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小倩嫻淑

鬼差的職業生涯很無趣,基本上就是按時按刻出現在指定地點,迎接指定人的死亡,偶爾,指定人也會變為兩個。

我無奈地看著眼前兩具屍體,如果不是先前看到兩人對對方咬牙切齒地嘶吼,我會以為,這兩人是一起殉情,因為他們都是被毒死,雖然,中的是對方下的毒。

「為什麼與其要下毒致對方於死地,都不寫一紙休書,給雙方一個痛快?」我問身邊的小倩。她是來定那個相公的魂的。

「因為女的紅杏出牆,男的不想默默戴綠帽子以後再放她自由。」小倩百無聊賴地用扇子點了點男屍。

「是嗎?」

「我猜的。」她頑皮一笑。

小倩原名不叫小倩,但自從做了鬼差以後,她就取名為聶小倩,希望能來個與書生的人鬼未了情。這個想法當然從來都沒有得到鬼頭大哥的認同,甚至時不時被他提起來嘲笑一番。

在得知我原名和她同姓後,她和我越發親近,基本每次回地府都同出同進,甚至現在連定魂,都像約定好一樣,在同一地點。那麼短的時間內與另一個人,應該說同事如此親近,在我生前是不可想象的,我甚至還沒有過實習期吶。

小倩的確是一個快熱的人,她找對象的速度也著實讓人吃驚,她在這個明朝,有一個暗戀的人,暗戀了三年,而那個被暗戀的人,剛滿十七歲。她對此滿不在乎,「反正我注定停在二十五歲了,為什麼不找個年輕人,慢慢等他長大。」

小倩生前在二十五歲嫁給了她深愛的男人,但幸福也停留在了二十五歲,去蜜月地點的飛機在空中爆炸,只留下燦爛絢麗的煙火。讓她永遠保持二十五歲,對她本身就是一種傷痛。

似乎每個死魂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或者是美麗的遺憾,我是反常的平平淡淡,無波無浪,甚至從未對任何人深刻地動一回心,所以我很難理解她的興致勃勃。

這天,她帶我去看她暗戀的對象,我和她,還有另一個鬼差嫻淑,三個坐在東升酒樓二樓,等她的意中人經過。

嫻淑是從宋代來的一抹死魂,相對於我和小倩,她則保守得多,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大家閨秀的風范,她甚至還特地為自己綁了小腳。我對於她這種放不開的封建思想不置可否,反正鬼差感覺不到痛,她覺得好看,就讓她去綁吧。但小倩覺得她這種是對自我心靈的一種變相折磨,總有一天,她要將她解放出來,雖然她努力了一年,還沒有成功過。

我們點了一桌的菜,三個鬼差合起來有三兩,自然要用足。幸好鬼差五感中,味覺還是有的,否則鬼差在世,還有什麼樂趣,跳槽率更是要升到百分之二百。

我抿了一口高粱,好刺激,「小倩,你怎麼知道他會來這裡?」

「他是書生,月初月中的時候會和其它書生約在此處賞鑒詩詞歌賦,多風雅啊。」

我笑笑,倒不覺得有什麼風雅,反而想起以前看的穿越小說,這個就是穿越中,女主角應該表現背誦詩詞的時候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嫻淑淡淡道,聲音細小輕微,她每月兩次被小倩拖來看「帥哥」,自然對他不具好感。

小倩翻翻白眼,繼續關注窗外。

不久,就見街的那頭有個白衣書生走近,臉倒是白白淨淨,只是除了這點,我倒是沒看出他有其它的特別之處,沒有穿越中描述的那種古代一片帥哥的驚艷之感,而且在現代人的眼中,他還偏矮,大約不足一米七,衣著白色麻布,破舊處打了幾個補丁,看起來他家境不怎麼富裕。

小倩雙眼緊緊膠著在那書生身上,我暗笑,幸好這書生看不清她,否則每次都被這麼炙熱的眼神注視,恐怕時間一長,還可能留下心理陰影。

那書生走進酒樓後,就和其它書生會合,他們只點了簡單的茶水,卻高談闊論了大半天才走,店小二和掌櫃很是看不起這些窮書生,但也無可奈何。

我饒有興致地聽他們吟誦詩詞歌賦,因為不懂這些拽文的,反而倒覺得他們那些有些寒磣的詩詞,還蠻適合我的品位的。這就是古人的娛樂活動吧,和我們在KTV裡面唱k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一群不專業的人,在做著專業的事。

「七七,你為何叫七七?」嫻淑突然問我,在她看來,女子的姓名若不是什麼氏什麼氏,便必定應既嫻且淑,用數字命名女子,絕對是特立獨行的。

「是不是因為你和武林外傳的沈浪有什麼關聯?」小倩也問。天色已晚,她的書生已經走了多時。

「當然不是。」我回答,「因為我七月七日出生。」

嫻淑倒抽一口涼氣,小倩到底比較了解她,「嫻淑,我們那個時代的七月七日和牛郎織女的七月初七是完全不一樣的日子。」陰歷與陽歷的分別。

七七,這個聽起來很靈巧的名字,一直以來是和我給人的感覺相背,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叫我「小聶」,而不是「七七」。

「我的時辰到了,要去定魂了。」嫻淑站起身習慣性地撫了撫裙擺,小倩裝作沒看到,暗自跟我裝了個鬼臉。

我今天沒有什麼魂可定,還想再賴一會,這街上人來人往,實在有意思。我覺得我有點超然的感覺,因為我不再是為了生存汲汲於世。

小倩擺了擺手,竟是率先走了。她今天的那位是仇殺,她想早點去看戲。

嫻淑遲疑了一下,轉頭看我,「七七,你今日能陪我去定魂嗎?」

我一愣,連忙答應,反正我橫豎無事。

她輕輕拉上我的手,轉眼間,我便斗轉星移,換了個地方。

我左右一看,笑了出來。

難怪要拉我來,定魂地點是妓院,還真的是難為嫻淑了。

我握緊嫻淑的手,她用法術給我們換了一套男裝,可憐我那微薄的法力,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達到這水平。

妓院老鴇上前招呼,她想從我倆臉上看出我們財力如何,但橫看豎看也看不清,只能從衣著約摸著覺得大概是一般商賈,隨便找了個角落讓我們落座。

嫻淑打開扇子扇臉,似乎想扇去她臉上看不見的羞紅。我忍住笑,打量這妓院,破是破了點,俗是俗了點,沒有電視上看到的那種妓院的排場,不過也還行,很有風塵味。

謝絕了老鴇找來的兩個姑娘,我倆只是乖乖喝著花酒,我問道:「你定的那個,是在哪個包房?怎麼死了?」在妓院,難道是情殺?

嫻淑用扇間指了指身後的包房,「就是那間,上面寫著『燕紅』的,死因我看不明白。」

我習慣性地看了看她的扇面,在我眼中,是一片空白。

她轉過扇面,一字一句讀給我聽。

「范忠,永樂十年七月十五戌時一刻,揚州府江都翠雲樓燕紅房,馬上風。」

馬上風?我一口花酒噴出。