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雁回在柴房繼續呆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時候,這個破破爛爛的小院子裡忽然就熱鬧了起來。其實要真算起來,這也根本不是什麼熱鬧,雁回聽了聽聲音,辨出外面差不多來了二十來人,這要是她法力還在,輕輕鬆鬆就可以搞定他們自己跑了,但……

雁回往身體裡一探,依舊內息全無,那蛇毒倒還當真有點厲害。

想到這個,雁回再次把思緒放到那個叫阿福的「傻子」身上。

村裡人都公認他是個傻子,想來自幼便是個癡傻之人,可如今雁回怎麼瞅怎麼不覺得他是個傻子,甚至還有點陰險算計的模樣。

能使一個傻子突然變聰明了,雁回想來想去,大概也只有他被妖怪附了身這個可能。而這銅鑼山靈氣貧瘠,能在這裡修行的妖怪,雁回再想來想去,恐怕也只有前天被她紮了一劍的蛇妖了。

她還在琢磨,要怎麼在她沒法力的情況下去對付這個蛇妖,柴房門「吱呀」一聲響。是昨天那個人販子周嬸進了柴房,她一臉堆著假笑:「恭喜恭喜呀!」

雁回斜眼看她,她將雁回扶了起來,熟練的把雁回的手腕又綁了一道,然後像牽狗一樣,留了一截長繩子牽在她自己手裡握著,隨即她將雁回腳上的繩子割斷。

「跟嬸嬸走吧,嬸嬸帶你去拜堂。」

她拽了雁回的繩子要將雁回拉出去,雁回站在柴房門口,沒動。

周嬸嘴角的笑變得有點陰狠:「小姑娘,你別想耍花樣,我做這門生意也有幾年了,進了這村子的,沒有能出去過的,識相的,就乖乖給我出來拜堂,不然,我可不像蕭老太那樣客氣!你在動什麼心思我可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你知道我的心思?」雁回斜眼瞥她,「你知道還不拿塊布來給我把頭蓋著。」

周嬸一愣,臉上的陰狠沒有收得回去,錯愕已浮上面孔,顯得有點滑稽:「什麼布?」

「紅蓋頭!遮羞布!被這樣牽出去,本姑娘嫌丟人!」

周嬸顯然是沒想到雁回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在在意這種事情。她愣了好久,不耐煩的將雁回一扯,硬是將雁回拉了一個踉蹌:「窮講究,今天就是讓你認人的,以後全村子的人都幫周阿福看著你,看你跑哪兒去。走!」

他媽的!竟是一山的強盜!

雁回只覺內心憤怒非常,一個沒忍住,一抬腳對著周嬸的屁股就是一腳,將她狠狠的踹出了柴房,迎面跌成了狗。

「哎喲喲!哎喲喲!摔死我了!」周嬸還在地上就疼得驚聲叫喚。

她這一叫,院子裡的人全部都往這邊看了過來。雁回自己踏出房門,頭髮在身後一甩,一身狼狽卻依舊背脊挺直,她目光在所有人臉上一一掃過,顯然,大家都被她這個出場震住了。包括周嬸養的兩個五大三粗的打手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雁回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傻阿福身上,他在所有人身後站著,還是那身粗布衣裳,但見雁回盯著他,他便也直勾勾的將雁回盯著,眼睛微眯,目光帶考量,哪有半分傻樣。

雁回冷哼:「本姑娘自己走,誰准你拽我了?」

這個蛇妖上了阿福的身,那現在趕她走,她還不能走了呢。

他身上可是揣著讓她發家致富的八十八兩金呢!

雁回不卑不亢,目不斜視的穿過所有怔愕的鄉民,徑直走到阿福面前。

在所有人的目光跟著雁回一同轉到阿福這邊時,阿福眨了眨眼睛,眼底的考量與算計霎時消散無蹤。

可真是會演啊。

雁回雙手一抬,手上那根繩子甩著抽了阿福一下:「來,牽著。」她發號施令,阿福看了繩子一眼,伸手牽好了。雁回繼續道,「過來拜堂。」

任誰都沒想到,這個從河裡撈上來,像做買賣一樣賣出去的女人,竟然是這樣嫁給這個傻子的。

活像……她才是買人的主一樣。氣勢洶洶財大氣粗……

鬧了這麼一出,蕭老太在吃過飯之後就將鄉里鄉親們送走了。

雁回在新房——其實就是阿福住的,只比柴房乾淨了一點,外加擺了個床的房間。雁回在床上坐著。耳尖的聽到門外蕭老太在跟阿福交代:

「這小姑娘性子烈,你得先親親她,安撫下她,然後摸摸她,把衣服脫了,動作輕點,別傷著她。但她若反抗狠了,你也別讓她傷著你。實在沒法了,你就叫奶奶,奶奶去幫你和她說說。等過了今晚,就好了。」

雁回聽得又好笑又好氣。一邊覺得這老太太為傻子真是操碎了心,一邊又覺得這老太太為了讓孫子給她傳宗接代也真是自私到了極點,令人可憐不起她來。

只可惜,老太太怎麼算也沒算到,這傻子,早已經不是她的那個寶貝孫子了吧。

「吱呀」一聲,舊木門推開,阿福獨自走了進來。

老太太還站在外面,伸著腦袋往門上貼。

雁回瞥了一眼,全當自己沒看到。待得阿福走了過來,雁回雙手將阿福一拽,徑直將他拉了過來,然後推到在床,床幃落下,將床榻的空間與外面隔絕。

雁回依舊被繩子綁著的雙手雖然行動不便,但做掐人脖子的動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騎在少年的腰腹上,壓住他腰上穴道,讓動彈不得,隨後掐了他的脖子:「看我還捉不了你這妖怪。」

