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困王府

  明日就是除夕,但京都彷彿是被籠罩在一種肅殺之中。首當其衝的便是晏王府,治喪期間卻 被灃帝一道聖旨命金吾衛將整個王府都圍困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昔日風頭無人能左右的九王裴湛回京後先是被灃帝撤了親王頭、銜幽閉府中思過,緊接著又是金吾衛圍住了王府。外人雖然不知聖旨上頭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降責的,但這早已是叫京都達官顯貴大多都認定了晏王府要就此頹落了。

  靖康宮中。

  沁妃陸心樓拖著華貴衣裙一步步跨入殿中,懷孕不足兩月,她依舊是腰身玲瓏有致。「臣妾請太妃娘娘的安。」她盈盈做了一禮,美目一轉,退去少女時的明麗清越,如今顯得雍容華貴。

  「素日不往來,今日這又是吹的什麼風?」惜樺太妃半躺在美人榻上面,也並不起身,她目光在陸心樓的腹部稍稍看了一眼,並未多做停留便挪轉了出去。

  陸心樓逕自起了身,笑著說道:「娘娘久居深宮大約還不知道吧,皇上一道聖旨剛下……」她像是故意一樣賣弄了個關子,但見惜樺太妃臉上並沒有半點好奇,便只好自己接口說了下去,「金吾衛圍了晏王府。」

  惜樺太妃神色終於是有一絲震動,慢悠悠的回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要勞煩沁妃親自跑來告訴本宮這件事情?」

  她旁的事情都暫時放在了一邊,倒是先來盤問陸心樓此番來的目的了。

  「朕也想知道,朕的沁妃此時跑過來是何原因?」

  靖康宮門口驀然想起一道聲音,幾乎能將寒入到人的骨髓中去。那說話之人大步上前來,一把掐住了陸心樓的脖子提著向上。陸心樓頭上的金步搖早已經是隨之亂顫,但她依然是咬著牙不喊出一句討饒的話來。

  「你這是還在擔心著老九的死活嗎?」灃帝湊到她耳邊,聲音宛如是地獄中透上來的,「說!」

  陸心樓臉上通紅,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只是抬手指了指惜樺太妃的方向。被掐著的脖子猛然被鬆開,她順勢癱軟在地上。 再抬頭,陸心樓臉上早已是一片清淚,「臣妾為何前來,不過是臣妾知道……知道了一件事情!」

  「因為惜樺太妃懷有皇上子嗣!」

  太妃懷有皇上子嗣!

  宮中醜事竟然是被她毫不留情面的一言戳破了,灃帝面色越發冷,神情陰鬱的掃視著陸心樓,「你是怎麼知道的?」 

  「皇上昨日宿在臣妾那裡時,午夜時的一句夢話。」她抬頭直直的看著他,目光坦誠,心中的慌張不敢有半點流露。

  灃帝凝視了半晌才將眸中的殺氣漸漸按了下去,不錯,的確是昨日宮宴過後,惜樺在他寢宮提及了此事。原本以為她一個小小宮妃竟也在宮中安插了線人,是他多想了。

  此刻他看著陸心樓的模樣,又有幾分不忍,「你是……」

  「是,臣妾一時糊塗了,妄圖用晏王的事情來刺激太妃娘娘……」

  灃帝緩緩的扶起地上嬌人,氣勢都不覺軟了幾分,「你啊,都要自己都要做母妃的人了,竟還是這樣莽撞!」他這話中,不過一句莽撞竟是撇去她的罪責,像是寵愛至極,不捨多去呵責她。

  而惜樺太妃剛才行過禮後便一直是站在那而,見了灃帝這是要袒護這個囂張女子無話可說,只能低垂了頭,也看不清此刻她面上的神情。

  「你這肚子中的才是朕尚未出事的子嗣,是唯一,哪裡還有旁的?」灃帝說著這話顯然是偏向沁妃的,不知對站在另一邊那個又是何其刺耳了。

  沁妃一副柔弱模樣,但心中卻是再清楚不過,現在皇帝離不開陸家軍,對她自然也是寵著。所以,剛才她才敢肆無忌憚的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上,難道昨晚是臣妾誤會嗎?」沁妃抬著噙著淚的眼看著灃帝。

  他望著她,神色堅決的回道:「是愛妃聽岔了!這等荒謬的事情以後莫要再提!」

  陸心樓這才破涕為笑,就彷彿他們兩人之間的只是一場極小的誤會,此刻都煙消雲散了。

  灃帝摟著她的腰出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一眼立在不遠處惜樺太妃,就好像從來與她都沒有絲毫瓜葛。而陸心樓仍是在笑語靨靨的說著,「既然皇上說了是傳言,那臣妾就放心了。」

  惜樺太妃身子一軟,神情有幾分呆滯的坐在了自己那張軟榻上面。她那張豔麗無比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宛如早已經是靈魂出了竅一樣的木然。偌大的的靖康宮中只有她一個人,而陸心樓的笑語的仍舊是迴蕩不散。

  終究……也只是她一場虛妄的夢而已!

