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輸了?

魏籮微感詫異。鄔戎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聽說他們從五歲時便開始學騎馬,各個騎術了得,就連婦人都能騎著馬在草原上馳騁。趙璋輸給他們也不是多丟人的事,但是聽趙琉璃的意思,好像這場比賽本不該輸的樣子。

難道是出了什麼狀況?

魏籮想問她怎麼回事,見一旁的崇貞皇帝臉色不是很好,頓了頓,還是沒有問。

正好第三場比賽開始了。

這場比賽是比騎射,雖然每隊各有三個人,但是主要是趙玠和萬俟真的對決。比賽規則是每個人騎著駿馬圍繞練武場奔跑,同時還會有宮人在場外放飛麻雀,哪一個隊射中的總只數最多,哪個隊便是贏家。因為前兩場比賽大梁和鄔戎打成了平手,是以這場比賽至關重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們身上,就連看台上的魏籮和趙琉璃,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場外牛皮鼓被敲得「咚咚」作響,鄔戎的一個勇士第一個上場。

兩刻鐘後,大梁和鄔戎統共分別射中了十五隻和十八隻麻雀,剩下的便看趙玠和萬俟真了。

萬俟真騎著黑色高頭駿馬走出,他著一身右衽繡萬字紋胡服,肩寬背闊,氣勢威風凜凜。他抬起右手貼在左邊胸口,朝看台上的崇貞皇帝和鄔戎皇帝行了一禮,接著握緊韁繩,豪氣萬千地喊了一聲「駕」,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數十隻雀鳥被宮人從一旁放飛,齊齊衝向天空,掠過萬俟真的頭頂。

萬俟真抽箭搭弓,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順暢,瞄準一隻麻雀便射了出去。麻雀中箭落在地方,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便接著射第二隻、第三隻……幾乎箭無虛發,百發百中!

宮人在旁邊目瞪口呆地計數:「十四、十五、十六……」

他繞完練武場一圈回來時,總共射中了二十一隻麻雀!再加上方才鄔戎人射中的十八隻,眾人在心裡默默算了一算,禁不住為趙玠捏了一把汗。若是大梁想贏的話,必須射中最少二十五隻才行,可是剛才萬俟真射箭的速度幾乎沒有停頓,趙玠還能比他更快嗎?

就連崇貞皇帝也皺緊了眉頭。

魏籮朝趙玠的方向看去,說不擔心是假的,她雖然也想讓他贏,但是不想讓他有太大的壓力。重在參與嘛,他只要盡力就好了。

反觀趙玠根本沒有任何著急的模樣,他依舊跟方才一樣,氣定神閒,不緊不慢。萬俟真朝他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他只一掃而過,臉上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駕馬走到出發的地方。趙玠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偏頭朝魏籮的方向看過來。因為隔得太遠,魏籮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只見他很快收回視線,隨著鼓聲衝進練武場。

他身軀頎長,騎在馬背上顯得更加挺拔,玄青繡金暗紋長袍在風中獵獵飛揚,夾雜著一陣陣風聲。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劍,精緻又鋒利,光是看著就足夠賞心悅目。看台上的人失神了一瞬,再回過神時,卻見他從箭筒中抽出兩支金僕姑好箭,搭在角弓上,對準天空拉滿弓弦——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冷氣,靖王打算雙箭齊發麼?若目標是靜物也就算了,可這是在半空中飛的麻雀啊!

不等眾人有所懷疑,趙玠的箭已經射了出去,少頃,兩隻麻雀從半空中直直掉了下來。

趙玠沒有停頓,再一次從箭筒中抽出兩支金僕姑,依舊分別射中的兩隻麻雀。

看台上的鄔戎皇帝驚愕地睜圓了嘴巴,對此簡直不可思議。百發百中也就算了 ,還雙箭齊發,要知道趙玠和麻雀都是在移動的,這個靖王莫非是神仙不成?八年前把鄔戎軍隊打得節節敗退就算了,八年後居然還這麼厲害!要說鄔戎皇帝一開始還存著打敗趙玠的念頭,目下倒是被趙玠給打擊得心如死灰,心服口服了。

趙玠最後一次搭弓,取出了三支金僕姑,對準半空中最後三隻麻雀,鬆手。

一旁的宮人高聲數道:「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萬俟真的臉一下黑一下青,變換得很是多姿多彩。

毫無疑問,這次騎射大賽是大梁贏了。

趙琉璃看得驚心動魄,從頭到尾身體都繃得直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目下趙玠扭轉局勢,反敗為勝,她高興地搖了搖魏籮的胳膊,「我皇兄太厲害了。」

魏籮也覺得趙玠很厲害,但是不好意思表露得太明顯,畢竟崇貞皇帝和陳皇后都在呢,她應該矜持一點。可是她真的覺得趙玠好英武好帥氣,好想上去抱抱他,同時心裡也生出一股濃濃的自豪感,這可是她的男人,能不厲害麼?