「呵。」少年一聲冷笑,神色帶著幾分鄙夷,「騎在男人身上捉妖,而今修道修仙者,卻都是這副德行之人?」

「小妖精。」雁回微微俯下身,聲音也壓得極低,宛若是與人說著纏綿情話,「少和我扯什麼修道修仙,不方便我辦事的那些大道理我可不管。」她一隻手掙了掙,學著那天阿福摸她臉的模樣,也把手指放到了阿福臉上,然後兩根手指將他臉上一塊肉夾住,狠狠一捏,再往外一扯,徑直將阿福的臉都扯得變了形。

雁回開心:「你不是蠻會裝的麼,你倒是用這張臉,再接著裝給我看看啊,阿福。」床幃之間,他們倆的姿勢簡直不能更曖昧,雁回欺負人欺負得正開心,半點不覺得。

阿福卻皺了皺眉頭,偏了偏頭,意圖將雁回的手甩開,但卻沒有成功。

「放開,下去。」他冷冷道。聲色裡倒是真真切切的充滿了不耐煩。

雁回簡直覺得開心極了,想她今天和昨天的狼狽樣,還不全拜這傢伙所賜,他倒是還在旁邊看熱鬧外加冷笑諷笑和譏笑:「怎麼,被我欺壓著你覺得不願意?你昨天摸我臉的時候,可沒問過我願不願意,你前天抽我一臉血的時候,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

「你放不放?」阿福眸中神色漸起冰霜。

雁回嘚瑟:「你讓我放,我偏……」

話未說完,雁回只覺整個身體忽然淩空而起,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腦袋一痛,她和阿福的位置倏爾顛倒,她被壓在了床上。

雁回只覺不可思議,她明明壓住了他身上的大穴的,這傢伙的外家功夫,竟在她之上?

雁回正呆怔之際,阿福摁著她的肩,神色帶著輕蔑。

雁回被他這個神色刺激了。想她在辰星山,真動起手來,別說同輩弟子,只怕好幾個師叔也不一定打得過她,今天竟然在她引以為傲的功夫上輸了場子,雁回覺得很沒面。

她一咬牙,雙膝一曲,徑直頂在阿福的腰腹要害,他一聲悶哼,雁回趁機翻身,再次將他壓在身下:「服不服!」

阿福皺眉:「我無意與你比試。」

「反抗我,就是意圖與我比試。」

「……」

打了一通,雁回心裡順氣了不少,她自上而下的盯著阿福,「現在倒是老實了。」

摸到雁回好勝的脾性,阿福乾脆一默,盯著雁回不再說話。

「你早老實點不就好了?」

乖乖給她三倍賞金,她可不就不纏著他了嗎!但事到如今,雁回這話也說不出口了,她靜了下心,深吸一口氣,道:「也罷,雖然你確實陰了我一道,算是與我結下了梁子,但我還是前天的那句話,我和你沒什麼深仇大怨,不打算要你的命,你只要乖乖交出你偷走的秘寶,我便也不再為難你。」

「哦。」阿福眸中神色流轉了幾瞬,隨即道,「如此,我明日便帶你去找那秘寶好了。」

雁回一愣。

倒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容易的就答應了。

想當初,他為了那個秘寶可是願意付三倍的錢來賄賂她,甚至不惜拼著尾巴被一分為二的風險也要抽她一臉血啊!如今竟是……威脅威脅就答應了?

有詐。

雁回神色一冷,手再次捏住阿福的脖子,直到阿福的臉色慢慢變得有點難看了,這才道:「本姑娘的靈火不好受吧,你還想再來一次?」

這蛇妖約莫不知她法力消失了,她使使詐,理當能詐出點東西。

阿福盯著雁回,神色果然有了幾分變化,他默了一瞬:「我自是有條件的,秘寶能助我修行,你拿走了秘寶,便不能干擾我在此處,借這村裡人精氣修行。」

得了這麼個條件,雁回心裡稍稍安了下來。

但隨即她眉頭微微一皺,多年的修道生活讓她對妖怪吸人精氣的事情保持著最原始的反感,她思索了一會兒道:「這一村子的人都是做人販子做慣了的,行徑惡劣,卻無人懲治,你要在這裡對他們做什麼,只要不弄出人命,我便全當不知曉就行。」

「吸取精氣而已,要不了他們性命。」

雁回手上力道這才慢慢鬆開:「小蛇精,本姑娘脾氣不好,若是你敢對我使什麼詐,可是討不了什麼好果子吃的。」

阿福揉了揉自己被掐得發紅了的脖子,瞥了雁回一眼:「你既不礙著我修行,我為何要詐你?」

雁回打量了他幾眼,然後將手遞到阿福面前:「給我解開。」

阿福聞言,眉梢微微一動:「你的靈火之術,不能燒了這繩子嗎?」

雁回臉皮一緊,強作鎮定:「這是為你綁的,自是要你來解開。我沒讓你跪著給我解,已經是足夠對得起你了。」

阿福瞥了雁回一眼,顯然是懶得與她計較,一抬手,將雁回手上的繩子解了,皺眉道:「下去。」

雁回垂頭看了看自己這個姿勢,冷哼一聲:「敢情是害羞啊,我都不計較,你一個妖怪計較什麼。」雁回說著,從他身上翻身下來。

阿福並不接她的話:「睡了。」他說著,自行下了床,走到屋子另一頭,倚牆而眠。

雁回挑了挑眉,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這個蛇妖,有點不喜歡和她靠太近呢,但為何這蛇妖昨天卻會摸她的臉,難不成是因為她昨天長得漂亮,而今天就變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