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狐妖也沒救到,龍角也沒拿到,雁回與天曜無功而返。
雁回一琢磨,覺得還是得再去一次,只是現在知道素影真人在天香坊坐鎮,她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那般隨便的找幾個鬼魂打個掩護就跑去了。
若是再像昨天那樣撞見,恐怕就沒有那麼幸運的能脫身了。
第二天一大早,雁回隻身去找了弦歌。
這日弦歌醒得早,一手握著茶杯,一手拿著張紙條細細看著。
雁回推門進去的時候就見弦歌正把茶杯放在唇邊輕輕摩擦著,也不喝茶,神色專注的看著紙條,無意間便流露出一股誘人的魅惑感。
「弦歌兒。」雁回喚了一聲,弦歌一雙天生帶著水霧的眼眸才落到了雁回身上,雁回幾步蹦躂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了,嬉皮笑臉的開玩笑,「哎,你說那些男人見過了你這樣的美人兒,可還怎麼去喜歡別的姑娘啊,如果我是男的,你對我還用什麼狐媚香,只要瞟我一眼,我就能愛上你了。」
弦歌一聲笑:「就屬你嘴甜,你要是男人,還不得把全天下的姑娘都給騙來吃了。」弦歌往雁回身後瞥了一眼,「你小跟班今天竟是沒與你一道來?」
「小跟班?他明明就是個牛皮糖。現在受傷了在屋裡躺著呢,我便沒叫他過來。」
「傷了?」
雁回歎了聲氣:「昨天我不是去天香坊查事情嗎,結果給撞見了素影真人,什麼都沒做成,天曜還給傷了。」
「這倒是得好好養養。」弦歌說著,晃了晃手裡的紙條,「不過也不算什麼都沒做成,至少,我的線人算是徹底安插進去了。」
看著弦歌手裡的小紙條,雁回一愣。
弦歌接著道:「昨天你鬧了他們後院,才給了我這個機會。」
「好啊……」雁回連著前面的事情一想,登時反應過來,「你一開始就知道素影真人在天香坊裡,故意不告訴我,就想讓我把事兒弄大點,讓我去引起他們注意,然後方便你安插自己的人手進天香坊吧!」
弦歌也不隱瞞,點頭承認了:「與你說了到顯得麻煩,我便自作主張瞞了你我的謀劃,左右素影真人也是仙門中人,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想她約莫是不會過多為難你的。」
是……如果只有她一人的話,素影真人說不定還真不會為難她,但她和天曜在一起……
不過想想也對。
弦歌並不知道天曜與素影之間的恩怨,而且之前也給了天曜無息香囊,在她看來,素影是一個仙門掌門,她不會對帶著一個普通人的仙門弟子做什麼過分的事,所以做這樣的安排在弦歌的理解裡,應該不算缺德。
但是……
「你就這樣利用我啊。」雁回瞥了嘴,有點不開心,「你有謀劃與我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配合呢,這樣做,萬一出個什麼岔子,你便不想想,素影真人要是見我去救妖怪,把我當仙門的叛徒,真將我殺了怎麼辦?就算素影不殺我,鳳銘發現了我要殺我怎麼辦?」
就算不殺她,把天曜殺了……
那多委屈。人家可是掙扎著拼命的苟延饞喘了二十年,差點就被這樣給玩沒了……
弦歌想了想:「我相信你。」
「……」雁回看著弦歌默了許久,「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才忍住沒打你的。」
弦歌失笑:「別氣了,昨天就算素影真人不在,你們也不一定能從鳳銘手裡救出人。」弦歌揮了揮手中的紙條,「你不是還要查這件事的始末嗎。像你昨天那樣闖進去可什麼都查不到。」她勾唇一笑,「來,我的人已經幫你查出來了。全靠你們昨日那一鬧。」
雁回連忙將紙條接過來一看,感歎:「果然是為了那個什麼她愛人的轉世。」
原來是素影花了大力氣找回來的那個愛人的轉世根本不喜歡她,素影惱了,這才翻出了這麼個缺德的秘方,交給鳳銘來煉藥。
雁回將紙拍在桌子上,有點氣憤了:「她到底是幾個意思,就為了逼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自己,殺這麼多狐妖?」
弦歌抿了點茶,回味了一番才不徐不疾的開口:「素影真人的往事我倒是曾查探過。江湖上流傳了許多關於素影真人的傳說,有說她愛上妖怪的,有說她與你們辰星山清廣真人有情的,可大多傳說盡是不實,我這裡卻有最真實的一說法。」
雁回手指在桌子上一敲:「說來聽聽。」
「約莫二三十年前,素影真人曾練功走火入魔,致使經脈逆行,周身仙法盡失,于山野之中被一凡人將軍所救。遂迷戀上那人,兩人情投意合,恩愛至極,然則時逢中原與北戎開戰,將軍上陣殺敵,身受重傷,素影真人為救他,用盡辦法,而最終,將軍仍舊撒手黃泉。」
雁回摸著下巴琢磨,如此算來,時間也與天曜說的差不多能對上,二十年前他遇見素影真人的時候,大概就是素影真人滿天下尋找為將軍續命之法的時候吧,所以素影真人打起了龍鱗鎧甲的注意,將天曜給……
可龍鱗鎧甲最後卻因為差了她胸膛裡這塊護心鱗而沒有成形,所以將軍才死了。
雁回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覺裡面強健跳動的心臟,一時心情有點複雜。
