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坐完碰碰車,兩人閒逛到湖邊,看一幫孩子和家長在玩水上遊戲,激起層層白浪。

小遊艇過去後,湖面平靜下來,波光粼粼的明媚蔓延開來。

「我們在這裡合照吧。」貝耳朵覺得此處最愜意,「不過,怎麼拍好呢?」

她還在思考的時候,葉抒微忽然靠過來,頃刻擋住了一大片陽光,她近距離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太陽暖暖的,清爽的那種。

猝不及防的,她的雙腳懸空了,還來不及問你要幹嘛,已經被他提起來放在了湖邊的護欄上。

正感覺要喪失安全的一刻,他的雙手已經按在她的後背,把她整個人圈定在自己的空間裡。

就這樣,本來需要仰視他的貝耳朵瞬間輕鬆地和他平視,她清楚地看見了他如湖水般寧靜的黑眸閃過一點,靜下來一看竟然是她自己。

貝耳朵的耳朵紅了起來,問他:「你不會讓我掉下去吧?」

「放心,你很安全,掉不下去。」他說。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調到照相,側過臉的同時,他也隨之側了側身體,雙手卻沒有離開她周圍半點。

矩形取景框裡的他們慢慢靠近,貝耳朵一手拿著手機,一手不經意滑過他胸膛的衣服,心跳沒由來地加快。

此時此刻,他挨得她特別近,按在她後背上的雙手溫度很高。

她開始拿不穩手機,輕輕地搖晃。

「怎麼了?」他看出她手晃得厲害。

她咳咳:「天氣太熱了,我有點暈,等等。」

他無聲地等她,等待的途中就一直看著她,把她眼裡的那點倉皇,緊張,局促等情緒盡收入眼底。

他只有一個想法,她為什麼還在害怕?不是已經從高處移到了平地了嗎?她還在他圈定的範圍內,她絲毫沒有安全方面的問題。

貝耳朵的手晃得更厲害了,帕金森似的,她無法掌控,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了,這樣突如其來的情緒,從來沒有過。

於是,她說:「你後退一點,離得太近了。」

他低頭目測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客觀地評價:「距離剛好。」

「但我很熱。」

「這裡有樹遮蔭,算是涼快。」

「……」

「你怎麼了?」他又問,「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我不知道。」她實話實說,真的不知自己怎麼了,心跳強烈得連自己都能聽見。

他見此,說道:「把手機交給我,我來。」

說著,他騰出一隻手臂,取過她的手機,調好角度後很快就拍好,前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結束後,她依舊一臉不知如何解釋的模樣。

他把她從護欄放下來,還給她手機。

她連拍得怎麼樣都沒看,站在原地,心情很茫然,剛才的情緒太失常,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走吧。」他說。

她回過神,點了點頭,慢慢跟在他身後。

陽光把他身影拉得很長,和她的慢慢重疊,微風拂過她的耳畔,她聽到某個很溫柔的聲音,從內心深處傳來,仿佛要昭示一個答案。

「你怎麼停下了?」他回過身,看著離他兩米遠的她。

貝耳朵抬頭,溶溶陽光和他明澈的目光同時覆蓋下來,讓她為之驚豔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吃那個冰淇淋?」葉抒微問。

貝耳朵轉頭一看,自己正站在某個冰淇淋小站旁邊,年輕的服務生笑盈盈地看她。

葉抒微走過來,拿出零錢給她買了一個香草味的,服務生很快舀好了一個球,放在盒子裡,撒上一層餅乾屑,連同小勺,乾淨的紙巾一塊遞給他,他接過後給交給貝耳朵。

貝耳朵說了聲謝謝,拿著小勺挖了一口,香甜細膩的口感,非常美味。

「味道不錯,你不來一個嗎?」她問。

「我不喜歡吃甜的。」

「你是長大後不喜歡吃甜的,還是小時候就不喜歡吃甜的呢?」

「小時候就不喜歡吃甜的。」他反問,「你問這個幹嘛?」

「原來你是天生不喜歡吃甜的,這是性格原因。」她慢慢剖析給他,「一般而言,喜歡甜食的人熱情開朗,平易近人,比較好相處,不喜歡吃甜食的人反之,這是專家說的。」

「專家?我只知道美國行為心理學家通過大量的事實研究表明,喜歡吃甜食的人性格裡有怯弱的因數,缺乏冒險精神。」

貝耳朵狐疑:「是嗎?」

「剛剛你在跳樓機上的表現恰好證實了這點。」

「……」貝耳朵眼神無語,又忍不住好奇,「那心理學家有沒有研究,喜歡吃辣的人是什麼性格的?」

「善於思考,做事有主見,喜歡挑剔別人的缺點。」

好像很有道理,貝耳朵心想自己老媽挺喜歡吃辣的,性格差不多也是那樣。

「那你呢,你喜歡吃什麼?」貝耳朵接著問。

「簡單的米飯。」他回答。

「那代表什麼?」

「沒代表什麼。」

貝耳朵滿臉不信,他肯定隱瞞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點,愛吃米飯的人肯定也有不小的問題存在。

