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消氣,消消氣親愛的,你只不過是被一個NPC鄙視了智商罷了。」狄克坐在我的身邊,嘴角含笑,滿是惱人的同情。
「我的智商沒問題,我只是沒常識罷了!」我托著腮垂頭喪氣,「我以為這個網遊的設定裡巫妖啊精靈啊什麼的能夠活很久!」
「其實,我覺得智商不夠和沒常識之間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你閉嘴!」
「…………」
介於狄克要死要活絕對不要陪我再去一趟亡靈領域碰運氣,再加上我本人也不覺得沒頭蒼蠅一樣漫無目的的尋找能有什麼用處,所以不得不惋惜地放棄了這個計劃,繼續滯留於城鎮裡清任務刷副本。
「對了,說起來,你要打聽巫妖族的事情的話,咱們不是認識一個挺有高玩風範的巫妖嗎?」在我用背刺解決掉一隻怪之後,狄克突然說道。
「啊!對了!我竟然沒有想到!」早就習慣了不是獨來獨往就是跟狄克一起混的我早就將有過一面之緣的巫妖時拾忘到了腦後,此刻狄克提起來,才恍然大悟。
果斷將狄克丟出去自己打怪,我摸到安全區,點開了簡訊界面。
【時拾:巫妖族英雄波文的下落?這個人我到是聽說過,但是目前沒有任何關於他下落的線索,我可以幫你留意著,不過能夠告訴我你尋找他的原因嗎?】
時拾的回答看著很客氣,卻不知道為何總讓我有種是被命令的錯覺,就像是……我曾經工作時候的上司對下屬的那種口氣,讓我微微有些不爽。
【夏茵:也是跟伊哲勒斯有關係的,似乎是關於他和魔族的另一條隱藏任務鏈,不過現在我剛剛觸發任務,連任務菜單都沒有摸到,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測。】
【時拾:呵呵,你倒是運氣好,又找到一個隱藏任務。】
據說,每一個「呵呵」後面都有個瑪麗隔壁,一想到要不是替這傢伙背了黑鍋,我還不至於被BOSS鎖定仇恨鎖得那麼牢,我就想跟他說一聲「我去年買了個表」。
【夏茵:我寧願我沒找到,之前遇到的那個矮人幽靈說我身上有伊哲勒斯弄上的咒印,無論我在哪他都能知道,就像是頭頂一直懸著一把側刀一樣,你說這不是坑爹嗎?!GM都不帶這麼兇殘窺視玩家隱私的!現在等級低還好,被殺掉級很快就能練回來,要是等到級數高了卻還沒解決這個咒印,再掉級我找誰哭去?!】
【時拾:……節哀順變,我會儘量幫你查消息的。】
【夏茵:多謝QAQ】
結束了簡訊,我一臉憂傷地看著狄克被幾隻怪聯手逼得左蹦右跳,直到他血條見了底才沒什麼幹勁地加入了戰局,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蒐羅點加幸運的裝備,或者找時間去寺廟拜拜佛什麼的,去去晦氣。
「你終於肯出門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自家裡宅到地老天荒!」聽到我的抱怨,狄克反倒是顯得很有興致,「明天正好是週末,一起出去啊?我知道南山有一個挺靈驗的廟,到現在身上還掛著一枚老媽從那兒求來的護身符呢!」
「……喂,我只是說說而已!」
「那麼就這麼說好了!明天早晨九點我來你家找你!」狄克無視了我的「婉拒」,輕鬆愉快地擅自決定了。
……我真想將他一個人丟在怪物堆裡,一個人遠遠遁開。
第二天早晨,仍在睡夢中的我就被嘹喨的門鈴聲吵醒,翻了個身,將被子裹在頭上繼續睡,卻仍舊抵禦不過門外的混蛋持之以恆,終於,我在門鈴和手機鈴聲的雙重摧殘下掙紮著睜開了眼睛,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衝到門口。
「嗨,早上好!」門外的傢伙笑得陽光燦爛,我忍了又忍,終於忍住了將門板拍在他那張俊俏的小臉蛋上的衝動。
「嘖嘖嘖,看看你這憔悴樣兒,昨晚幾點睡的啊?」劉奕——遊戲名狄克——抬手揉亂了我本就凌亂的頭髮,一臉的不讚同,「快快快,洗洗臉把自己拾到好然後來吃早飯,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灌湯包,吃完了之後咱們就出門,正好能趕上中午在寺裡吃齋飯,據說那裡的素齋也是一絕!」
一邊嘮叨著一邊將我推到衛生間門口,劉奕本人則挽著他那身昂貴的休閒襯衫的袖子進了廚房,熟門熟路地掛上圍裙點燃煤氣爐熱早餐。
