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臥虹窟,滕風遠回到穿雲教在布火城的別院,把賀王的要求跟肖承一說,肖承肺都快氣炸,大聲罵道:「無恥!也不知道賀王是不是梁花逸的親爹!」
「說這些沒用。」滕風遠眉頭緊蹙。
「那你打算真把五十萬兩黃金給他們?」肖承實在不甘心。
「先這麼打算。」滕風遠點頭,往外面喊了一聲,「路回頭。」
路回頭進屋,滕風遠道:「把易容的東西拿過來,你扮成我速回穿雲教。肖承,你負責押送黃金,路上讓路回頭多露面。」
肖承問:「你去哪兒?」
「我帶人去灌漁海灣,就算花逸現在不在那附近,過幾天他們也會把人帶過來。我要在交貨前密切注意灌漁海灣方圓百里的地方,以及前去的商隊和可疑人士,如果我實在找不到她,你們聽我吩咐再交貨。」滕風遠囑咐道,「馬上調人去灌漁海灣秘密搜查。」
半個時辰後,由路回頭扮成的滕風遠帶著肖承等人離開布火城火速趕回穿雲教,而真的滕風遠在黃昏時分離開,前往灌漁海灣。
司空騫也離開了布火城,賀王把交接黃金的事全權交給他,他要先趕回關押花逸的地方,路上在考慮怎麼弄死滕風遠。
想了兩天也沒有省時省力的點子,司空騫頗有些苦惱,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多安排人,到時候把穿雲教的人一網打盡。
趕路途中,莫經年在和空岳散人聊天,「散人的醫術在江湖上頗有盛名,不知可聽說過穿雲教的斷筋腐骨丸?據說是穿雲教用來控制死士執行任務的藥物,剛服下也沒什麼反應,但是一個月後若得不到解藥,就會全身筋骨腐爛而死。」
司空騫來了興趣,「世上有這種控制人的藥?」
莫經年道:「我也是聽初長夜說起,據說是穿雲教的秘藥,聽起來挺神奇。」
「斷筋腐骨丸?」空岳散人還是頭一次聽說,「老夫未曾聽聞。用來控制人的藥不是沒有,要麼是慢性毒藥,服用一段時間積少成多;要麼是烈性毒藥,服用之後沒多久就有反應,像這種當時中毒沒反應,不妨礙執行任務,一個月後才發作的藥,江湖上根本沒有。不過,蠱毒倒有可能,苗疆的那些東西邪門得很。」
「沒想到穿雲教還制蠱毒,果然不可小覷。」莫經年道,怪不得王爺要除掉滕風遠,這樣的大門派對朝廷是很大的威脅。
司空騫想起什麼,向空岳散人請教:「醫者擅毒,散人手上有哪些毒藥?滕風遠這人可不是善茬。」
「高手能將真氣灌注在劍上,難以讓刀劍近身。正如破空公子,傷人多是用真氣,更不要說滕風遠能直接化真氣為劍,根本不會讓任何外物近他三尺以內,除非是他信任的人。」空岳散人道,「不管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還是撒過去吸進去的藥粉,不能近身都沒用。」
說是這麼說,空岳散人還是遞給司空騫三把包裹嚴實的飛刀,以向司空騫示好,「這幾把飛刀在藥汁中泡過一年,又被我用特殊方法處理過,淬的是黑屍腐肉散,只要傷到皮肉見了血,對方必死無疑。」
空岳散人不是沒有讓人立即死去的毒藥,不過製毒困難,當初在礦窯中用得所剩無幾,最後的一點肯定要留著自己用。
司空騫對這種東西看不上眼,根本不能拿來殺滕風遠,空岳散人還在旁邊吹噓:「黑屍腐肉散是江湖四大奇毒之一,無藥可解,中毒者皮膚會慢慢轉黑潰爛,不斷惡化乃至最後全身都找不到一塊好肉,哀嚎掙扎七八天而死,痛苦至極。」
司空騫覺得這也挺有趣,「那我就收著,哪天看誰看不慣,就在他身上劃一刀。」
他在想,要是狄千霜的大哥不肯配合,那就只能用在狄千霜身上,再把人送給狄千榮給他個下馬威。
狄千霜被關在花逸隔壁,剛被關進來的時候,花逸還聽到她在罵司空騫。花逸覺得狄千霜也挺可憐,愛上了一個男人為他紆尊降貴,結果這個男人對她沒有半分感情,只是想利用她,到了現在這份田地,她還是拿不起放不下。
倒春寒的時節,天氣依然冷,下午,花逸有半個時辰的放風時間,她在院子裡踱步,狄千霜從被木板釘住的窗戶縫中看她,目光清冷,帶著兩分哀怨與嫉恨。
花逸走到窗戶邊,輕聲問道:「你怎麼被他們抓住的?」
「司空騫武藝了得,我在北陽正好遇到他,他就把我抓了過來,想跟我大哥談條件。」狄千霜不冷不熱道,「看來他到底對你有情誼,還放你出來走走。」
「他不是對我有情誼,而是我動了胎氣,孩子沒了,他就沒辦法要挾滕風遠。」
狄千霜淡淡地掃了一眼花逸的肚子,「幾個月了?」
「差不多七個月。」花逸回道。
