮顯然是中了埋伏,外圍正進行著激烈的鬥法,好在此地偏僻,離村子有段距離,不至於驚動太多人。
「是東面!」柳梢著急。
蘇信拉住她:「徵月魔宮為奪魔嬰而來,陣容定然非同小可,你去只會添亂。」
柳梢想想也對,只好放棄過去的打算,打鬥聲夾雜著屋裡婦人的痛叫聲,仍聽得她心煩意亂,焦躁不已。
蘇信相對鎮定:「我聽父親說,陸師兄修為極高,你別擔心。」
柳梢臉一紅:「我不是……」
「我近日尋思著,你們留在武道終究不合適,」見她搖頭,蘇信忙又解釋道,「別怕,我是打算求洛師兄,若他肯開口,父侯必定不會拒絕,更不會怪罪你們。」
柳梢聞言還是怏怏的。
之前罵了洛歌,他哪裡還會幫忙呢?
蘇信待要再說,忽聞幾道風聲響,伴隨著慘叫聲,幾名弟子自空中墜落,重重地砸在二人跟前!
見那些弟子口吐鮮血,已是身受重傷,兩人都大吃一驚,來不及詢問,眼前就出現駭人一幕——
數十條水桶般粗的綠色大蟒,貼著地面蜿蜒遊走而來!
蘇信險些被纏住,揮劍斬去幾條青苔才得脫身:「這是……」
「是苔妖!千年苔妖!」場景如此熟悉,柳梢想也不想就叫出聲。
「妖族也插手?」蘇信變色,「不好!難道妖君白衣與魔宮合作了?」
人仙妖魔共同爭奪魔嬰,竟成了一場四族大戰!
粗大的綠色青苔蔓延伸展,如蟒身扭動,恐怖又噁心,以極快的速度鋪滿了茅屋周圍的地面,形成厚厚的地毯,一名綠發綠袍的老者現身其上,正是苔老。與此同時,一道紅光自地面鑽出,竟是個穿著紅袍、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公子,臉容俊俏,左眼角下有粒惹眼的紅痣,鮮艷如血,妖異非常。
少年公子笑道:「苔老果然名不虛傳。」
「不敢當,老朽斗膽在未護法跟前賣弄了。」苔老倨傲地一拱手,全無半點對待後輩的態度。
隱約猜出紅袍少年的身份,柳梢嚇得白了臉。
徵月魔宮有天地護法,這少年難道就是地護法未旭?聽說除了魔尊徵月與天護法劫行,魔宮數他地位最高,此人手段凶殘惡名在外,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稚嫩的美少年。
蘇信也有些失措。
出事的竟然是最牢固的東面防線,那可是洛歌親手設的仙陣,守陣的除了謝令齊與一些有名的大弟子,還有兩位駐守人間臨時趕來相助的真人,加上陸離等十多名武道頂尖高手,眾人以逸待勞,就算魔宮妖界聯手,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定然是出了意外!
陸離怎樣了?柳梢心急如焚。
蘇信反應得快,立即扶起最近的那名弟子,沉聲問:「怎麼回事?」
「世子……」那人傷得不輕,連連吐血,「我經脈似乎出了問題……靈力難聚……」
「杜明衝!」柳梢聽出他的聲音,頓時恍然。
杜明沖守陣眼,他一出事,法陣肯定是穩不住的。
柳梢先前只擔心陸離,萬萬沒料到出事的會是杜明沖,想到陸離可能被連累,柳梢怒不可遏,抓過他問:「陸離呢?」
「什麼陸離!快保護世子走!」杜明沖哪還顧得上她,費力地吼,「世子有事,誰都活不了!」
「還不是你這廢物!」柳梢氣得想殺他,卻也知道他說的沒錯,蘇信若有個三長兩短,武揚侯更不會放過陸離,於是她毫不遲疑地丟開杜明沖,扔出幾面陣牌,然後拉著蘇信往院裡退。
火光艷艷,武陣生成,將苔老與未旭困在陣中。
未旭不慌不忙地做個手勢:「苔老先請?」
「小娃娃的把戲!」苔老哼了聲,也不多讓,雙臂高揚,背後兩條青苔順著他的手臂飛出,如巨龍般沖天而起,武陣受此撞擊,難以承受,幾面陣牌立時在半空炸裂!