我抹了把臉,懨懨地進了衛生間。
雖說我算是在網上混的風生水起,除了玩遊戲就是接工作編一些程序賺錢,但是現實中卻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按照劉奕的話來說,如果不是他在大學的時候發現並拯救了我,我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
說實話,我覺得劉奕這句話純屬誇張,畢竟我就算再二缺也不可能將自己活活餓死,他只是竭力想體現出自己對我的重要性罷了,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劉奕對我來說相當重要,與其說是死黨,不如說是家人。
對著鏡子努力將自己的亂毛壓平,等到把自己收拾地能見人了,我才打著呵欠出了衛生間,走向餐廳。
劉奕已經將早餐放到了餐桌上,自己拿著一個包子吃的津津有味。我在他身邊坐下,同樣埋頭苦吃,天知道我已經有多久沒有吃過真正的早餐了——我向來都是早餐與午餐一起解決,學名brunch。
如果不是年齡對不上的話,我恐怕都會以為劉奕是我那早死的老媽的轉世,他甚至比我自己更瞭解自己,起碼,我就是在他口中才知道我是喜歡吃灌湯包的,因為他說據他觀察,我每次吃灌湯包的時候,總是無意間表現出更多的食慾,俗稱吃得更多。
我這個人向來不太在乎這類生活上的細節,但是劉奕卻心如髮絲,我想這大概因為他是大家族的獨子,自小周圍圍繞的都是姐姐妹妹,想不細膩都不行。當然,在對待我的態度上,他也滿是母性,簡直堪稱聖母瑪利亞。
我喜歡宅,若無必要死都不出門,於是每次逮住我提出要出門他都比我更激動,早吧早就跑過來督促我,生怕我心念一轉,又繼續宅著了。
說起來慚愧,我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劉奕,因為他起碼跟兩任女朋友分手都是因為我的原因,還曾經被不少人懷疑是Gay,就算我指天發誓幫他澄清他直的不能再直,也被廣大群眾視為欲蓋彌彰。就連這次劉奕初次涉足網遊,也是他想要見識一下這網遊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能讓我如此沉迷——當然,他現在自己玩得也很哈皮就是了。
其實,鬧到後來,若不是劉奕對於我的裸體臉不變色心不跳地光明磊落,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當真對我有意思。當然,就算我們是恨不得兩肋插刀同穿一條褲子的哥們兒,我也絕對不會向他貢獻出自己的菊花。
吃完早餐,我滾回臥室換衣服,劉奕將碗筷收拾好放回廚房,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穿戴整齊的我,勉強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我的外表——按照他的話來說,就算是好兄弟,如果我不打扮得人模人樣他也絕對不會跟我一起上街,他劉家金貴的大少爺真心丟不起這個臉。
雖然我是個宅男,對外貌敏感度極低,但是按照劉大少爺堪稱苛刻的審美觀來看,我仍舊還是長得上得來檯面的。
出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我坐上副駕駛座,劉奕發動了車子,名貴卻低調的名牌車終於離開了跟它格格不入的舊城區,駛向山明水秀的南郊。
南郊多山多廟多風景,向來是有錢有閒的人們短途自駕游的首選,我也跟劉奕來過幾次,只不過我向來對於寺廟沒什麼興趣,所以從來沒有去拜拜。
不過,既然這次出門表面上的目的是去晦氣,那就一定要去個據傳很靈驗的廟。
大靈寶寺建在半山腰,需要爬一截山路才能到,而且車開不上去,據說是只有虔誠的人才被佛祖允許進寺廟,而是否虔誠的最基本判斷,就在於是否是用自己的兩條腿走上來的。
作為一個宅男,體力廢是必不可少的標籤,我呼哧呼哧痛苦地扒著欄杆往上挪,而劉奕則仍舊臉不紅氣不喘風度翩翩地迎接過路遊人們驚豔的目光,淡定地就跟不認識我一樣。
——每次我形象不佳的時候這貨就是這反映的,這也是我認為我們之間只是哥們而不是其他什麼更微妙的關係的重要依據之一。
當然,就算與我竭力劃清界限,劉奕仍舊在我汗流浹背到幾乎脫水的時候給我買了瓶冰鎮礦泉水,算是勉強緩解了我幾乎將他凌遲的怨念的視線。