「而今年,大約便是在小半年前,素影真人竟是找到了那將軍的轉世。」
雁回搖了搖頭:「轉世一說,玄之又玄,誰能知道誰轉成了誰呀,是看鼻子看眼睛認出來的啊?那是認兒子呢。」雁回撇嘴,「素影真人這信得不靠譜。」
「你說不靠譜又有何用,素影真人便就當真信了她找到的人便是那將軍的轉世。」弦歌繼續道,「這一世的將軍成了書生,名喚陸慕生,是個溫潤的性子。在遇見素影真人之前,陸慕生已有心儀之人,可素影真人何許人,不由分說,徑直將陸慕生帶回了廣寒門,日夜與其同出同入,不叫他再有機會接觸到以前的生活。」
雁回沒忍住道:「養狗呢……」
「約莫陸慕生與你想的一樣吧。」弦歌喝了口茶,「所以過了這麼幾個月,也沒有任何消息說,陸慕生被素影真人的真情感動得接受了她。」
「誰會接受這樣的愛……」
「對啊,誰會接受這樣的愛。」弦歌垂了眼眸,「但因為生性太過剛硬,想不出別的辦法,所以素影真人,便想到了要做這樣的藥吧。藥物前期需要製作實驗品,需要大量狐妖的血。許多仙門想與廣寒門交好,再加之是獵殺妖物,許多仙門便參與了其中,但很大一部分,或許並不知道,廣寒門拿這些狐妖來,到底做了什麼。」
「實驗品?」雁回皺眉,「你說現在做好的這些狐媚香,就算賣成了天價,也都還只是實驗品?」
弦歌點頭,將雁回手中的紙條接過,在上面灑了點茶水,只見紙上立即浮現出了另外的兩行字。
「真正的狐媚香,必須得以九尾狐之血方能煉成。」
雁回聞言一默。
殺狐妖是一回事,殺九尾狐妖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可是妖族的正統王室,妖族極重血緣,若是冒犯了九尾狐一族,那說不定可就是引發仙妖大戰的事了。
「素影……」雁回不由得肅了神色,「她不會真的瘋到這種程度了吧?」
「不知道。」弦歌將紙揉進了茶杯裡,將它徹底浸濕,讓上面的字都盡數暈在了茶水裡,「不過值得慶倖,看樣子,他們現在是還沒得到真正的狐媚香。」
「這對你來說也是條好消息。」弦歌笑了笑,「現在的狐媚香,看施加劑量的多少,被施加者會不同程度的愛上施加者。我看你這程度,約莫只是愛上了那牛皮糖的皮相罷了。不用去尋解藥,隔個幾日藥效約莫就沒了。」
這倒是確實是個好消息,雁回也已經受夠了看看天曜就開始臉紅的自己。
真是一點也不帥氣。
「好了,這些都是小事。」雁回將話題拉了回來,「儘管現在知道了這事的前因後果,但那些狐妖我還是要去救的,弦歌,你幫不幫我?」
天曜的龍角,也得拿出來,要不然她今日救了這些狐妖,明日他們又給抓了別的狐妖補上,治標不治本,就像她先前在辰星山救白曉露一樣,白費功夫。
弦歌慢條斯理的喝茶,然後眼眸微微一抬,媚眼如絲:「不幫你,我著急插暗線去天香坊作甚?」弦歌放下茶杯,「不過這事,等你的牛皮糖小哥傷好了再來商議也可,近來兩日,我看素影真人,自己也得有麻煩。」
想到昨晚素影真人最後跟著尋來的人急急忙忙跑掉的場景,雁回點了點頭,起了身:「既然你眼線都安插進去了,這幾日消息應該不會斷,昨日我們該是打草驚蛇了,緩個幾日也好,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走吧。」
弦歌說了這話,門外便進來了一個丫鬟,將一封書信捧了進來:「樓主,堂主來信了。」
雁回目光在信封上掃過,龍飛鳳舞的「弦歌親啟」四字顯示著那人性格的張揚。雁回回頭一瞥,只見弦歌從丫頭手上接過信,儘管極力掩飾,但還是透露出了一分與平時的淡然不同的心急。
她開始讀信,便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再不管旁邊其他。
雁回默默的離開,出門掩上房門之際,忽聽弦歌帶著幾分小女生的雀躍說了句:「堂主隔幾日將親臨忘語樓,這幾日,做好迎接的準備。」
「是……」
雁回關上了門,一聲歎息,弦歌啊弦歌,七絕堂堂主鳳千朔娶了一百個小妾了,可謂是個以好色聞名天下的傢伙……
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啊……
她一歎,忽覺旁邊有道目光正盯著她,雁回轉頭一看,那倚牆而立的,正是天曜。
雁回只瞅了他一眼,便覺得心跳有點快了,她連忙挪開了目光,一邊往閣樓下走,一邊道:「看來無息香囊還是當真頂用的嘛,你在門外聽牆角聽了多久了,我一點都沒感覺到你的存在。對了,你來作甚?」
天曜張了張嘴,他想說,他今早一醒來,沒有看見雁回,於是他便滿院子的來找她了,聽聞樓裡姑娘說雁回來了這裡,他就想也沒想的找了過來。
但這句話在喉嚨裡轉了轉,他想起剛才聽見的雁回稱他為「牛皮糖」,天曜想了想……於是將這番話咽了下去。
好在雁回並沒有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天曜沒回答,她便跳了過去,兩步走到他前面,肅著神色與他談正事:「剛才我和絃歌的話,你聽到多少了?」
「都聽到了。」
「哦。」雁回想了想,「那就沒什麼要跟你交代的,接下來,你就琢磨琢磨,空的這幾天,要做些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