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魏籮錯愕地睜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又來一次,而且這次還是在自己清醒的情況下。他沒有深入,只含著她的唇瓣吮了兩下,纏綿又悱惻。她動都不敢動,只能呆呆地任由他吃豆腐。

很快,她的腦子轉了轉,終於想起來他們這是在御和樓,趙琉璃和楊縝隨時都會回來……

魏籮不敢想像被他們看到是什麼後果,她抬起手,終於想起來要推開他。可是他的懷抱堅固,她推了半天都沒有推開,反而被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不疼,有點像威脅。

趙玠的吻很強勢,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上回那個根本不算什麼,他只是淺嘗輒止,這次才是真真正正地要把她吃下去。她無力反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閉著眼睛低低嗚嗚地「嗯」了一聲。

門外不時傳來客人走動的腳步聲,彷彿近在耳邊,喧嘩熱鬧的聲音傳入雅間,愈發顯得他們這裡是多麼安靜。魏籮聽不到別人的聲音,只能聽到她和趙玠的呼吸聲,交織在了一起,就像隔壁雅間一樣……

她心如擂鼓,渾身綿軟,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琉璃和楊縝若是再不回來,她可能就要被他吃下去了……魏籮小手揪著他胸前的衣襟,腦子裡胡思亂想。

不多時,雅間隔扇的門被人推開,夥計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客官,您的菜上來了……」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夥計僵在原地,尷尬地看著房中擁吻的兩個人,高大的男人摟著嬌滴滴的小姑娘,親起來毫不含糊,他站在門口都能聽到聲音。許久,夥計回神,退出門外賠笑:「二位繼續……」

趙玠終於鬆開魏籮,小姑娘雙唇被他咬得通紅,還有一點點腫。他抬手,邊用拇指婆娑,邊頭也不回地叫住夥計:「慢著,還有別的雅間麼?給我們換一個。」

魏籮唇上的口脂都被他吃了下去,雙頰通紅,烏溜溜的大眼含著瀲灩水光,模樣既無辜又惹人憐愛。

夥計忙停步,轉身點頭哈腰:「有有,客官不滿意這間房是麼?等小的這就給您換一間。」

豈止不滿意,簡直是太不滿意了……隔壁有人在翻雲覆雨,聲音大得不容忽視,誰還吃得下飯?而且如果不是他們,說不定她就不會被趙玠親吻……魏籮忍不住腹誹。

夥計讓他們稍等片刻,他命人去收拾出另一間房。沒多久,雅間收拾出來,他領著趙玠和魏籮過去。

剛走出房門,恰好看到隔壁房間的人從雅間走出。

一男一女。男人走在前面,推開隔扇,露出一張俊朗英氣的臉。模樣倒是生得挺周整的,眉目風流,面如冠玉,好一個翩翩公子的形象。他衣冠整齊,穿著青蓮色直裰,腰綬玉珮,若不是聽到他剛才在雅間裡的動靜,大概真會被他的外表欺瞞過去。

他後面的姑娘大約十五六歲,生得容貌清秀,不是多漂亮的美人,但是勝在有一股弱不禁風的氣質,楚楚動人。男人大都愛這樣的姑娘,她們溫柔婉轉,又體貼入微,極大地滿足男人們的控制欲。若是歡愛時再嫵媚一些,那就更討人喜歡了。

魏籮想起來剛才那一聲「好姐夫」,看兩人的眼神有點微妙。

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男人似乎跟趙玠認識,本在低頭整理織金纏枝蓮紋袖子上的褶皺,抬眸不經意看到趙玠,揚眉笑了笑:「喲,這不是長生麼?」

*

熟人?

魏籮立在趙玠身旁,來了精神。

男子的目光從趙玠移向她,勾起一抹若有似乎的笑,語氣也變得曖昧起來:「這位是……」

趙玠眉心微蹙,不滿他看魏籮的眼神,語調冷淡,不答反問道:「世子怎麼有空來這裡?」

面前這位正是趙玠的二叔瑞親王的兒子趙玨。瑞王妃溺愛他,從小不捨得教訓他,瑞王又對他疏於管教,以至於他如今已二十有三,依舊是這副離經叛道,桀驁頑劣的模樣。

他比起李頌,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仗著父親是崇貞皇帝的親弟弟,在戶部謀了一個閒職,偏偏卻又佔著官位不幹正經事。戶部官員大都對他不滿,礙於他父親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不僅如此,他還是一個好色之人,貪慕男女之歡,府上娶了一個正妻,納了三個姨娘不說,私底下還跟瑞王府的丫鬟糾纏不清。如今更是連自己的小姨子都不放過。

禽獸啊。

魏籮默默地想。

才剛聽過他們的壁腳,如今面對他們兩人,魏籮很有些無法直視。偏偏他們兩個彷彿毫不知情,擋著他們的去路,不肯挪開。

趙玨後面的姑娘面色潮紅,眼含春光,一看便是剛被狠狠疼愛過。她抬眸看了一眼魏籮,大抵是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忙又低了下去。