當終於跨進廟門的時候,我已經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了,整理好自己的形象後,劉奕終於允許我搭著他的肩膀穩住身形,然後遞給我一捆香。
跟著劉奕到每個殿內都拜了拜,基本上他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繞了一大圈之後最後來到大雄寶殿,燒香磕頭又往功德箱裡塞了幾張紅票子之後,一邊的和尚將籤筒塞到了劉奕手裡,然後又被劉奕轉交給我。
我無語地晃了晃,掉下一根簽,劉奕拿著簽拽著我的衣領將我領到了殿後的一個禪房,房間內盤腿坐著一個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油光滿面一看上去營養就特別好。
「這位是了禪大師,我母親認識的得道高僧,我身上的平安符就是他送給我的。」劉奕雙手合十與大和尚見禮之後,向我介紹道,然後將手中的竹籤遞了過去。
大和尚接過簽,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我跟劉奕,笑著說道,「這根簽應該不是劉施主搖的吧?是這位……小施主?」
「我姓夏,夏梓齊。」我面容一肅,一改先前有些漫不經心的心態——說實話,作為理論上的無神論者,我向來是對於神佛什麼的抱有觀望之心的,不過起碼這位大和尚猜得挺準的。
「從簽和夏施主的面相來看,夏施主最近似乎是被什麼凶煞之人纏上了。」大和尚緩緩開口。
我瞪大了眼睛,深深懷疑是不是劉奕跟他先前通過氣兒,不然怎麼可能猜得那麼準?!
我看了劉奕一眼,發現他也有點吃驚的模樣,不似作偽,終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端正了態度,「這麼說……到是也沒錯,但是不是在現實裡,而是在網絡遊戲裡,其實也不是什麼人,只不過就是智能NPC……」說到後來,我也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了,無論怎麼都覺得有些囧。
被網遊裡的任務NPC迫害到來廟裡尋求心理安慰什麼的,簡直不是有理智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就是被登到報紙上也肯定引來一批人民群眾的圍觀,然後表示「這人真二逼!」
天知道,我只是隨口一說!然後就被劉奕拽過來了!我真心不是想來去晦氣的!而是被劉奕逼著爬山做運動的!
「呵呵,施主不必介懷,佛曰三千大世界,百億小世界,我們身處某一世界,又怎知其餘世界之事呢?一花即是一世界,而網絡遊戲,又為何不能是一個世界呢?」大和尚——或者應當稱呼為了禪大師——笑呵呵地說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緣,既然結緣,便是前世種下的因果,施主不必過多介懷。」
「我……也沒太過介懷……」我硬著頭皮回答,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真的其實不是二逼而是個正常人!
「這樣吧,我這裡有一枚護身符,便贈與施主,願施主得償所願。」了禪大師笑著從自己身邊矮幾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紅包,遞到我面前。
我有些誠惶誠恐地不敢接,這倒不是因為對方身份或者態度,而是因為據說廟裡的僧人們都特坑錢,一旦要了什麼東西,就必須要出血本。
見我猶豫,劉奕反倒是替我接了過來,然後塞到我手裡,笑著向了禪大師致謝,而了禪大師仍舊笑眯眯的,也沒提花錢捐功德的事情,讓我著實鬆了一大口氣——我可不是劉奕那種從來拿錢不當錢的富家子,我的每一分錢可都是自己的血汗!
與劉奕一起出了禪房,終於有了心思拆開小紅包,看看裡面的護身符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了,我盯了那看上去蠻簡陋的護身符半晌,終於勃然大怒。
泥煤!怪不得不要錢!竟然是姻緣符,這不坑爹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