「懷孕了好啊,滕風遠怎麼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救你,大概會向賀王妥協。不像我,就算大哥想妥協,清王也不會同意,大概是只能等死了。」狄千霜略略有些自嘲,抬起眼再看花逸時,目光中的嫉恨更多,「梁花逸,我真討厭你。」
花逸也不客氣,一針見血道:「你不是討厭我,你是嫉妒我。」
狄千霜冷哼一聲,轉身走開,回到床上躺著,不想看見梁花逸那張討厭的臉。
花逸淡然走開,慢悠悠地繼續散步,院子太小,角落裡有兩棵小松樹,再無其他花草。院子裡的守衛跟木頭人一樣,堅決不跟花逸說一句話,花逸無聊,只好在松樹前拔松針,剛伸出手,忽然旁邊劍光一閃,手指剛觸到的那截松枝直直斷裂。
旁邊初長夜利落地收回劍,妖冶的臉上一派自然,似乎剛才他什麼都沒幹。
花逸悻悻收回手,「你也這麼無聊啊?」
初長夜把剛才斬斷的松枝一腳踢出去,不冷不熱道:「郡主應該知道,我不想劈松枝,想劈的是郡主。」
「對你的失望與無奈,我深表歉意。」花逸假惺惺道。
初長夜不慌不忙,眸中幽光閃動,「來日方長,我想要不了過久,我就可以如願以償。」
花逸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上次騙了你叔叔伯伯,我很抱歉。他們知道真相了嗎?」
「你覺得我敢告訴他們嗎?」一提這件事初長夜就沒辦法繼續淡定,咬牙切齒道:「他們被氣死了豈不是正好如了你的願。」
「哎呦,土根原來這麼孝順啊!」花逸咯咯地笑起來,「沒看出來哦。」
初長夜眸中火苗跳動,手上忍不住去抓劍,在他還沒把梁花逸劈成兩截之前,他道:「時間到了,來人,把她帶回屋裡關起來。」
花逸才不會跟他生氣,生氣多不利於胎兒成長,被帶走時她還笑得春光燦爛,「土根又要氣急敗壞了,多喝點清火茶哦,哈哈。」
初長夜在原地臉黑如鍋灰。
晚上,花逸睡得並不沉,保持著常有的警惕,不尋常的聲音響起時,花逸立即警醒,側耳聆聽。
一聲尖叫劃過沉沉夜空,伴隨著沉悶的破空之聲,花逸連忙從床上翻起來,心中暗喜,大概是滕風遠來救她了。
她湊到窗戶邊,從窗戶縫中觀察外面動靜,外面果然有異動,偷襲者似乎被發現,遠處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
果然有人來救她,為了避免滕風遠的人還沒到,她又被轉移或繼續被人刀劍架在脖子上,花逸掃視一圈屋內,拿起圓凳,運足真氣朝著窗戶的木板狠狠砸了過去。
釘住窗戶的幾塊木板被砸出一個洞,花逸卻沒急著逃出屋,翻身一滾,滾到床下。
「回屋看住郡主。」守衛聽到動靜,連忙喊了起來。
與此同時,匡噹一聲,門被打開,守衛沒看到花逸的影子,大罵:「她跑了,肯定還在莊院,給我仔細搜!一定要把她抓到!」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刀劍相擊聲也越來越響,要是以前,花逸肯定趁亂跑了,以她的速度,除非司空騫在,四大神捕什麼的,根本追不上她。
但是現在懷著七個月身孕的女人,敏捷度大不如前,劇烈運動容易動胎氣。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花逸快速竄到房梁之上藏好,準備等護衛都出去找她,或是滕風遠過來接應她再走。
遠處有不少黑衣人湧入院中,和守衛開始殊死搏鬥,甚至有人朝莊院放火箭以圖干擾守衛。花逸看準時機,竄到屋簷下的房樑上,看到一黑衣人朝狄千霜拱手,「郡主,得罪了。」
說著打算撈起狄千霜,狄千霜制止道:「梁花逸也在這裡,最好能活捉她。如果不能,就殺掉她嫁禍給賀王,讓滕風遠去找賀王報仇。」
「是。」黑衣人趕緊給同夥下令。
原來不是穿雲教的人,狄千霜的救兵竟然先來了一步!花逸咬了咬牙,哼,狄千霜,想殺我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花逸身體往內再側了側,屏住氣息,見周圍兩個守衛被殺,她趕緊跳下來竄到旁邊屋內,屋角有一口大水缸,她纏好衣角藏進去。
廝殺越來越激烈,黑衣人撈起狄千霜在同伴的掩護下遁逃,快出院子時有人報來消息:「梁花逸還沒找到,守衛太多,我們不一定能拼過,趕緊離開。」
狄千霜道:「她肯定還沒逃出去,如果找不到就放火燒了這裡。」
花逸仍躺在水缸底部,一隻手捏著鼻子,口中含住一根竹管用來換氣,她聽到不斷有人進屋,不知是狄千霜的人,還是這裡的守衛。