修行刻苦,柳梢原本還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很厲害,可事到如今她才意識到,在這些大名鼎鼎的六界高手面前,自己依然太弱小。眼見苔老與未旭旁若無人地朝屋裡走,沒有再下殺手的意思,柳梢喜得拉著蘇信道:「快,我們快點走!」
蘇信卻搖頭,語氣堅定:「不行,魔嬰即將降世!」
柳梢急道:「可我們都自身難保了,沒人會怪我們的啦!」
「讓魔宮得到魔嬰,必為禍人間,」蘇信怒道,「洛師兄讓你我守在此地,我豈能辜負他的信任,貪生怕死,臨陣脫逃!」
柳梢被罵得漲紅了臉,整個人都愣在那裡。
蘇信那樣善良美好,她最怕被他看輕,平日言行都很小心,而且他一向溫和寬容,從未對人說過半句重話,如今她想保護他逃走,卻聽到這麼不留情面的呵斥。
柳梢委屈無比,眼淚一下就湧上來了。
貪生怕死嗎?他是世子,父親疼愛,同門友好,沒人會將他賣了換錢,沒人會拿著鞭子逼他練功,沒人敢讓他挨餓,她呢?她不是他,也不是洛寧,沒那麼多人關心,她被折磨時天下蒼生從沒來救過,她又不欠誰,憑什麼要去拚命,她只是想活命!他一死,她和陸離都會死的!
蘇信見狀歎了口氣,推開她的手,語氣略有些內疚:「柳梢兒,我是仙門弟子啊,倘若連我們都逃了,這六界還有救麼?你走吧。」
柳梢用袖子擦掉眼淚,跟著他退到門邊,一聲不吭地幫忙佈陣。
毫無意外,兩人合力設置的陣法與結界再次被苔老輕而易舉地摧毀。
陸離他們估計是被魔將妖將拖住了,但洛歌呢?難道他還沒有察覺出事?柳梢正著急,忽然一陣狂風捲起!
風來得莫名,平地裡飛沙走石,簷上茅草漫天紛揚,頭頂厚厚的黑雲非但未被吹散,反而漸漸地變作漏斗狀,朝茅屋傾瀉而下!
「魔氣要附體了!」蘇信面色一變,顧不得什麼忌諱,往裡屋撲去。
幾乎是同時,一紅一綠兩道身影也以詭異的速度閃到門口,恰好與柳梢撞了個對面。
獨自對上大名鼎鼎的妖魔,柳梢進退不得,想起陸離並不在身旁,更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出乎意料,苔老只看了她一眼就往裡屋走。
他……放過自己了?柳梢正意外,耳畔就傳來笑聲。
未旭在她跟前停了腳步,抬指勾起她的下巴,饒有興味地打量。
他生得單薄,個子比她還要矮一點,這動作就顯得很奇怪。
距離太近,柳梢將那張俊臉看得清楚,只覺此人肌膚粉白如幼女,唇紅而美,鼻秀而薄,桃花雙眸裡蕩漾著輕佻邪惡的色彩,哪裡還像個稚嫩少年,分明是成年男人才有的眼光!
眼角那粒紅痣越發鮮艷,似有血珠沁出。
柳梢一動不敢動。
知道這位魔宮護法的手段,苔老皺眉回身:「這個女娃,我家主君有令……」
「想不到妖君也對人類感興趣,」未旭忽然放開柳梢,笑道,「罷了,先找魔嬰。」
死裡逃生,柳梢抑制住恐懼退到牆角,暗道僥倖,想不到這次是承了妖君白衣的人情,是因為自己對寄水族的善意吧,幸虧有訶那幫忙呀。
一道嬰啼聲起,極為響亮,險些刺破耳膜!
魔嬰!柳梢回過神,忽然想起蘇信還在裡面,頓時冷汗直冒,連忙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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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裡間,蘇信好端端地站著,滿臉意外與喜悅,而苔老與未旭正被另兩人纏住打鬥,柳梢定睛一看,那兩人竟是商玉容與卓秋弦!
柳梢傻眼了。
斗室之內,動靜也瞞不住,床上婦人與老婆婆、農婦都中術法昏迷過去了,一個嬰兒躺在旁邊哇哇大哭,苔老與未旭緊盯著嬰兒,意圖逼近,無奈卓秋弦與商玉容守得死死的,他兩人名為仙門後輩,卻都是大道真君的修為,再有蘇信從旁協助,苔老與未旭一時未佔上風。
原來他們埋伏在這裡,就說洛歌怎麼可能只讓自己和蘇信守裡圍嘛!
柳梢忍不住埋怨。
洛歌早有安排,卻不告訴自己和蘇信,害得自己擔驚受怕,太壞了!