老公公站在看台上宣佈騎射比賽的結果,第一場箭術大梁勝,第二場騎術鄔戎勝,第三場騎射大梁勝。依照三局兩勝的規則,大梁是這次比賽的贏家。

鄔戎皇帝願賭服輸,站起來對崇貞皇帝行禮道:「大梁果真人才輩出,能文能武,我鄔戎勇士甘拜下風。」

崇貞皇帝嘴上說客氣客氣,但是眼裡的得意卻是怎麼都掩藏不住。

*

鄔戎人此次來到中原,還有另一個主要的目的,便是為了和親。

和親的對象正是四皇子萬俟真。萬俟真今年二十有五,家中雖然美姬嬌妾無數,但是卻沒有一位正妻。鄔戎皇帝原本打算開口向崇貞皇帝要六公主趙琉璃,但是陳皇后捨不得琉璃嫁去這麼遠的地方,此事便一直擱置著。

如今鄔戎皇帝再次提起,陳皇后想起前幾日趙玠說過的話。

「丹陽年紀與萬俟真相仿,又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配給鄔戎的皇子也算門當戶對。她若是一直留在盛京城,便一直走不出死胡同,嫁去遠一點的地方也好,說不定時間久了便自己看開了。」

陳皇后回味一番趙玠的話,認為他說得不無道理。

高丹陽若是留在盛京城,會時常聽到趙玠和魏籮的消息,心結便會越來越大,說不定還會陷進執念裡,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毀了。陳皇后看了看坐在下方穿粉紫色百蝶穿花紋大袖衫的高丹陽,見高丹陽心不在焉地盯著練武場,不知在想些什麼。陳皇后無聲地歎一口氣,抽回視線,對崇貞皇帝道:「陛下,本宮有一個想法……」

另一邊,魏籮見趙玠離開後,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找一個借口離開了看台。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太好,好像自己多想見他似的……不過魏籮轉念想了想,她就是想見他呀,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就坦蕩多了。

魏籮知道趙玠離開練武場後應該會回後面的寶殊殿休息,那裡原本是他的寢殿,自從他出宮建府後,便不在那裡居住了,只有偶爾入宮時會去那裡休息一兩刻。

魏籮只去過一次,還是七八歲的時候趙玠領著她去的,如今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她憑著記憶往前走,兩旁是鬱鬱蔥蔥的水杉,高聳入雲,遮住了大半個天空。越往前走,越覺得僻靜,她好像從未來過這條路。

金縷跟在她後面,惴惴不安地問:「小姐,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瞧著不大對呀。」

前方看不到任何宮殿的影子,寶殊殿真的在這個方向麼?金縷很是懷疑。

魏籮環顧四週一圈,回想了一下當年的場景,確信自己沒有走錯路。「就是這裡,走吧。」

沒走多遠,果見前方豁然開朗,青石小路盡頭是一個寬敞的月洞門,穿過月洞門,便是寶殊殿。

魏籮加快腳步,月洞門就在跟前,她剛要走進去,便聽旁邊有人道:「慢著。」

魏籮一停,下意識循聲看去。

不遠處的牆根下,萬俟真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他左邊手臂的袖子捲起來,露出精壯有力的小臂,見魏籮停下,他抬起另一隻手招了招道:「過來。」

這姿勢,怎麼那麼像逗狗?

魏籮是絕對不肯過去的,誰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萬一是什麼陷阱呢?自己過去了,被別人看到她跟他孤男寡女待在一塊,壞了清白不說,說不定還要嫁到荒無人煙的鄔戎去。

她可不想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日子。

魏籮抿唇,決定不理他,舉步繼續走向月洞門。

萬俟真大概沒想到她會頭也不回地離開,怔了怔,掙扎著坐直身體道:「你,本王中毒了!」

剛才在騎射大賽上,萬俟真被趙玠碾壓得毫無尊嚴,心中煩悶,便獨自到這片水杉林裡走走。不曾想這裡是趙玠以前的寢宮,他在門外止步,不慎被一條黃色斜斑紋的蛇攻擊了。那條蛇沒有毒,被他一掌便捏死了,他剛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魏籮從遠處走來。

趙玠讓他出醜,他便戲弄戲弄他的小王妃如何?若是被趙玠看到他的女人跟他在一起,不知道會什麼表情?何況這個小姑娘生得貌美如花,玲瓏剔透,不招惹一下實在太可惜了。

可是萬俟真怎麼都想不到,會有女人對他視而不見。

魏籮聽到他中毒後腳步停都不停一下,彷彿根本看不到他這個人。

恰好趙玠換一身藏青織金螭紋錦袍從月洞門裡走出,魏籮快步上前,沒有跟他打招呼,便身子一閃躲到他的身後。

小姑娘抓著他後背的衣服,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趙玠怔了怔,剛要發問,見不遠處的牆根下,萬俟真撐著身體緩緩地站起來。

他瞇眸,烏瞳深了深。

【小講堂】

萬俟真,姓萬俟(mo qi),名真。

不是姓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