趙玨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手持一柄玉扇,姿態從容地扇了扇:「阿蕪今日有事,不能出門,央求本世子陪著她的妹妹上街轉一轉。阿萱初入京城,有許多東西不熟悉,正好本世子有空,便答應了下來。」

他口中的阿蕪正是他的正妻向蕪,阿萱則是向蕪的妹妹向萱。向萱和向蕪不是親姐妹,而是堂姐妹關係。

趙玠對他的事情沒有多大興趣,方才不過隨口一問,目下問過了,自然要走。他舉步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擾世子雅興,改日本王到瑞王府再敘。」

言訖,領著魏籮便走。

趙玨不死心地攔住他,目光卻落在魏籮身上:「哎,好不容易見一面,怎麼這就要走了?長生與英國公的孫女兒相熟麼,我怎麼從未聽過?英國公是個老頑固,你敢對他的孫女……」

他的話越說越不正經,甚至還伸手試圖搭上魏籮的肩膀。

趙玠握住他伸到一半的手,目光冰冷,毫不留情,把他手腕的骨頭握得咯滋作響:「她是陪琉璃一起出來的,跟你想的不一樣。不要碰她,本王會對你不客氣。」

趙玨未料到他的反應這麼大,忍著疼痛道:「不就是……」

正說著,被趙玠冷鷙的視線一看,立即住了口。

趙玠這才鬆開他,領著魏籮往另一間雅間走去。

魏籮跟在他身後,路過趙玨身邊時,忍不住偏頭向他看去。

小姑娘眼神冷淡,比起趙玠不遑多讓。她的眼裡帶著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陰冷詭譎,讓人沒來由地心頭發怵。趙玨被她看得一愣,竟然忘了反應。

*

魏籮邊走邊想,原來他就是趙玨。

就是這個人把魏常引推下馬背,踩斷了魏常引的筋骨,讓她的大哥從此成為一個廢人,這輩子都沒法站起來。如今他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跟另一個女人風花雪月;而她的大哥魏常引卻坐在輪椅中,每年都要承受腿疾帶來的痛苦,連喜歡一個女人都不敢,把他愛的女人越推越遠……上輩子魏常引和梁玉蓉的悲劇,源頭就是因為趙玨。

魏籮繃著小臉,情緒很沉重。

她跟著趙玠走入雅間,默不作聲地坐在花梨木松獅紋繡墩上,早已沒了剛才羞怯的小模樣。

夥計把菜一道道端上來,八葷八素,還有一道清煨甲魚湯,又特意往她面前放了一碗元寶餛飩。御和樓的菜式做得很好,單憑這個小餛飩便讓人回味無窮,湯底是用雞湯熬的,鮮香晶瑩,上面還灑了一層小蝦仁。餛飩皮薄肉嫩,剛吃進嘴裡,皮兒入口即化,餛飩又脆又嫩,若是再舀上一口湯,那真是人間美味。

可惜這會兒魏籮卻沒什麼心思吃餛飩,她捧著小臉,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向蕪是當今禮部尚書向行舟的小女兒,向萱是向行舟的庶出弟弟向行帆的女兒。兩個姑娘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向行舟憑借自己的本領入京當官,向行帆卻在家中一事無成。眼瞅著女兒向萱大了,便想把她送入京,讓向蕪帶著她,多出席一些京城貴女圈子,以便物色一門好親事。是以向萱才會入京。

向蕪是個氣質高華的美人兒,只不過性格太過強勢,事事掐尖要強,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不怎麼討趙玨喜歡。至於向萱……魏籮記得她最後被向蕪發現了和趙玨的奸|情,向蕪從來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當即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向行舟和三叔向行帆,至要把她趕出瑞王府。向萱無計可施,只好去求趙玨將她收入房中,可惜那時趙玨已對她失去興趣,自是不聞不問。她沒了清白,又不能進入瑞王府,最後想了一個辦法,趁著梁煜酒醉時勾引他,讓他以為自己破了她的處子身,從此進入平遠侯府給梁煜當妾室。

她是個不安分的,跟了梁煜以後非但沒有洗心革面老老實實伺候梁煜,反而一門心思往上爬。她跟梁玉蓉不合,據說她們之間相處得很不好。非但如此,還把平遠侯夫人氣出病來。

這些事是梁玉蓉死後,魏籮找到她的貼身丫鬟才打聽到的。

這種心術不正的女人,這輩子可不能再讓她進平遠侯府的門,禍害梁玉蓉一家了。

*

魏籮思緒翻飛,絲毫沒注意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趙玠親自倒了一杯茶,把白釉五彩玉蘭紋瓷杯推到她面前,支著下頷問她:「在想什麼?」

魏籮抽回神智,偏頭迎上他的目光,想起剛才他在雅間親她,還被夥計看到……頓時小臉一紅,口是心非:「沒想什麼。」

他低聲笑了笑,沒有追問,而是問道:「阿籮,大哥哥的心思你清楚了麼?」

魏籮正欲回答,忽然看見他唇邊有一抹紅色,她定定地看了片刻,才想起來那是她的口脂。一定是剛才他親她的時候沾上去的……好在她今日塗的是淺粉色的口脂,不大明顯。然而若是離得近了,一定也能看到,難怪方才趙玨用這麼曖昧的眼神看他們!