  她在地上跪了下去,伸手從軟榻底下掏出了一大塊用錦布包裹著的物什。一點點親手揭開布,裡頭赫然的是一塊溫潤通透的白脂玉石。當年行宮之事,她若是完全將東西都交了

  出去,無一物傍身的話,又豈能安枕到今日?

  尋仙枕!原本就是兩隻,是成雙成對的!

  當年……那隻尋仙枕頭是她是親手獻給灃帝的,而今這只……

  晏王府中。

  議事大廳裡頭早已是聚集十數人,除卻先前已經離開去邕州封地的那些,剩餘統領都聚在了此地。

  毋庸置疑,王府幾乎已經到了存亡關頭。

  「王爺……外頭又新添了大約三千金吾衛!」一人府門處剛探得回來,而他剛一出口,這週遭氣氛就愈加凝重了。

  「王爺,朝中已有幾個宵小之輩附勢寫了彈劾王爺的摺子遞上了去。 」不待眾人有所反應,另有一密探,身形一閃便是入到了的大堂中,跪在裴湛面前稟告道。

  府中各處縞白,哀樂不絕,卻還有不利行事接踵而來。

  「王爺……皇上如此不顧恩義……不如反了去!」這當先說話的竟然是岩莫,他從眾人中間站了出來,說著便一下子沉重跪了下去。

  裴湛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手支頤似乎在思慮著什麼,聽了這樣的策反之話竟然也沒有半點動彈。

  但形勢如此逼人,眾人也都是按耐不住了,紛紛站出跪了起來,遊說道:「王爺,快下了決心吧!」

  「只怕皇上不多時就要真正下手了!」

  「王爺,吾等願意誓死追隨!」

  底下眾人包括玄訶楚符等皆是群情沸騰,而裴湛這才稍稍轉過眉眼來瞧著眾人。

  他擰了擰眉頭,眸光巡過眾人的臉上,彷彿是嘆了一口氣才輕喟著說道:「若是……若是此次判出,就的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的聲音分明是理智冷靜的,並不似眾人一樣激昂,「你們可都想好了?」

  底下眾人皆是不加思索的一齊回道:「屬下願意追隨王爺左右,絕不退縮!」

  他們自然是知道,得了裴湛這樣一句話,就相當於是他同意了要舉事。眾人臉上雖然欣喜,但畢竟重兵在外看守,並不敢發出多大聲響,所以只是壓低著聲音。

  他們中有幾人,幾乎是激動得紅了眼眶,彷彿早就是期盼著這樣一天,只等著裴湛點頭答應。

  裴湛站了起來,向前跨了幾步,將面前的幾個人一一虛扶了一把,「好!既然今日你們眾人一心,裴湛也不願隱忍苟

  全!」他做了手勢,示意眾人都站起來。

  而那白束一摸鬍子,上前來笑嘻嘻的說道:「恭祝王爺。」

  「灃帝冷酷無道,弒父奪位,王爺反帝實在是人心所向。」

  裴湛擺了擺手,似乎渾然不在意這些話,反而是開口道:「如今當務之急是如何離開京都,此可府外統共駐守六千金吾衛,若要破府而出,且通過京都城門出去,並不容易!」

  他猛一抬頭見眾人都立在原地,「諸位都坐下,還有諸多事情要籌劃。」

  是了,雖然裴湛早已是不動聲色的籌備了很久,但計畫仍舊趕不上變化的。

  眼下,灃帝親握有五萬大隊尚且駐紮在京都城外。

  他卻並無自己軍隊依仗,況且灃帝對他早有猜忌,若說是逼宮奪權,是天方夜譚而已。

  如此一來,想要起事,就必然是要有自己的據點。

  裴湛的封地是前段日子才賜下的,也屬於西北風沙之地。若是去那處更加是不妥。其一是民風不熟,其二便是若是渠王再次崛起,必然是會同他再次交鋒的。

  最好選擇不過就是江南。

  但此去江南路途遙遠,若是長途奔徙,勢必給了灃帝追兵太多機會。

  早就有人準備好了大膺地誌圖,裴湛的站在前方,目光一一詢過,不覺凝思……

  其實,以前他就有所準備,有兩處地方可供選擇,但各有優劣,實在是難擇其一。

  「王爺,不如先去魏城。」白束上前,朝著那地圖上一指。

  裴湛蹙了蹙眉,只聽得他繼續說道:「魏城後頭便是江南的咽喉要道烏豐道和烏豐城,若是王爺先行奪取魏城,則是掐斷了京都對江南之地的控制。」

  「可也有腹背受敵,前後夾擊的風險。」裴湛目光落在地圖上,忽而一閃,沉聲說道。

  此處是好,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可就是一塊斷魂地!

  白束啟唇一笑,捏了捏自己的鬍鬚,「王爺智謀冠絕天下,魏城之後的烏豐城中有江南第一大商賈的錦繡謝家,謝家可說是控制著江南的經濟命脈,若是拿捏的好……」

  他點到即止,也不深說下去,話鋒一遍,又道:「何況,當初江南堤潰,民生尚未修養生息妥當,如今戰事起灃帝又提高了賦稅,江南一帶早是有積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