周圍的柴木燃了起來,連房梁都著了火,外面亂作一團,殺喊聲,刀劍聲……花逸在水底靜待時機。
「砰」地一聲響,屋頂被砸了一個洞,初長夜直直掉了下來發出痛苦的悶哼,三個黑衣人跳下來在屋內和他打做一團,花逸看不清楚人,只暗暗地聽到動靜,心頭在祈禱:千萬不要打到我這裡。
火光越來越大,映得周圍亮如白晝,初長夜最終寡不敵眾,被人掀翻在地昏死過去,黑衣人趕緊撤離,「快走,他們的援兵來了。」
黑衣人趕緊撤離。
燒著的承重梁變得脆弱不堪,匡匡噹噹的幾聲巨響,旁邊的房梁倒塌在地,兩根樑柱正好壓在初長夜身上,巨大的痛楚讓他醒過來,他意圖撐起身,但兩根巨大的樑柱緊緊壓住他,左腿似乎被砸斷了,一條手臂也被卡住,他又受了重傷,單手費力地去推樑柱,口中低聲咒罵:「沒想到清王把鬼魅三影都請過來,真有幾下子。」
到處都是火,濃煙嗆得人口鼻刺痛,初長夜正在掙扎,司空騫跑了進來,莊院的一切讓他惶亂不及,一路殺了幾個亂賊,見到初長夜,「人質呢?被穿雲教的人救走了。」
「來的是清王的人,兩位郡主都跑了。」初長夜費力回答,「救我。」
砰——匡——
又是一根房梁掉下來,火星子亂濺,要不是司空騫動作快,只怕要被砸倒。
「沒用。」司空騫低聲道,趕緊出門去追人。
「救我!」初長夜喊道,不過屋中除了大火,已經沒有人影,他用沒被壓住的那隻手使勁捶地,「人渣。」
火焰跳著怪誕的舞蹈,在所有能燃燒的物體上肆虐,天乾物燥,沒有東西能抵擋它侵虐的步伐,花窗屋架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屋頂的瓦片掉落下來,嘩啦啦砸在地上,初長夜心頭急得要死,手上的力氣卻不大,他沒想到自己最後會被燒成一截焦炭。
嘩——
旁邊的水缸中站起來一個人,她爬出水缸。
初長夜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嘴邊一抹嘲諷笑意,沒想到梁花逸藏在這個地方。
「活該!」花逸掃了他一眼,撕下一截濕漉漉的衣袖摀住口鼻快速往外面跑。
快跑到門口她又跑回來,扯下另一截袖子摀住初長夜的口鼻,費力地去搬壓在初長夜身上的樑柱,「初長夜,我救你是看在撩西四怪上次把朱果送給我的情分上,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真是巴不得你死掉。」
初長夜沒空跟她逞口舌之快,自己費力挪動身體。
花逸運足真氣,把一根樑柱推開,又把另一個樑柱抬高,初長夜趕緊滾了出來,身上沾了幾個火點,他又滾了兩圈。
花逸氣喘吁吁,拿起旁邊水桶從水缸中打了半桶水澆在他身上,「要不是看在你勉強孝順的份上,我都懶得救你。不過你要是這麼死了,估計你爹還有那些叔叔伯伯會很傷心。」
初長夜意圖爬起來,可他一條腿斷了,救人救到底,花逸忙把他扶起來,拉著人快速往外走。
整座莊院都淹沒在火海中,卻沒有人急著滅火,都跑出去找人去了。花逸扶著初長夜跑到花園的隱蔽處,她把人扔下,自己也停下來休息片刻,扶著腰抱怨,「現在我和你們撩西寨扯平了,不過我要是因此動了胎氣,滕風遠肯定會找你算賬。」
初長夜癱坐在地,鼻中發出輕哼,臉轉到一邊。
大肚子就是不好,這麼一會花逸就覺得氣虛,她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她一直堅稱身上的藥丸是安胎藥,所以這些東西沒被搜走,連忙倒出兩粒棕色藥丸,見旁邊初長夜一副虛弱模樣,遞過去一顆,「給你,不是安胎藥。」
初長夜猜想應該是療傷的藥,接過來放入嘴中,藥丸融化在舌上,他覺得不太對勁,「怎麼味道有點熟悉?」
「哦,你以前吃過啊,穿雲教秘製斷筋腐骨丸。」花逸晃了晃藥瓶,如願以償看到初長夜的表情波瀾壯闊地抖了抖,她不慌不忙把另一顆藥丸扔進自己嘴中,慢悠悠道:「有活血補氣之效,跑了這麼久,有必要吃一顆。」
「你……」初長夜手指指著花逸,氣得說不出話來,居然被人用一顆活血補氣丸把朱果給騙走了,天啊,來道雷劈死他算了。
花逸低低發出「嘿嘿」的奸笑聲,原諒她的惡劣,但是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再看著對方臉上那種無奈又氣憤的樣子,這感覺實在太爽了。
不過此地不宜久留,花逸扔下一句「你自求多福」,趕緊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