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抱歉抱歉,我認錯人了,以為你是一直跟我在一起的那個玩家!」我連連道歉,暗中窺視著伊哲勒斯的表情,發現他看上去仍舊不虞後,不得不悄悄地再縮了縮爪子。
伊哲勒斯略顯冷淡地鬆開緊握著我手腕的手,扭頭朝前走去,我下意識地跟了兩三步,這才反應過來,開始打量目前所處的地域。
這是一個廣闊而空曠的洞穴,不同於其餘地洞的粗製濫造,這裡不僅有砌地整整齊齊的方磚、高聳的石柱、雕刻著圖案的牆壁,最顯眼的是在正對著我的洞窟盡頭,一個莊嚴廣闊的祭壇,祭壇上懸浮著什麼東西,緩緩地旋轉著,頗有幾分的詭異。
倘若說有什麼比較形象的比喻描述這裡的話,那就是——最終BOSS出現的關底!
……咦?伊哲勒斯往這裡一站,似乎滿契合的?
「亂看什麼,過來。」伊哲勒斯見我停住腳步四處張望,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介於他今天心情大概不是很好,我很識時務地小跑了過去,有些好奇地站在他身邊,打量著祭壇上方被一團霧氣包裹著懸空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皺著眉詢問道。
「聖器。」伊哲勒斯稍稍後退了一步,給我讓出了最佳的觀察地點。我自然也從善如流地湊了過去,頓時有些失望,「一雙鞋……?」
「傳說中能讓人身子靈巧,甚至可以在空中漫步的靴子。」伊哲勒斯解釋道:「霍納飛靴。只不過也已經被魔氣感染地差不多了,力量大減,就像你們手裡那把普勒耶爾之劍一樣。」
「……然後呢?」我將視線從那個什麼霍納飛靴上移開,望向伊哲勒斯,警惕道,「你想讓我把它怎麼樣?」
「你不想要嗎?這個遊戲裡最珍貴的道具之一,雖然最開始很一般,但是隨著你使用的話,它將會越來越強大。」伊哲勒斯微微勾起嘴角,這是一個有些冷冽的笑容,「它是四聖器中最適合你的東西了——現在,拿起它,它就是你的了。」
雖然伊哲勒斯的話的確很讓人心動——大概沒有哪一個玩家能夠拒絕這種成長起來之後會變成神器的成長型裝備,特別是在見識過狄克那把已經躍居為玩家自行排行的兵器榜第一位的普勒耶爾之劍的強大威力之後。但是即使心動,我也不由得越加謹慎,因為身邊伊哲勒斯這根本懶得掩飾的不悅讓我壓力山大,似乎略微給他個機會,就能毫不猶豫地將我弄死。
——他這絕對是有前科的!有很多很多前科!
「怎麼了?你不想要?」伊哲勒斯稍等了片刻卻沒有看到我猴急地撲上去拿靴子,微微皺眉問道,「不會是在擔心拿走它之後,魔族通路的封印就會徹底崩潰吧?」
「……咳,這倒是沒有擔心……反正我都不知道被你利用多少次了,六大種族聯盟都被攪黃了。」我乾咳了一聲。
身為玩家,這個遊戲世界如何混亂都不是我們所關心的,即使六大種族都被魔族給推了,遊戲公司也一定會讓我們繼續玩遊戲的——也許接下來的劇情背景會換成在魔族高壓統治下各族人民英勇的反抗?
「那你在猶豫什麼。」伊哲勒斯微微緩和了語氣。
「……我在想我是不是的確能夠將它拿走,然後據為己有?」我緊盯著伊哲勒斯的雙眸,不想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不會你只是想利用我破壞這道封印吧?比如我剛一碰,封印碎了,我死掉飛走了,靴子還沒拿到手之類的?」
隨著我的問題,伊哲勒斯的臉色緩緩沉了下來,顯得越來越糟糕。我在心裡打了個突,做好了最悲劇的準備。
「……在你心裡,我就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傢伙?」伊哲勒斯的語氣堪稱平緩,但是我似乎聽出了其中蘊藏的隱晦的焦躁與怒意。
「不是!當然不是!」我連忙順毛,「除去最開始那段以殺我為樂的黑歷史外,你的記錄其實挺優良的。雖然利用過我不少次,但是我也都從中獲得了利益,大家互利互惠如今關係才這麼好!」看到伊哲勒斯似乎沒有跟我撇清「關係好」這一形容,我略微放大了膽子,「但是麼,你今天的心情似乎有點糟?殺氣似乎有點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你,所以不得不多問一句,畢竟現在掉等要練回來真得很麻煩啊!而且實力不濟被BOSS殺死,和腦子笨被BOSS利用坑死比起來,好像前者聽起來更好一點。」
伊哲勒斯合了闔眼睛,大概是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一點,別真得還沒破壞封印就把我這個好幫手給失手弄死。片刻後,他一字一頓地回答:「你當然可以得到它,它將會是你的。」
既然獲得了承諾,那我也就安心了。
尷尬地朝BOSS笑了笑,希望他大人不記小人過,理解我作為一個普通玩家對於自己等級的珍愛,我深吸一口氣,踏上了祭壇。
被包裹在霧氣中的霍納飛靴完全看不出身為聖器的珍貴與驕傲,顯得破舊不堪,就像狄克最開始得到普勒耶爾之劍的時候,我根本不覺得那個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寶貝。
一想到要將手伸進那團看上去就不是怎麼很安全的霧氣中,我就心裡打鼓,但是後面有BOSS虎視眈眈,前面又有稀世珍寶搔首弄姿,我一咬牙一閉眼,果斷地將手伸了進去。
雖然為了保險起見,在此之前我也服用了從費南德那裡獲得的抵抗魔氣的藥劑,但是當手接觸到那團霧氣的時候,我仍舊還是覺得從指尖開始泛著冷氣,那股冷氣一直沿著我的手臂蔓延,似乎能將我凍僵一般。但是憑著對寶物的執著,和即使死也不能白死的信念,我仍舊還是在身體無法動彈之前一鼓作氣地抓住了靴子,塞進口袋裡,又後退了一步,才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媽蛋!身體果然整個都不能動了!而且血條還在不斷降低!