「等你吃完,我們再走吧。」他把目光投向遠處。

貝耳朵笑了一下:「對了,葉抒微,你是第一次給女人買冰淇淋吧?」

他默認。

她為這個事實感到滿意,繼續:「剛才也是第一次和女人坐碰碰車?」

「不是。」他轉回頭,如實地說。

「嗯?」她很好奇,「你還帶別人來坐過?」

「八歲的時候和表妹一起來玩過。」

「你表妹漂亮嗎?」

他想了一下,說道:「沒什麼漂亮不漂亮,一個女孩子而已。」

連自家表妹的外貌都不去注意的男人,他在這方面簡直是少有的……遲鈍。

「那你覺得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漂亮是不是很加分?」貝耳朵問的同時想到了張逸露。

「如果她要去參加選美,那就會加分。」

「不是選美,我指的是對男人……對你來說好了,你在擇偶上會把外貌放在首位嗎?」

「你為什麼繞來繞去地問這些?」他表情有些不解,望著她說,「長相和你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對外表沒有高要求。」

這個答案讓貝耳朵五味雜陳,不知是褒是貶。

果然不能期待從他嘴裡說出什麼好話……

「你很看重另一半的長相?」輪到他反問。

「我可不是膚淺的外貌主義者。」貝耳朵搖了搖手裡的勺子,「我呢,從小就想找一個和我爸爸差不多的,我爸爸個子不算高,年輕時候就比較胖,在他懷裡特別溫暖。」

「個子不高,身材偏胖?」他斟酌,原來她是喜歡那樣的。

「也不是說非要那樣,就是說那種感覺,溫暖踏實,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他不再說話了,等她吃完冰淇淋,兩人慢慢步行離開遊樂場,回去的車上,他也沒主動開口一句。

反觀貝耳朵,一臉的開心,一路輕輕哼歌,拿手機拍窗外的景色,感慨今天太陽雖大,但空氣比前幾天乾淨多了。

換做是其他人,他早就喊閉嘴了,偏偏是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好像聒噪也是在可忍受的範圍之內,於是他默默地放任了。

到了目的地,貝耳朵跳下車,和他說了再見之外,還補充了一句:「今天除了跳樓機之外,其他時間都很開心……嗯,謝謝你陪我。」

葉抒微點了點頭,讓她上樓去休息。

貝耳朵回到家,沒有第一時間去上網發照片,而是坐在沙發上托腮思考一個問題,她是不是有點喜歡葉抒微?

剛才被他抱到護欄上,他貼過來的那一刻,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竟然是她喜歡的那種,在他環住她的時候,她甚至有了被呵護的渴望。

她沒有戀愛過,不知道這是心動還是最正常不過的荷爾蒙作祟。

她打算打電話給唐栗聊一聊。

半分鐘後,唐栗的電話通了,她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你在哪裡?」貝耳朵試問。

「我在醫院。」

「你怎麼了?」貝耳朵擔憂道。

「出了個小車禍,人沒事,但臉被擋風玻璃擦了一下。」

貝耳朵趕緊問唐栗在哪個醫院,不顧她說沒事,立刻趕了過去。

趕到的時候發現不僅是唐栗一個人,還有她的大老闆郁升。

唐栗待在單人病房裡,額頭上敷著一塊紗布,一臉誠惶誠恐地看著為她服務的鬱總。

「唐栗。」貝耳朵瞬間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穿著米色襯衣和西裝褲的鬱升正端著一杯水,聽到聲音後轉過身,看見貝耳朵,清俊的眉微微一挑,氣質絕佳地說:「你好,是來看唐栗嗎?」

「是的。」貝耳朵禮貌地點頭,心裡很疑惑,怎麼這位總裁大人一副主人的姿態。

鬱升把按著吸管的水杯遞給唐栗,再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了,你們想吃點什麼,我請客。」

「我隨便吃一點就好了。」唐栗客氣地輕聲。

「那我給你買清淡一點的。」郁升溫和地表示,又問貝耳朵想吃什麼。

「我也隨便吃一點好了。」

「那麻煩你在這裡陪陪唐栗,我去買吃的。」鬱升說完走出病房。

他走後,貝耳朵問唐栗這是怎麼回事。

唐栗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解釋了一下情況。

兩天前的晚上,唐栗照舊加班,接到了鬱升的電話,鬱升正和外來貴賓聚餐,雙方談到合作的一個細節,聊得很投緣,這讓他意識到機會難得,於是吩咐唐栗把留在他辦公室裡的一份資料帶過來,讓外國貴賓詳細瞭解一下,唐栗開了公司的車過去,途中下了下雨,她被馬路上一輛橫斜出來的車撞了一下,公司那輛公用車本來就舊,這下擋風玻璃被撞裂,她其餘地方沒有被傷到,只是最重要的額頭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她住院了兩天,鬱總都奉陪。

