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褒姒

湯東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他不自覺地抓住了船上的欄桿。

水若冰!真的是水若冰!他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水若冰,他一度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的水若冰!他的手越握越緊,但身體卻一陣陣的發顫。周樂看出他的不對,走了過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微微一晃,終於回過了神:「小……冰?」

「是我!謝天謝地湯大哥你還記得我!」

那邊傳來欣喜的聲音,湯東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記得!他怎麼能不記得呢?他第一次這樣的愛上一個人,第一次這樣的為一個人勞神,第一次這樣的為一個人迷茫,第一次這樣的……

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他……

他正要說什麼,那邊又傳來了水若冰的聲音:「湯大哥,我師父在你身邊嗎?」

「……米青?」

「是的。拜托你一定幫我看好他,千萬不要讓他一個人獨處,千萬不要讓他碰到任何尖銳的物品,連勺子都不要讓他碰。還有也不要讓他碰繩,他的領帶、皮帶你也要幫他給解了。啊——你干脆把他拷起來好了,還有,要在他嘴中塞個東西,不要讓他咬到自己的舌頭。」

雖然湯東還在情緒激動中,但聽了這一連串的要求,腦中也不由得浮現出米青雙手被拷,嘴咬口塞,皮帶被抽,領口被解的情景。頓時,他也不傷感了,也不激動了。全身上下,只剩下囧和雷。而站在旁邊的周樂更是如遭雷擊。湯東多少還經過多少年的磨練,養成了習慣性的面癱,周樂那一向是感情奔放的,聽了這話,就不由得看向米青,臉上的表情怪異到極點。

而這個時候,米青也察覺到了不對,他往這邊看了一眼,向這邊走了過來。

「湯大哥?湯大哥?」

「啊……」

湯東正想著怎麼回答,那邊手機就被米青抽走了:「小冰?」

「師父!」水若冰一聲狼嚎,「師父你千萬不要聽妲己瞎忽悠,我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就是上了妲己的當,您沒聽過這麼一句嗎?珍愛生命,遠離妲己!雖然妲己現在說的好,但到時候必然有陷阱。師父您高屋建瓴,您思想開放,您恍若謫仙,您……」

「小冰。」

「師父,您……」

「我現在正在海上。」

「啊?」

「我要想做什麼的話,想來湯東先生是攔不住地。」

「師父——」水若冰急的恨不得去撞牆,「師父你太壞了,你不帶這樣的。你回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再消除你的記憶了。你回來,我只是有點頭疼,很多女人都頭疼,這就是一個婦科病,疼上個幾十年也不見得能疼出個什麼。師父你在哪兒?在哪兒?」

「不是說了,在海上?」

「師父!」

米青低聲笑了兩下:「在家等著我吧。」

「師父?」

「我馬上就回去了。」

他說著,把電話掛了,抬起頭,看到湯東有些驚訝的目光,這才一笑:「抱歉,掛了你的電話。不過,也沒什麼事了,你跟我回去就好了。」

湯東接過電話,一時也想不到說什麼,倒是周樂,很是看了米青兩眼。

而此時的水若冰已經恨不得請道士和和尚,將妲己人道毀滅了——她倒是有這個心,只是實在是不認識能將妲己給毀滅了的人物。受此壓力,她也顧不上米線鋪那邊了,以身體不舒服的理由請了假,哪知道沒過幾個小時,就把王老丫招惹了過來。

王老丫左手提了一只燉母雞,右手拿了一籃子草莓。這時節草莓還沒有下來,但他這一籃子草莓紅艷欲滴,一看就是高價買來的。水若冰看了那是心裡囧了又囧。好在王老丫也沒說什麼,只是有些局促的問了她幾句,就在她假裝疲憊的情況下告辭了。而經過他這麼一打岔,水若冰也想到了一個人——朱莉!