就在我已經做好後腦勺著地的準備、並期待這遊戲裡不會發生什麼腦震盪的時候,一隻手臂將我從身後穩穩地托出。
雖然仍舊無法動作,但是好歹不用擔心摔個半死了,我被伊哲勒斯扶著放倒在地,腦袋枕在他屈起的膝頭,看起來特別像是某些戰爭動作類影片配角們死亡前掙紮著說遺言時的場景。
我清了清喉嚨,發現果然能說話,但是現在我只想望著伊哲勒斯俯下的面孔無語凝咽。
「我說你會得到它,但是卻沒有承諾你不會因此而死。」伊哲勒斯打量著我,略顯嫌棄,「你這個樣子真難看,整張臉都發灰了。」
……我真恨不得噴他一臉的血!
不過,既然早就打著要死一次回去的念頭,如今寶貝到手了好歹也算是有所收穫,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不生氣,在這個時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就算笑得有點猙獰!
「恭喜你,終於再次嘗試了毒死我這種新穎的致死方式。」
伊哲勒斯的臉色有些複雜:「…………」
「……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個痛快?」眼見著負面BUFF沒有任何消褪的跡象,生命值也在緩慢卻持之以恆地往下掉,在跟伊哲勒斯大眼瞪小眼半天后,我實在覺得有些吃不消,出言求解脫。
「你不是說這次的方式是毒死嗎?如果給你個痛快,就不是新方式了。」伊哲勒斯淡淡地回答。
我:「…………」
——媽蛋!早知道就不圖嘴巴痛快了!這難道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趕腳?!
眼見我一臉的鬱卒,伊哲勒斯似乎心情好轉地露出了微笑,隨後他認認真真地打量了我片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掙扎與思索。就在我被他看得渾身炸毛,要不是身體不能動彈早就跳起來有多遠躲多遠了的時候,伊哲勒斯緩緩伏下身,輕輕地用他的嘴唇碰……了……一……下……我……的……嘴……唇……
……
……
……
……
咦?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茫然地呆滯,眨了眨眼睛,伊哲勒斯則是一副思索哥德巴赫猜想一般嚴峻的表情,蛋定地跟我對視。
片刻後,我反應了過來,卻仍舊不知道應該首先哀悼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初吻竟然葬送在一個遊戲NPC的手裡,還是應該抓著伊哲勒斯的肩膀搖晃並咆哮「BOSS你腫麼了你是不是中病毒了快去裝個殺毒軟件快!」
「……有什麼感想?」伊哲勒斯很學術地問道。
「……你的程序壞掉了?」我同樣很學術地反問。
伊哲勒斯皺眉,顯然不太滿意這個回答。
「……如果不是程序壞掉了,那是怎麼回事?」我沉吟了一下,油然而生一種教育學壞了的小盆友的使命感。
「……只是瀏覽了一些你們網絡上的訊息,有點好奇而已。」伊哲勒斯義正言辭,「只可惜遊戲系統似乎不允許更進一步的接觸。」
——果然是被教壞了的小盆友!像伊哲勒斯這種「剛出生」、「如白紙一樣」純潔的孩紙,應該是看電視看電影遇到演員接個吻都會被家長捂眼睛的年齡!更進一步?!你還想進到哪裡去?!
「這種東西不是好奇就能試一試的。」我有些無語。
「你覺得我會蠢到隨便就找人試一試嗎?!」伊哲勒斯不悅地眯起眼睛,似乎深感自己的節操被質疑了。
「……難道你喜歡我?」我嚇了一跳,試探著問。被遊戲NPC因為好奇而吻一下就吻一下吧,反正我也不是沒有被貓貓狗狗之類的動物熱情地舔過嘴,但是如果是被NPC喜歡上的話,那可就絕逼不是一個層次的問題了!
「你覺得這可能嗎?」伊哲勒斯微揚起下巴,看上去高貴冷豔極了!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露出安心的笑容。
伊哲勒斯:「…………」
「咳,其實吧你如果要是真得對我產生了一點微妙的感覺的話也是有理由的,畢竟你身邊不是純NPC就是把你當純NPC的玩家,大概就只跟我一個人接觸的比較多,只要你以後多接觸接觸別人,就知道這種感覺不靠譜了。」我語重心長地勸誡道,儘量別讓這剛剛產生「感情」這一因素的BOSS誤鑽了牛角尖。
——跟僅僅存在於遊戲裡的NPC產生感情,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很虐心好嗎?!
「……其實,我……」伊哲勒斯沉默著思索了半晌,緩緩開口,我不由自主提著心豎著耳朵聽,卻沒想到他的話還未說完,我的面前便白光一閃。
——艾瑪生命掉到頭了……我死得好!不!甘!心!BOSS你到底想說神馬!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