貝耳朵聽後很心疼:「你為他鞠躬盡瘁,竟然連臉都破相了!」

「他幫我付了所有的費用。」

「這是應該的,你是工傷。」

「他還負責我三餐。」

「這是應該的,你看你額頭這麼大一個包。」

「他還坐在這裡陪我聊天,端茶遞水,還講故事給我聽。」

貝耳朵停了停,略有疑慮地看著她:「我怎麼有種錯覺,你一臉因禍得福的喜悅?」

唐栗低下頭,簡直要掩面:「當然沒有……我只覺得很意外,他竟然會屈尊來伺候我,還把我那件被血弄髒的衣服洗乾淨了,要知道他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洗過,實在太亞撒西了……」

貝耳朵不留情地打斷她周圍冒出的粉色大泡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啊?醫生怎麼說,你額頭上會不會留疤?」

唐栗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現在還不知道,要看傷口的癒合情況,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做祛疤手術。」

貝耳朵摸了摸她的頭:「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痛嗎?住在這裡也夠慘的。」

「一開始的時候比較痛,現在只剩下麻了。」唐栗說,「其實住院也不是很辛苦,這個病房很貴……」

貝耳朵覺得唐栗的笑容有點刺眼,無奈地糾正:「我必須提醒你,別因為有人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你一下,就忘了當時的疼,說到底,他就是一個壓榨你勞動力的資本家。」

「誰是資本家?你們在聊誰?」提著一袋東西的鬱升進來了。

貝耳朵面不改色心不跳:「沒聊誰,只是覺得唐栗為工作太拼了,每天都加班開會,人瘦了一圈不說,現在還破相了。」

郁升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把袋子放下,真誠地致歉:「唐栗的事情是我的責任,該負責的我一定負責到底。」

貝耳朵要繼續說下去,被唐栗搶白:「我們先吃東西吧,我餓了。」

郁升給唐栗買了一份粥,給貝耳朵買了一份蓋澆飯,除此之外還給她們買了一袋零食和兩杯熱飲,一看就是禮節周到,貼心細緻的紳士。

有他在,唐栗不敢多言,連喝粥都慢吞吞的,眼神不知往哪裡擺。

貝耳朵心裡歎了歎氣,沒想到糖栗子面對喜歡的男人會沒出息到這個地步。

鬱升坐在沙發上看報,沒有故意去聽她們的輕聲聊天。

唐栗停下勺子,對貝耳朵使了個眼神,示意她看鬱升。

貝耳朵回頭看了一眼,覺得無感,不能感同身受唐栗的花癡。

平心而言,郁升五官英挺,皮膚偏白皙,整體氣質很貴族,文質彬彬,聲音溫厚,又有才華,的確是大多數女孩子會心儀的類型。

但對貝耳朵來說,他就是一個很優質的男人標本,僅此而已。

她回過頭來,不一會,唐栗又頻頻用眼神示意她看他。

貝耳朵不耐地瞪她,小聲說你有完沒完,無奈地回過頭,再次看導致唐栗破相的罪魁禍首。

正好,鬱升抬起頭,眼神和她交匯,因為沒有預警,他還沒帶上禮節性的笑意,導致那眼神有些旁若無人的疏離。

貝耳朵一愣。

那眼神竟然有些葉抒微的感覺。

「怎麼了?」鬱升放下報紙,笑容已然周全,「東西不合胃口嗎?」

「沒有,東西很好吃。」貝耳朵說,「謝謝你請客。」

等她轉回頭,唐栗說:「你剛才看的好像久了一點。」

「不是你讓我看的嗎?」貝耳朵低聲澄清,「我發誓對你的老闆沒有任何感覺。」

唐栗喝了一半的粥,放下碗,準備伸手去拿袋子裡的布丁,鬱升卻及時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她吃的分量,然後把裝滿零食的袋子挪開一段距離,說道:「不好意思,吃完正餐才能吃甜點。」

完全當唐栗是小孩看待。

唐栗當然乖乖聽話,把粥全部喝完,鬱升認真檢查後,給她一個獎勵的眼神,親手拿了一個布丁給她:「現在可以吃。」

整個全程,貝耳朵目睹了他們的詭異互動,感覺郁老師就差摸一摸唐栗小朋友的頭,說一句你好乖,該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鬱升感覺被一道疑惑的視線盯得時間有些長,忍不住問貝耳朵:「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問題嗎?」

貝耳朵搖了搖頭,然後問:「鬱總,能不能冒昧問你一個私事,你真的是葉抒微的外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