每次只要朱莉出現的時候,妲己那是必然不會露出本尊的,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這個時候,那是什麼法子都要試試的。她對著在旁邊慢悠悠喝茶的妲己邪魅一笑,然後就再一次拿起了電話。聽到她要朱莉的聯系方式,湯東有些奇怪,但還是道:「我沒有她的電話,也不知道她在哪兒。」

「那……那……」

「不過我可以通過邁克聯系一下試試。小冰?」

「啊?」

「……你有什麼麻煩,可以告訴我的。」

湯東輕聲道,水若冰一時無言,她想對湯東說對不起,可是又覺得一句對不起實在是太淡薄了。她一直想著要償還湯東,但到了這個地步,她其實……已經是償還不了了。

到最後,她只能應了一聲。然後就是等待。她等著米青回來,也等著邁克那邊給她消息。她也不知道是希望哪邊更快一些。一方面,她希望米青能趕快回來,讓她早點見到,她雖然不知道米青是去做什麼了,但想來,也和妲己提出來的條件有關,雖然剛才米青的話音裡還一派輕松,但她還是希望能早點見到他。而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能更早一步,從朱莉那裡得到應對的方案。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特別是旁邊的妲己,還總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令她覺得做什麼都是不對的,做什麼都會掉入妲己的陷阱。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她心驚膽跳。有心和米青說幾句,那邊又總是關機,而湯東那裡……她也實在是沒臉再打過去了。

在這種狀態下,那何止是度日如年,她覺得已經過了很久了,其實才不過幾十分鍾。她怔怔的躺在床上,想著這下面的時間要怎麼熬。此時,她是做什麼都沒有心情的,想和人說說話排解一下,又無人可說,過去還有妲己,現在……

「我說,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要了我的命,或者是要了米青的命,對你有什麼好處嗎?我告訴你,做人不要太貪心……」

「我不是人。」

妲己涼涼的來了這麼一句,水若冰頓時氣的倒仰,她深吸了口氣,緩過神:「好吧,就算你不是人,可你總是東西吧。」

「我也不是東西。」

「你……」

遇到這種不要臉不要皮的人,水若冰也有些沒招了,她想了想,只有道:「但不管是什麼,都不能太貪心了!你看那個貓,就是因為好奇心太旺,才會死的!九條命也會死的!」

「難得啊難得,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妲己啪啪的拍起了手掌,水若冰再也找不到話了,只能死死的瞪著他。妲己撇了下嘴,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水若冰,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你說呢?」

「真的很討厭?」妲己說著飄了過來,附著身體看她,「討厭到痛恨?痛恨到恨不得我死的地步?」

他是沒有氣息的,但離得這麼近,水若冰就有一股,他說話的每個氣流都噴吐到臉上的感覺,在他那眼眸深處,她發現自己的厭惡,好像並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麼深。

痛恨妲己嗎?是的,她也許應該痛恨。他改變了她的生活。如果沒有他,她也許還跑著出租相著親,也許,已經和王老丫結婚了!那種生活也許平淡,可真要細說的話,也不見得……就十分的不好。當然,若是讓現在的她去過,也許再也無法安定。可是在早先,她的要求,也不過就是那樣了。一個還算可靠的男人,一個太后滿意的男人,一個能混的溫飽的工作……大家都是這樣過的,她也可以。就算她再向往外面的天空,但既然她沒有出來過,也就無所謂失落。

如果沒有妲己,她不會被逼的那麼丟臉。雖然她潑辣刁蠻,但早年也是嬌生慣養的,骨子裡還有一種自傲,再怎麼樣,也做不出那種卑膝求人的事情,更何況是去抱男人的大腿了,若她早年就能做的出來,也不會到了高齡,還剩在家中。

如果沒有妲己,她不會遇到米青不會遇到湯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不會見識這世間的種種,不會有這種親身和幾百萬接觸的經歷。當然,她也許不會這麼早的就面臨生死,不會飽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可是……她真的痛恨妲己嗎?真的恨不得他死了才痛快?

她回過神,就見妲己的目光中就帶了幾分得意,心下頓時一氣:「是啊,你死了我才痛快呢!」

妲己的睫毛一閃:「是嗎?」

「是、是啊!」她長吸了一口氣,有些外強中干的說,「若不是、若不是你的話,我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呢?我恨不得你一早就死了!」

妲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再開口,水若冰抿著嘴,心中覺得自己錯了,可一時,她也想不到開口,而且,她也不願意改口。妲己怎麼對她都無所謂,但是她卻不能忍受,妲己把手,伸到米青身上!

她暗暗的咬了下牙,也強硬著不再開口,正沉默著,她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接通,裡面是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水小姐,聽說你找我?」

「是的。您是……是朱莉女士嗎?」

「是的。」

「您好您好,我真沒想到。那個……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也許這個事情有些玄幻,也許,可是……」

「水小姐?」

「您說!」

「其實,朱莉只是我最近的名字,我原本的名字是……褒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