魏籮頓時覺得臉都沒了,都怪趙玠!

好在琉璃還沒回來,沒被她看到,若是看到了,那她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她沒回答他的話,氣呼呼地指著他唇邊的口脂:「你擦一擦。」

趙玠不明所以:「什麼?」

她抿抿唇,解釋道:「我的口脂……被你吃到嘴上了。」

本以為他會慚愧,孰料他眼裡的笑意更深,非但不著急,反而不慌不忙地用拇指拭了拭,「這裡麼?」

不是,根本沒擦著。魏籮搖搖頭,繼續指點他:「再往上一點。」

他又往上拭了拭,「這裡?」

還是不對,方向偏了。魏籮擔心這麼耽誤下去,琉璃和楊縝很快就會回來,只好拿起絹帕,上前幫他把那抹口脂擦掉。擦完仔細看了看周圍,見沒有別的痕跡以後才放心。她頷首,正欲重新坐回去,趙玠卻忽然握住她的一隻手,開口道:「阿籮……」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趙琉璃的聲音:「是這間麼?不會弄錯了吧?」

說著,隔扇的門被推開。

魏籮慌忙抽回手,看向門口。

雅間門口和雕獅圓桌之間隔著一個四扇百鳥嵌花紋曲屏,趙琉璃走過來時,她正好坐回位上。趙琉璃歡歡喜喜地來到她跟前,把一個油紙包擺到魏籮面前:「阿籮你看,這是我跟楊縝哥哥買的糖葫蘆,我剛才吃了一口,可好吃了……」

油紙包裡裹著十幾串糖葫蘆,模樣不一,有的只串了山楂,有的山楂裡裹著核桃仁、櫻桃或者橘子。外面澆上一層糖漿,再灑上厚厚一層芝麻,光是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慾。

魏籮還沒動,一旁的趙玠便道:「先吃飯,再吃山楂。」

趙琉璃乖乖地哦了一聲,沒有反駁。她很聽趙玠的話,不敢忤逆自己哥哥,立即把油紙包收起來,坐在魏籮身旁說道:「我剛才不敢吃飽,只吃了半碗豆腐腦,就留著肚子吃飯呢。」

至於剩下的那半碗……自然是給了楊縝。

楊縝是侍衛,不能跟他們同席,此時正端端正正地立在一旁。

因為趙玠在場,趙琉璃沒有叫他一起過來吃飯。只不過偶爾會朝他看去一眼,趁趙玠不注意時,朝他偷偷一笑。

楊縝也在看他,雖沒有笑,但眼裡的柔光卻是怎麼都掩不住。

這一頓飯四個人吃得各懷心思。

*

用過飯後,趙琉璃便要準備回宮。

御和樓位於西大街,按理說應該距離英國公府更近,可是上了馬車以後,趙玠卻吩咐車伕先回宮,再將魏籮送回英國公府。

這就意味著從宮廷到英國公府的那一段路,她都要跟趙玠單獨待著。問道:「我家距離這裡不遠,兩條街就到了……很快的,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趙玠坐在對面,掀眸看她一眼,「琉璃出宮時間有限制,再晚就會耽誤。」

哦……好吧,她一瞬間啞口無言。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趙琉璃臨走前貼著她的耳朵笑瞇瞇地道:「阿籮,你的口脂掉了。」

魏籮一愣,驚訝道:「你……」

這兩兄妹都是人精,一個比一個聰明。別看趙琉璃平日裡傻乎乎的,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她知道魏籮和趙玠之間不尋常,主要是趙玠從不在她面前避諱,所以她才敢大膽地猜測。如今猜測被證實了,很有可能過不了多久,她的好姐妹就要成為她的好嫂子。

這麼一來,魏籮就能跟她更親近了。

她越想越覺得不錯,走下馬車的動作都鬆快許多。

可是馬車裡的魏籮卻不太好。

腦子不停地想,她怎麼會知道的?何時知道的?皇后娘娘知道麼?越想越覺得心亂如麻。

馬車緩緩行駛,走向英國公府。

馬車裡,魏籮垂眸,她不說話,趙玠也不開口,車廂裡一時間安靜得厲害。許久,她終於想清楚,抬眸,啟唇慢慢斟酌道:「剛才的事……我就當大哥哥犯糊塗了,什麼也沒發生。」

她想了很多,可是卻沒有想過接受趙玠。

太突然了,她一時半會兒理不清頭緒。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個想法,只知道自己還要想想。

趙玠聽罷,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小姑娘雙目清亮,這回沒有躲避,大大方方地回視他,等著他的答案。可惜了……許久,他淡淡道:「阿籮,本王親了你,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小臉一凝。

他頓了頓,又沉聲徐徐道:「本王喜歡你,也不能當做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