對上未旭似笑非笑的眼,柳梢登時一個激靈,打消了幫忙的念頭——既然蘇信暫無危險,還是別與魔宮結仇為妙!於是柳梢丟下句「我去看看外面」就往外跑。
剛到門口,外面就傳來弟子們驚駭的叫聲。
「魔尊徵月!」
「魔尊徵月來了!」
卓秋弦與商玉容同時變色,柳梢也嚇得退回。
此刻若再添個魔尊徵月,他們幾個是萬萬攔不住的。
苔老與未旭則大喜,出手更無顧忌,商玉容虛招相應,卓秋弦頗有默契地揮扇替他擋下攻擊,商玉容退至床前,熟練地用襁褓將嬰兒裹好,直接丟到柳梢懷裡:「少爺在西面。」
頭一次接受這麼重要的任務,柳梢十分著慌,眼下情勢偏又容不得她拒絕。
也對,魔宮的目標在魔嬰,只要將魔嬰交給洛歌,別人反而更安全。
柳梢咬牙從窗戶跳出,施展遁術往西邊跑。
西面有條小溪,溪畔是茂密的竹林,竹林裡仙陣武陣光芒交替閃爍,塵土飛揚,碎石在半空碰撞,仙門武道高手合作,利用法陣困住了數十妖魔,兩邊鬥得翻天覆地。
忽然,一陣歌聲響起,婉轉奇魅,蓋過了所有聲音,聞之令人心魄動搖。
寄水妙音族!柳梢止步。
沒有下雨,溪水卻漫上了岸,變成一條寬闊的小河,有人立於河上,白衣銀絲帶,果然是當日所見的寄水族阿浮君。他一邊低聲吟唱,一邊操縱水箭逼向陣眼,配合魔將進行反攻。守陣的仙門弟子與武道高手受到妙音干擾,身手遠不如平日靈活,戰得艱難無比。
誰也沒想到,弱小的寄水族會對戰局造成這麼大的影響,仙門素來修身養性,還能控制心神,武修者們心浮氣躁,受制效果更明顯,個個怒色滿面,偏又無可奈何。
柳梢匆匆掃視戰圈,不見洛歌的影子,更加著慌。
商玉容不是說他在西面嗎!
身後魔將追來,柳梢只好轉奔南邊。
洛歌也不在南面,非但如此,南面鎮守的弟子比東西兩面都少,估計是臨時被抽調過去了,畢竟誰會料到牢固的東面防線會出問題呢。
柳梢見狀心都涼了。
自己一人哪裡護得住魔嬰!這麼要緊的關頭,洛歌究竟去哪兒了?
見她抱著魔嬰跑來,眾弟子也吃驚,連忙啟動陣法攔阻後面的魔將,無奈南面的守衛力量太薄弱,仙陣剛發動就被摧毀,魔宮此番行動並非針對仙門,這些魔將一心爭功,都朝柳梢圍上來。
再回去找商玉容他們已來不及,柳梢驚恐,連連後退。
「出來。」耳畔忽然傳來清沉的聲音。
洛歌!柳梢如獲救星,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就依照吩咐衝出仙門防守圈,完全不顧的身後那些弟子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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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全黑了,四周儘是荒山野地,寂靜無人影,修者能夜中視物,前路蜿蜒似無盡頭,連蟲聲都聽不見。
逃命的過程,潛力最大限度得以發揮,柳梢一口氣遁出幾百里路,直到筋疲力盡才停住,發現魔將們居然已被甩在了後面。
這樣的速度,柳梢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喜悅地叫道:「洛師兄!」
周圍寂靜無聲,哪有人影!
柳梢放輕聲音試探:「洛師兄?你們……是埋伏在這裡?」
仍是沒有回應,耳畔一片死寂。
洛歌自從吩咐了那一句之後,就再沒說過話,他為何讓自己帶著魔嬰跑出來?遠離防守圈,不是更危險了麼!
世界彷彿靜止了。
腦中可怕的念頭閃過,柳梢如墜冰窟,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大錯,慌忙掉頭往回跑!
剛聽到命令,她曾有過一瞬間的困惑,因時間緊迫沒有深想,竟忽略了這麼重要的問題——聲音聽著像洛歌,卻未必就是他呀!
也不對!
念頭一閃,柳梢驟然剎住身形。
能看穿魔宮計策,安排商玉容與卓秋弦在屋裡埋伏,足見洛歌謀劃周密,南邊防守力量薄弱得超出預料,怎麼看都有古怪,他會疏忽至此?除非……這就是他授意的!
如果是那樣,洛歌讓自己單獨跑出來,到底有何用意?
就在她尋思之際,幾名魔將已追到。
見抱著魔嬰的只是個尋常武道少女,眾魔狂喜,安心速戰速決,正欲出手之際,其中一名領頭的魔將揮手阻止了他們。
那魔將看著滿臉戒備的柳梢,笑道:「我乃右聖使屬下百鶴子,看在右聖使情面,交出魔嬰,饒你性命。」
盧笙?柳梢鬆了口氣。
之前未旭會放過自己,看來不只是因為妖君白衣,多半也有盧笙說情的緣故。
可是……真的要把魔嬰交給他們?反正自己一個人也打不過他們,到時就撒謊說被搶走了,沒人會過分責怪的。
柳梢咬唇看著懷中襁褓,終究還是遲疑了。
也許,是因為知道有那麼多人拚命在守護。
那百鶴子見狀不由得皺眉,正要再說什麼,四周氣氛卻陡然一變!
電光石火間,危險的念頭自腦海裡滑過,柳梢感受到來自脊背的涼意,不經思索地側身躲避!
風聲細細,幾根長長的藍指甲堪堪擦著她的手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